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可你是我师妹 > 回音海山(三)

回音海山(三)

    “师兄?”赵水窈坐正,倾身而听。

    “没收你以前,我只你师兄一个徒儿。但那属实非我所愿,因缘际会而已。”尹雪洌嗓音淡淡,情绪平静,“你师兄小小年纪很是老成,论及辈分,宗门多数人要叫他师叔。”

    “那我岂不是……”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尹雪洌发笑:“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收徒,还是你这么一个小娃娃!届时该怎样扭捏?”

    笑完,又说:“你师兄性子冷僻,认死理,看眼缘,一眼认定的便永不改。你见着他时,什么礼数、拘束都统统抛开,只管叫他‘砚师兄’,先发制人嘛。”

    “他可会不喜欢师傅多了位门生?”

    尹雪洌也思索起来,颇有些苦恼。

    “他长你两岁,又是独生子,一时抵触怕是有的。听我的,你到时候一见他,便表现得亲近些,抛开面子,有不懂的不会的尽管使唤他。这孩子是吃软不吃硬,你年纪小,卖个乖就好。”

    这可有点让赵水窈发愁了。卖乖?她不会。

    但尹雪洌这一番话却让她感觉奇怪,像是上了山就只有师兄没有师傅了一样。

    坐两天牛车,进了较富庶的城镇。

    这一路上,师傅买什么赵水窈便吃什么,荒郊野岭找不到人烟时,野果充饥也有。眼下集市上,周围全是飘香的饭店小摊,看得人眼馋。

    尹雪洌笑呵呵地问:“徒儿,可是饿得冒烟了吧?”

    赵水窈猛猛点头。

    “走,我带你去吃大餐。保管你心满意足。”

    尹雪洌说完,先和一个小摊贩打商量,租一会儿镜子梳篦用。只见她不紧不慢束了头发,洗了脸,这下又干净又周正,连带身上的衣服都不破了,反而别具个性。

    可她所说的大餐,不知在何方。赵水窈只管跟着师傅走,眼看她们慢慢离开集市,走进民巷了。她心里打个突,不会师傅没钱了,只能来化缘吧?

    却见师傅在一户大宅前停步,扣响铜门环。

    赵水窈在旁观望,师傅和宅子里的老仆役说了两三句话后,他去通传。等待时,赵水窈认真地看这大户人家门楼上的砖雕,她从未见过,怪新奇。

    没一会儿,里头人让她们都进去,赵水窈匆匆错开眼光。这一进门,更是比外头所见华奢百倍千倍。绕过影壁,更有庭院长廊、假山流水,下人正洒扫园林,这儿的树都比人金贵。

    仆役把人引到正堂上,堂上人起身来迎,尹雪洌像换了个人,肃穆庄严,说话也装神弄鬼起来。赵水窈听了片刻,原来师傅是观测到这户人家闹鬼,上门消灾,大抵能换一顿饭吃。

    这户人家的主人,便是眼前的员外,尹雪洌与之谈罢,让赵水窈也跟去“捉鬼”。

    员外却说:“我家小女今日生辰,她最喜欢的丫鬟今日下乡去看母亲了,正愁没人陪,在房里闹脾气呢。道长若是大方不见怪,让令徒陪爱女一时半会,可好?”

    尹雪洌只看赵水窈的意见。赵水窈怕员外一个不高兴,为难了师傅,便答应下来,由一个嬷嬷带去垂花门后的厢房,见员外家小姐。

    走在长廊时,不时有下人端菜奉汤穿行其间,好大的阵仗。嬷嬷见赵水窈在看,笑道:“小姐满十岁,按往年惯例应该摆十桌流水席。今年收成不好,便只办了八桌,早上已收了一轮。”

    赵水窈听完,半晌没有搭话。

    她跟着嬷嬷来到厢房前,还没开门,便听见小姐闹说谁也不想见,饭也不想吃。

    嬷嬷伸长着脖子哄:“小姐,今日府上来了位道士捉鬼,道长的徒儿同小姐一般年纪,特地来陪小姐消磨日子,聊聊新鲜呢。”

    一听有人来,小姐高兴得不得了,鞋顾不上穿便跑来开门。

    初夏已有些热了,小姐穿的衣裳赵水窈没见过,是轻纱的质地,颜色染得特别好看,恰似石榴花。她一张脸如满月,眼如水杏,目光落在赵水窈身上,打量片刻便说:“就是你?”

    赵水窈扯了扯衣角,点头说:“是我。”

    小姐对什么都很好奇,问东问西,可是赵水窈还没开始学道,答不上来。嬷嬷走了,小姐干脆把赵水窈拉到房里来坐下,给她看自己的收藏,一边介绍这是谁谁谁送的。

    赵水窈听得坐不住了,这时有个华贵妇人来送糕点,温声细语地劝小姐吃点。

    这糕点成色不大好,小姐瞟了一眼:“就在旁边放着吧。”

    等人走了,赵水窈不由得说:“你娘对你真好。”

    “我娘?”小姐转头,颇为诧异,“宋妈妈只是我娘身边的侍女。”她又笑了,“你可要见见我娘么?”

    赵水窈一口否决,显然败了小姐的兴致。但没一会儿,听说道士捉到了鬼,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看热闹,就再没管过赵水窈。

    回到师傅身边,赵水窈如获大赦。她跟着师傅落座在客宴上,满桌多的是她没有见过的佳肴,第一口,她却夹了块水煮白豆腐。

    员外不光摆流水席,还请了一班乐师来庆生。台上丝竹管弦细细吟唱,小姐嫌那是陈词滥调,嘟着嘴埋怨:“爹,回回都是这几个人,早听腻了。”

    员外笑道:“哎,这是给大家伙听的,你改日请他们独独为你唱不就好了?”

    等赵水窈吃完,尹雪洌也起身告辞。出了门,大太阳正发热,可走到牛车旁边,竟下起细雨。

    尹雪洌支了把伞给赵水窈,她自己却浑不在意,淋着雨继续赶路。雨幕重重,赵水窈紧紧抱着伞柄,使劲地盯脚上的布鞋,好似要把鞋底看穿。

    “徒儿啊,方才在桌上,你怎么不多吃些呢。”尹雪洌望着前方驾车,悠悠说道。

    想了想,赵水窈说:“不习惯。”

    “等你修了道便会明白,无论贫富,人身上的浊气一般无二。越浊的人,越沉在水里面看不清。”

    赵水窈在心底重复一遍,又问:“师傅,修道的人就没有高低之分了么?”

    尹雪洌颇不在意地挥手:“不是修道人没有,而是你心中没有。修道,修的是自己的心。你要知道,如今的仙宫,可比凡人更讲究出身!”

    她笑道:“像我这样的凡人出身,修成什么样子都是野种,得是真人和真人的孩子才能叫纯血统呢。”

    赵水窈听得有些畏惧。尹雪洌并未多讲这些,只说起沧浪山好玩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赶了五天路,终于在沧浪山脚下停住。这是个小群山,高低起伏,其中最高的山遮天蔽日,几乎高耸入云。

    山路曲折,忽闻溪水潺潺,前方入目是一片梅花林,现下繁茂翠绿,只有几棵枯木倔强地扎在一边,像墨笔草书。

    尹雪洌翻身下车,折了一根枯树枝,朝它吹一口气,转眼花开簇簇,化作一枝亭亭的白梅。

    她递给赵水窈,笑道:“我且送你到此处,你只管沿着路往前走。这梅花是我的‘契元’,给宗门的人看了他们自然晓得是我。往后有缘再相见,我已写信捎去,托付给你师兄。”

    说罢,尹雪洌取下葫芦。赵水窈惊慌失色,连忙按住她的手,问:“师傅为何不同我一并上山?没有师傅,我怎么……”

    “我对不起小砚,没有脸回去见他。”尹雪洌垂下眼,“何况,我流落人间四载有余,仍是一事无成,他们若见了我,更要劝我放手。我不,我要等那一天,我要等到那一天。”

    她说罢,忽然身化飞鸿而起,一眨眼在苍穹如雪花几点,了无踪迹。

    赵水窈吓倒在地,荒诞如梦,耳边老牛哼哼两声,把她的魂给扯了回来。她盯着手心这枝梅花,喃喃自语:“莫非,我往后也能是这般模样?”

    短短不过几日的师傅,教会了她什么,赵水窈一时说不上来。

    她惶恐不安,牵着老牛往山上走,渐渐感觉周身发冷。尹雪洌不在,赵水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也得见到“砚师兄”。

    眼前景象峰回路转,忽然有一亭立山前,上书“拜山亭”,其后是长长山阶,尽头仿佛有一道山门,消失在云雾中。

    赵水窈一鼓作气爬上去,还未出声,就有人出来迎接。这些人在赵水窈看来规整多了,衣冠整齐,是她惯识的道人模样。

    她捏着梅花给他们看,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惊呼“尹师祖”,又低声商议几句后,将赵水窈往山门里带。

    入眼的先是一座古朴大殿,周围皆是银杏树,青葱挺拔。殿上牌匾写的是“金风玉露”,赵水窈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

    引路的人把她安置在大殿的一隅,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想问,又生怕引得反感,便一言不发观察起周遭环境。

    大殿中奉着许多蜡烛明灯,看样子是祭祀之地,不常有人往来,也看不见外面景象。灯影幢幢,赵水窈半晌没看见一个活人。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盼得一个女道来添香油,她上前问:“这位师姐,你可否为我引路去见……”

    突然想起,师傅一直“砚师兄”“小砚”地喊,她根本不知道师兄的全名。

    道士也没料到赵水窈会搭话,惊诧地瞧她两眼,说:“这事儿我没权处置,要等师祖他们回来。”

    可能见赵水窈怪可怜的,道士摇摇头,悄悄说:“我跟你讲少宗主在哪儿,你可别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多谢师姐!”赵水窈忙鞠躬道谢,大概猜出她口中的少宗主就是师兄。

    道士笑了:“喊什么师姐呀,我们都得喊少宗主师叔。他现下在答雨阁楼理书,离这儿稍稍有些远,不过我知道一条小道,你沿着去,小心山路滑。”

    道士从袖子抽出一张白纸,把供台上的香取下一支,压熄,在纸上画下地图,交给赵水窈。她再三道谢后,出了大殿,去寻“答雨阁楼”。

    山中水气重,赵水窈小心翼翼走在青石板上,提心吊胆。师兄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不认她这个便宜师妹?

    越想,就把手中的梅花信物攥得越紧。

    这几日的经历宛然在目,赵水窈不经意想起师傅说过,“元”是修道之基,而“契元”是修道人最宝贵的力量。

    顾名思义,契元是结契的“元”。师傅还说,身边万物皆可结契,契元是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相当于另一个自己,因此可以化成它的样子。

    师傅的契元是梅花,怎么化成大雁飞走了?

    这般想着,已走到小路的尽头,周围一片绿茵茵毛茸茸的狗尾草。眼见阁楼就在前方,赵水窈忽然停下脚,回头望。

    这么一望,惊喜不已。她方才便觉察有什么活物在附近,原来是一只黑猫。

    赵水窈小时候养过猫,可惜后来被药死了,心疼得很。她这时见了小猫,比见到师兄更高兴,连忙蹲下,扯了根狗尾草来逗它。

    “小猫儿,快过来。”

    这只黑猫谨慎,不贪玩,静静顿足在原地观察她,伸着脖颈,体态好似疏落得当的书法。

    赵水窈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摸头。黑猫一偏脑袋躲开,就要走。赵水窈着急了,连忙唤它回来:“别嫌我呀,我不摸了。”

    黑猫回头,水蓝的眸子盯着她手里的梅花看,看着看着就凑近闻了闻。赵水窈也俯下身子,凑近看它的脸,猫目不转睛回看,一人一猫好似对峙。

    赵水窈本还想再和它玩一会,想到师兄待会可能就不在阁子里了,便笑了笑,放下狗尾草,和小猫道别,往阁楼里走去。

    答雨阁楼共三层,筑在小院边,内外皆种芭蕉。进了门,先见一棵如盖的枇杷树,果实累累。旁边是块洗墨池,直走过去,阁楼的梯子边放了水缸,有一人背对大门,正在荷花缸边喂鱼。

    这人身量尚轻,正值少年,听见响动,回身来看,定定瞧住赵水窈。

    他唇白齿红,眉目清秀,不似师傅所说那般“性子冷僻”,反而挂着一点温和的笑意。赵水窈招呼的话还未说出口,他笑道:“你便是新来的师妹么?”

    赵水窈没忘记师傅嘱咐的话,上前便脆生生喊道:“砚师兄。”

    他顿时睁大双眸,笑道:“你打哪儿知道我名姓?”

新书推荐: 女配今天不想上班〔快穿〕 炮灰女修入合欢,渡个情劫又能怎 【文野乙女】兔狲奇妙冒险~横滨!~ 好太子被我养坏了 又********下 三缺一?万人迷说你等着 海神信号 全家都很漂亮,除了我 和诸伏景光结婚之后 [HP]隧穿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