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婶想她也跑不出去做不出什么事情来,露出了原面目,“于老头啊,是咱这片的管人的,因为老辈子时候考过几次四书五经就被大家尊敬对待,现在啊就是要把你送去他那里。”
陈千杉一脸害怕,“送我过去干嘛?”
春婶笑眯眯的拍拍她,“去享福啊!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犯罪头子,就是促进人口流动而已!”
陈千杉既无语又绝望,这里的村民愚昧无知,这些歪理怕都是那个于老头教唆他们的,陈千杉倒要去会会这个死老头。
她乖乖点头,“可是我还有其他安排,拍完就要走的。”
春婶大笑:“什么走不走的,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再说你不是出来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要着急走。”
陈千杉:“倒不是着急,我手机快没电了想充个电,给我妈她们报个平安。”
春婶:“哦哦对对对,是要和你家里人说一声,这样,你把手机给我我替你去充电,充好给你。”
陈千杉不傻,手机是她的压箱底,“您刚才不是说去找于老头吗?”
“哎对,他那里好像有充电口来着,走走走,他家就在山腰上。”
到了于老头家,春婶敲敲门,“于大爷!于大爷!人来了!”
“听见了,别乱敲了。”
开门的是个佝偻的老头,带着半只眼镜,拿着根比自己还高的拐杖,指了指里面,“进来吧。”
这是一个及其古老的房屋,老到让人担心半夜睡觉屋顶都会塌。
院子里有一口井,有一棵柿子树。
那口井还在用吗?里面会不会抛过尸?
于老头头发花白,还留着一口花白的胡子,一双眼睛狭窄又浑浊。
“是个女孩啊。”
“是的是的,您看该怎么着呢?”
于老头摸摸胡须,还拿出一个算盘来,噼里啪啦装腔作势的打着:“不如男子孔武有力,不能做重活,血脉不如男子阳刚,不能辟邪,不能下地,等等等等算下来两千七。”
说着从里屋拿了一沓钱出来。
不是各位我还站这呢????
春婶拿过钱揣兜里,“好嘞好嘞,谢谢于大爷。”
说着她拉着李大牛走了,留黎婶和陈千杉在这里。
于老头:“哪里的人?”
陈千杉:“这个问题重要吗?”
黎婶在旁边拉她的袖子,于老头抬头看她,“哟,小丫头知道你来这是干什么的吗?”
陈千杉冷声道:“这都二十世纪了,是法制社会。”
于老头大笑,“我读书六十载从未听说过"法制"这两个字呢。”
“那是你无知。”
“别顶嘴了,花钱买你不是让你待着的,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把你送走。”
陈千杉躺到炕上那一刻,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早知道她就应该听妈妈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出来遭罪受。
这一刻她想家了,想妈妈姐姐,还有玉玉。
等等,玉玉?陈千杉突然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摇摇头,不会的,玉玉不会那样做的。
第二天,鸡一打鸣,黎婶就把她拉起来了。
“黎姐,要带我去哪啊?”
黎婶摇摇头,她不会说话。
“你给我写下来也可以。”
黎绨听了犹豫几秒,她拿过笔来,写了“应该是去石头家,他家在村里最东边,我也是听春婶和于大爷说的。”
“石头家?是要把我嫁人吗?”
黎绨摇摇头,“这里不兴这个,应该是把你送过去干活做家务的。”
陈千杉点点头,这不也是变相的人口买卖吗。
于老头拉着个骡子带着陈千杉走了。
石头家比于老头家要大一些,一个憨厚的男人走出来,“于大爷,谢谢您了。”
于老头摆摆手,“没事,这也是看在你老母亲的面子上,今年丰收不好你家还没病好,女娃虽然不如男娃能干,但好歹是个人丁,你给了钱就自己看着办,切记三大点,还有不要闹出人命来。”
男人笑笑:“好的好的我哪敢干什么啊,钱您拿好。”
叫石头的男人憨笑着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千杉。”
她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石头看出她的防备,解释着说:“我叫石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把我阿妈照顾好,其他累活都不用干。”
“你妈妈得了什么病?”
“脑髓炎,宋神医看了都说治不好,只能拖着。”
“那我什么可以回去?”
“等我妈死了。”
陈千杉突然有些悲悯,一半是因为她的命运,一半是因为毫不相干的人的命运。
石头给她铺好床,“这里虽然是阴面但是房间算大的,你晚上睡觉害怕可以把门插上,明天早上七点要起来做早饭。”
陈千杉点点头。
见面没有霸王硬上弓也不免之后会起歹心,她得找机会寻个防身的东西。
第二天,石头来敲她的门,“起床了,我阿妈也要起床了。”
陈千杉穿好衣服,去厨房看,食材不多,她打了三碗疙瘩汤,“你家里有酸菜吗?”
石头:“什么玩意儿?没有!”
陈千杉叹口气,她不知道那个石头妈吃咸还是吃甜没放别的东西,“你妈妈在哪?”
“那边。”
陈千杉敲了敲门,“进来吧。”
床上躺着一个十分孱弱的女人,她最多也就五十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脸颊凹陷的只看得到两个突出的颧骨,她的眼睛却不浑浊,亮晶晶的看她,“小陈是吧?快坐快坐。”
陈千杉:“阿姨我就不坐了,这是早饭,您能自己吃吗?”
石头妈:“可以自己吃,你端到我床边来。”
“小心烫。”
“呦真好吃!丫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他们买人前都不提要求的吗。
“您慢慢吃,我等会再来取碗。”
陈千杉把另一碗给石头端过去。
“谢了。”
“没事。”
走近她才看到石头长得还算英俊,鼻梁很高,眉毛浓的很,眼睛在阳关下是琥珀色,瘦削的脸上有两团红晕,那应该是他们这里的种族特征,个子也很高,就是皮肤太黑了,应该是天天干农活干的。
“你家可以洗澡吗?”
“我都是到后山去冲凉。”
“那你妈妈呢?”
“用帕子擦。”
陈千杉没再问了。
“你需要的话我明天给你搭一个棚子。”
“真的吗?”
“真的,就是引水比较麻烦,但是我都可以弄的。”
“谢谢。”
洗完碗陈千杉问石头妈中午吃什么,石头妈说不挑,她做什么吃什么。
“你家厨房没几样菜,你是去买还是下地去摘?”
石头背起箩筐,“我去找人换点。”
中午十二点石头才回来,他甩出箩筐里的菜,满满当当的铺了一灶台。
“我随便炒两个菜,别嫌难吃。”
石头傻笑:“再难吃也比我炒的好。”
第二天石头果然说到做到把棚子装好了,里面简单搭了个水管,还给她拿了个肥皂和毛巾。
陈千杉洗完碗没什么事情干就打扫了一下卫生,石头家不算大但也不小,就是灰积压的很多,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脏。
扫到院子里的落叶,陈千杉听到石头妈喊自己,“小陈!小陈!”
陈千杉丢下扫把跑过去,“咋了阿姨?”
石头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可以扶我去一下厕所吗,我走不动路。”
比起拿尿盆子接着这还算好的。
陈千杉过去扶她起来,到了厕所也是扶着她蹲下。
石头妈脸皮薄,不好意思极了,哪怕都是女生她也觉得羞赧。
“谢谢你啊。”
“没事的。”
之后几个星期都是这样过去的,总的来说她也不累,就是干些家务活,照看石头妈,自由被困住了,但她没有开始那样绝望了。该怎么说呢?一开始她是抱着石头妈早点死的念头,因为那样她就解放了,现在她内心却很煎熬,身心上的囚禁比起一个人的生命来说,好像后者更重要。
石头说他妈妈没得治,这几个星期下来陈千杉也看出来,石头妈确实难治。
在陈千杉老家也有这样的病人,更严重点就是神智不清,四肢瘫痪,失去身体机能,石头妈现在还没到那么恶化的地步。
陈千杉想或许不是没得治,出去大山外面找大医院看,肯定有办法。
可是她自身都难保,且不说她有什么义务这样做就算请了医生来看石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穷是最可怕的病。
陈千杉把自己的感叹和经历都写在了日记本上,这里限电,而且没有通讯工具,陈千杉还在等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她拿相机拍摄了许多“证据”,如果她能出去,一定要向社会揭露这个地方的穷恶。
两个月一眨眼过去,到冬天了。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来得更早,也更明显,陈千杉来时没带厚衣服,石头给她找了一件大袄,“这是我妈年轻时候穿的,洗过,不脏。”
陈千杉接过随口问了句,你爸爸呢?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现在熟悉一点了她就不知分寸的八卦起来。
“死了,在我六岁那年,下地收谷子被机器碾了。”
??
“对不起。”
“没什么,我记忆中爸爸的身影都是模糊的。”
“那后来赔偿了你们多少?”
“两万,后来我妈生病都花完了。”
“你们这里不是没有医院吗?”
石头无奈笑笑,“宋神医治的。”
“那是庸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