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工的视角

    一

    我妈是个贱/人,大家都这样说。

    有时候门是开着的,一进门,我就能看到沙发上有两个人,或者是三个四个在乱搞,能听到放荡的对话声,有时候门是关着的,木门不停地颤动,能听到故作姿态的呻吟声。

    我跑到楼上的天台,别误会——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很安静,除了蚊子亲切的问候,无人打扰。

    我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快速写了起来,遇到根本不会的题目,长叹一声,空着,在天黑前总归要写完的。

    大部分时间,我都写完了,于是便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就像被偷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睁着眼睛,看夕阳的余晖透着温柔,云朵是我难以触碰的,蓝天是我遥不可及的。

    有风吹过树梢,还有蚊子在吸我血的声音,细微而又清晰,我只是懒懒地想它吃饱了,便会走吧?

    一直看到晚上,天空有时是孤高的弯月,有时是漂亮的星星,有时是一片漆黑。

    我没有太强的时间概念,每次都是看情况回家,回家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二

    我妈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我的名字叫巫岩——身份证上的。

    不过他们都叫我小男孩,我有时候也会疑惑自己的名字。

    邻居见我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不易察觉的恶意,施舍给我几块面包,再跟我抱怨。

    他们把我当情感宣泄的垃圾桶,幸运的是并不用我表达观点,只需要当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就好。

    我总是沉默不语,像路边一块石头,闷闷的,被人踢来踢去,忽略不计,也毫无反应。

    事实上,我自己都怀疑我能否说话,或许我是个哑巴?

    三

    我妈说的话,我都有很认真地听。

    我对门换了新邻居,一对夫妻还有个孩子,跟我差不多大,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的那种。

    有酒瓶砸在地上,鞋子踩在玻璃上的声音,有男人的骂骂咧咧声,有女人的抽泣声……我常在想:我听得很清楚。

    过了一阵又平息下来。

    当天,我的天台被不速之客入侵了,我看到对门那个小孩鼻青脸肿的,校服破破烂烂的,而我呢,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都躺在地板上。

    我看到云在我眼前飘过去,静静地,多一个人,貌似也没什么区别?很快!我就知道这是错觉。

    我的耳边多了一只大蚊子。

    “你好呀,我叫夏百文!今天才搬过来的。”

    我暗想:名字真好记,夏天百来只蚊子。

    “有空来我家玩哦,我成绩虽然一般,但我性格很好。”

    “很多人都很喜欢跟我玩,我喜欢的东西有很多。”

    “等我长大了,我就什么都有了。”

    ……

    他笑嘻嘻的,边说边还分了我一包瓜子,一点也不见有苦难赋予的麻木,尤其是不像我,行尸走肉,一看就让人倒胃口。

    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絮絮叨叨,滔滔不绝,前言不搭后语,言语间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期盼,越说脸上笑容越灿烂,牵扯着嘴角的伤口,也愈发的疼,眼泪也越来越汹涌。

    我理解不了,却不妨碍我成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瓜子很香,尤其是两个人一起咬瓜子壳,发出“咔”的脆响,然后是吐到地上“啪”的声音。

    自此之后,我每天都能在天台上看到他。

    我没嫌弃他啰嗦,他好像也不嫌弃我

    的沉默。

    慢慢的,我似乎也能和他“交流”了。

    或许,他还是我第一个朋友。

    在无人知晓的天台上,石头和蚊子熠熠生辉。

    四

    我有个妈,但我经常看不到她。

    所以我滞留到天台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带的零食也越来越多。

    我侧目:他抢银行了吗?

    我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揉搓着,接着食指弯曲,比了一个钓鱼钩。

    我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手语,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手语。

    我们俩默契度不多,但还算够用。

    “你是在问我钱从哪里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你猜猜看?”

    我摇头。

    “不猜我就不告诉你。”

    我双手交叉,比了个“错误”符号。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不想猜,而是你猜不到?”

    我食指和大拇指敞开,比了个表正确的勾。

    “那这样吧我给你三个选项,我念一个选项你就眨一下眼睛,你觉得是对的选项眨三下眼睛。”

    我伸出右手,手掌敞开,这是“请”的意思。

    “A.我抢银行了。”

    我不假思索眨了一下。

    “B.我买彩票中奖了。”

    又是不容置疑的一下。

    “C.我被人打了的赔偿金。”

    表面上我迟疑了,其实心里三下不怀疑。

    “恭喜你猜对了,我跟你说,学校里面那群有钱人,简直就是超级笨蛋,我被他们轻轻打了下,他们就会赔很多很多钱给我,看到没,我穿的衣服我吃的零食,是不是非常非常好。”

    我扯了扯嘴角的弧度,应该是个僵硬的笑,但没办法,我已经很努力的若无其事,心疼但不能表现。

    有时候,我用手势比不出来太复杂的话,于是便捡起小石子,趴在地上写字。

    灰尘很脏,但有时候又很干净。

    ——“为什么你能说这么多话?”

    ——“你不知道蚊子就爱在屋檐下聚集吗?”

    到现在,我仍然记得,他写不来屋檐的“檐”字,最后是用拼音代替的。

    我知道我叫什么,但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写,所以我很自然地安慰他。

    ——“不怪你,都是因为我的名字太难写了。”

    ——“你知道就好!”

    两个有嘴的小孩,在地上无声的交流,还开心得紧。

    有人跟我说,云朵是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非常好吃,叫我不要闭着眼睛看天。

    我不知道什么是棉花糖。

    但睁着眼睛,我能看到他的笑脸。

    我想,是甜的。

    五

    我妈跑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我也被送进了孤儿院,虽然大人们说我相貌还可以,但我在小孩中年龄偏大了,性格也不太活泼。

    总之,大人们善意的谎言很多,埋藏在最底下的无非就是不喜欢我。

    我像块终于被踢到角落里的石头,偏安一隅,默默发霉,在无人问津中长大。

    石头是什么学会说话的?好像是蚊子一直在嗡嗡叫,吵醒了懒惰的石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石头,张开了会绽放花朵的嘴巴。

    可是蚊子还是不满足,因为它吃不到石头血,便撞得头破血流,给去往石头的心尖叮出了一条缝。

    六

    我妈——其实我撒谎了,我从来没有妈。

    甚至说,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夏百文这个人,是我荒诞岁月里的幻想,还是我黑暗寂静里的喧嚣,还是错乱时空的意外,还是我真实存在的好友?

    我说不清,我调查过,全国有两千个叫夏百文的人,排除掉生平经历、年龄问题……最后得出,没有这个人的结果。

    我成了影帝,依旧无悲无喜。

    五彩斑斓的鲜花将石头埋在了最深处,在尘土中日渐内敛多疑。

    直到我发现了一本小说。

    完全符合的名字、年龄、经历。

    就当是圆梦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成为说一不二的制片人,成为其中的演员。

    我想要蚊子吸到血,想它吃饱了,便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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