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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6 章

    拉开了些许距离,蒋白槐伶仃的声音像掉进了天地未生一物的静谧里,漫长的自由落体中,冰冷升温成火热,终于禁不住爆炸开,由此生成了一个斑斓的宇宙。

    简云舒醒过神来,从湛静到不安,双手在胸前反复绞缠,后松开放于身侧,又拄了拄床板,又搁到腿上,最终被蒋白槐抓进了手里。

    简云舒挤出笑容,与蒋白槐四手相握,尽可能地谆谆诱导,轻得仿佛生怕事与愿违地造成不期然的伤害:“阿槐,在这漫长的分离之前,在我至少相信我自己能给你些许幸福的时候,我也许可以考虑你的提议。可是这十年,实在有太多隐情并没有说给你知道,我一身的累赘,残缺不全,我……我怎么能把你拖进深渊……”

    “我不怕深渊,因为我见过了光!”

    “那我祝愿你,往后一生都生活在有光的地方。”

    “可那样的光谱不窄吗?”蒋白槐反问,“姐姐,那样是不是平白压缩了生命的层次?”

    即便如此,也但愿你前途只有单一的光明。毕竟坎坷一丝一毫,自己知道了也会心生不忍。

    蒋白槐却有着更达观的思想:“我带着出生缺陷而来,矫正手术算得上早年一个至暗时刻了,而我忍耐着心里的紧张不说,你依然识破了我,你在手术前晚紧紧拥抱着我,泪如雨下。就是那一次,我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和一个人的深度的链接,知道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如果不是从寻常人生中脱轨,我想我一定没有机会由痛苦的下限直通幸福的上限。姐姐,你能懂我的感觉吗?”

    简云舒点了头:“当然,和你相依为命的日子,我同样深感幸福。”

    “所以你懂得了吗,我真的不必‘往后一生都生活在有光的地方’!我要昼夜轮换、明暗交杂,要光明的,也要黑暗的你。”

    “阿槐,我这些年的经历……”

    “经过了这些年,即便你以后不再发光给我,我的眼睛也已经在曾经那些光芒中看清了世界,也知道了要走向什么地方。只要和你结伴。”

    “阿槐,本来我是难以启齿的,事已至此,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聊聊我这些年的经历。”

    “不就是犯过糊涂,也遭受过迫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也一样吗?恰恰因为我们在地狱历练过,才更有毅力迁徙到天堂啊!”

    “你一再打断我说话,我并不完全确定你真的清楚内情。”

    “相信我吧,我真的懂——不管遭遇过什么,你始终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简云舒如遭雷击,一时语塞。

    蒋白槐挣扎之后缓了口气:“好吧,我不为难你了,你不是说今生的缘分足够我们做一辈子亲人吗,我用我全部的没有分别的爱,换你其中一份亲人之爱,等到我的存在显得多余的时候,我就藏到暗处去偷偷地继续爱你,就先这样吧,好吗?”

    简云舒不知怎么地,至此,眼泪一下子就破堤而出:“你真的确定用你全部的没有分别的爱,只和我一个人做交换吗?你还这么年轻呢!”

    “其实,用爱来定义你我关系,牵扯不免显得浅了。”蒋白槐伸手去给简云舒擦眼泪,顾不上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所见对面那双被冲洗得晶亮的眼睛都带着七彩光圈,“晓闻女士说‘爱是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试探与回响,留下或离开都是可选项’,我对你并不是这样。我只有唯一选项的不同表现形式——站在你面前或者藏在你背后,看着你或者想念你。呵,我可能是有了心理问题吧,我离不开你。如果最终你不成全我,那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成全你。你要好好过一生。”

    “我的傻弟弟,你这是何苦呢!”简云舒也伸手去给蒋白槐擦眼泪,“反正已经分离那么多年了,你就任由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蒋白槐深深地凝望对面的眼睛:“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觉得我有其他选择吗?你真的以为我没有想过放弃吗?我是真的、真的经过了太多失败,都快摔死了,才不得不承认华山自古一条路。”

    “你就盯着华山,把路都走窄了!”

    “我又不胖,怕什么走窄路,你说是吧?”

    一来一往带了久违的玩笑意味,简云舒稍顿,兀地笑了,抱怨:“原本就不胖,现在比几年前又瘦了一点儿。”

    蒋白槐先前用手抹了好几次,直到此时简云舒破涕为笑,他才抽了纸巾把她脸上的泪痕全都擦拭干净:“手术前晚我就想,你要这么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完,那么我以后是不是就只会让你笑了!”

    “那样不是平白压缩了生命的层次?”简云舒用他才说过的话回敬。

    所以这是接受了自己的思想吗?蒋白槐一滞,蓦然笑出了声,抚摸着胸前凛冽的疤痕,赶紧剖白:“那个……简云舒,你的顾忌,在所有微不足道的不如意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勉强算作不如意,也仅仅是怕你的心里暂时还存着点儿芥蒂。我没当个事,而且给我时间,我也会把你的芥蒂抚平。”

    “什么‘简云舒’?你的礼貌呢?”

    心情大好,蒋白槐嗓音都轻快了起来:“那姐姐,我再定一份枸枣鸡胸汤,你先喝,完了给我剩一点儿,好不好?我试试看补充营养还能不能长高。”

    简云舒定睛打量:“你还惦记着长高呢?”

    “不行的话退而求其次地长点儿肉,也省得总这么一个模样让你审美疲劳。”

    “走吧,不用告别了。”在门外,林慕南听到这里不由地随着笑了,“阿上,你和阿下、世求、云索你们四个留下帮忙,帮我给蒋先生和简女士带个话,就说我在沥央等他们。”

    林慕南几人想要就此偷偷离开,屋内二人却并没有拉扯太久。

    简云舒抬手用指腹抚过蒋白槐的泪窝,细听声音是带笑的:“我不会审美疲劳的。不过你还是先去洗把脸吧。一个陪护的,弄得比病人还狼狈!”

    “你等我一下!”

    当当当!

    林慕南本欲示意伙伴们偷偷溜走,见机敲了敲敞开的门扉。

    门内一侧设置的卫生间突出来挡住了床头一边,需要往床尾方向走才看得到门口。

    蒋白槐去卫生间,正与来访者碰了个正着:“你们来了?快进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先洗把脸。”

    “我们带了草莓和鲫鱼汤来,洗完脸快点儿来吃。简女士,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呢?我挺担心你。”

    “担心我可真的不必,”林慕南笑说,“我可是才登山摘了一篓咖啡果回来,忘了带些给你,哦对了,就是你家的咖啡果……”

    “蒋姑妈……”

    “死了。没想到一面之缘,分配遗产倒把咖啡果分给了我们。”

    “你们让人觉得世界特别地美好,我一见也恨不得掏遍全身每一个口袋,看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给你们。”

    “我要大榕树路新烙出来的烧饼,还有糯米藕。”

    “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吃,保证带着大榕树路的味道。”

    “那新摘的咖啡果,我回去请人处理了,留一份给你们。”

    “只希望下次一起喝咖啡的时候,你还叫我‘云姐’。”

    林慕南当即改口说:“云姐,你多保重,咱们沥央再见。”

    蒋白槐从卫生间走出来:“姐姐,我去送送他们。”

    “找个柜员机,帮我存点儿钱吧。”

    “急用?”

    “转回国内。”

    “给爸妈吗?”

    “爸妈有养老金,还有你,我不担心,这是转给一号床的。”

    蒋白槐一愣:“你一直给他们打钱吗?”

    “一年一次。”

    “你自己都营养不良,还要给他们打钱到什么时候?你干什么!”

    简云舒打开床头叠放的衬衫,翻开胸兜,从里面抓起自行内嵌缝制的另一个小兜,用水果刀割断第一个针脚:“钱都被你洗了。”

    简云舒往前一递送,蒋白槐赶紧接了:“没事,干了。”

    “最后一笔了,当时说手术费需要六十万,如果……如果用不上,就留给他的爸妈吧。”

    “存好了我告诉你,你从平台给他们转吧。”

    “人生地不熟地,你快去快回,不要乱跑。”

    “知道了。”蒋白槐终是没有忍住对简云舒说,“简云舒,你是我的天使,即使被贬谪,你依然是我的稀世珍宝,以后,换我保护你。”

    乘电梯前往医院地下停车场的一路,半程沉默。

    蒋白槐开口解释说:“让你们见笑了。不是我情绪外露,一号床是曾经跟我一起住院的一个男童,我们一起玩了好几天,就在我准备转院的时候,他家里承担不起手术费用放弃治疗了,医生说就这样把他带回去,他活不过三年。”

    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插话。

    “我求那个男童的家属不要放弃,只是白白地惹出了更多眼泪。晚上情绪低落得吃不下饭,简云舒安慰我说,她拍下了他们缴费单上的付款卡号,等我治好了病,我们再攒钱打给他们,一定来得及的。隔了这么多年,旧事在记忆里都积累灰了,实在没想到她还在偷偷地履行承诺。明明她自己过得也那么地不好。”

    沉默中,左菁华看了看林慕南,开口对蒋白槐说:“蒋先生,磷凡还能再吃三两天吧,正好让简女士调养一下身体,我回头安排戒瘾团队过来,我听说科学戒瘾,其实是没有那么痛苦的。你们都要有信心。”

    “大恩不言谢,将来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这用词太严重了。留步吧。南南?”

    林慕南点头,又叮嘱:“阿上,拜托你们了。”

    “但凡小公子交代的都是分内事,大家都会不遗余力。”

    “才跟阿聪说了,你们都喊我名字吧,更方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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