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赵小凡又上热搜了，这次是本名。
不知哪位缺德记者拍到了开会那天，她耸肩低头从人缝里往外挤的仓皇照片，配文是：天平是否应该倾斜？女性科研之路的探讨。
文章从女科学家是否应该享有一定程度的政策倾斜这样高屋建瓴的议题切入，很快笔锋一转，宣扬复珧的基金项目，接而高度赞扬郑云婷主席提出的，适度地倾斜女性科学家的建议，又暗示赵小凡的抗拒与敏感，最后落脚点竟然是赵小凡的学术背景起底。文中配有多张她在海外留学时与男性学者交流学术或者一起参加会议的照片。
行文看似客观公正，实则春秋笔法炉火纯青，引导人们往学术妲己的方向发散思维。
一位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学者，一份光鲜亮丽的简历，一系列与不同男性学者合作的研究成果，一场吃瓜群众的饕餮大餐。
评论区一些别有用心的猜测实在不堪入目，污名化女性易如反掌且趣味盎然。
在精心炮制的舆论铡刀下，她手无寸铁，任人宰割。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不受控制地往外奔腾。
赵小凡翻到被她拉进黑名单的号码，放出来，打过去。
对方秒接：“小凡，你还好吗？”
“让郑云婷马上收手，让发帖人写声明公开道歉。不然明天复珧二太子在波士顿打工的照片就会在网上传开。”
陶行：“小凡，别冲动，不要和资本硬碰硬。”
“我也不想，但我没有选择。事业是我的底线。”
“我懂，对不起，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给我一点时间。”
“今天之内，删除我个人的一切信息和照片，并且公开道歉。”赵小凡深吸气，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陶行，你但凡还剩点良心，就不该用这么狠辣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为了修学分一个礼拜加起来睡十个小时，生病打点滴还在写论文，连着一个月每天早七晚十二做实验，这些你都知道。我的工作就是我的全部生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捍卫到底。”
“小凡，不是我，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你们是共同体，是她，就是你。”
她平静地接受了被断崖式分手的残酷事实，专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即便是写文疗伤，也是在无人知道角落，用着谁也不认识的笔名，安静地抚慰自己。没有纠缠，没有报复，没有讨价还价，相当地体面，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比起怨恨，她更委屈。可她不愿意让陶行感受到一星半点的委屈，她不能也不该在伤害她的人面前示弱。
“我猜没人知道陶闯西年轻时也曾恋爱脑上头，不顾家族反对，还在婚内就和其他人私奔，最后又对婚外的女子和儿子始乱终弃的事吧？比起我那些不痛不痒的照片，这样的豪门新闻是不是更吸人眼球？能让复珧的股价来个大地震？”
“小凡——”陶行终于没办法云淡风轻，“你想做什么？我说过，不要跟资本为敌，你会死得很惨！”
陶行罕见地情绪激动，她精准戳到了陶行最不愿提及的痛处。
“今天之内，删帖，道歉，否则，我用我自己给复珧陪葬。”
她挂掉电话，蜷在卧室的角落，看窗外云霞变成绯红再沉入黑暗，都市的霓虹亮起。脑子里乱乱的。
十年前刚见陶行的夏天。
查理斯河畔，两个年轻人隔着排成一列，休闲过马路的天鹅看到彼此，相视一笑。
没有浪漫的一见钟情，甜蜜的花前月下，两个倔强的灵魂在披荆斩棘时彼此靠近。
回国入职时，秦院长问她为什么放弃美国的职位，她傻傻地回答，因为工作和生活要兼顾。
从手机新闻里看到陶行的婚讯，天旋地转。剥离掉感情的生活，脱一层皮，好不容易振作起来，一个人前进。
如果陶行不按她的要求处理舆情，她没有退路，只能玉石俱焚。被强大的一方盯上，要么不吭声被鱼肉至死，要么奋起反击被镇压而死，她选后者。
或许，要开始看看国外的工作机会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针对究竟因何而起？她和陶行早就形同陌路，不应该啊。
手机铃声响起，她从床头柜摸起手机，胡乱按屏幕，放到耳边，没人说话，反倒铃声还在响。
她这才意识到，来电的是另一支手机，赶紧站起身，冲到客厅，抓起手机接通电话。
文心说：“我差一点挂电话了。你还好吧？”
签约的时候文心见过她的身份证，知道网络上被热烈讨论的赵小凡就是她手上的作者素问。
“还好。”
“你这是被人黑了。你得罪谁了吗？”
赵小凡沉默。
文心接着说：“在性别上做文章对付女性，这一招又贱又好使，黑你的人请了专业的公关团队。”
赵小凡接着沉默。
文心继续分析：“你又不是明星，黑你做什么啊？现在挺麻烦的，你都不知道上哪儿去请靠谱的水军和他们掐，这些都是明星网红们的事儿。”
赵小凡灵光一闪，问：“《西行》剧组开始改编剧本了吗？”
她思路跳tone，文心一愣：“开始了吧。后来老周没找我了，估计被你气坏了。”
“你帮我转告他，说我愿意加入，报酬随他给，两个条件，第一，我不和任何人面谈，不露脸，只通过电话或者网络沟通。第二，我想和男主角柯辰予聊一次，今晚或者明天。”
文心翻白眼：“你这弯转得也太大了点，一百八十度掉头啊！你愿意转弯，也要看老周肯不肯下台阶。我去给你问问。”
刚和赵小凡接触的时候，文心挺不适应的。她头一次和说话这么…..干巴直接的人打交道，总会想，这人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
后来摸熟了她的脾气，知道她这人说话不带社交属性，纯粹传递信息，讲究一个精确干练，真实有效。文心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特靠谱，说什么时间更文绝不推后，说三个月后完结也不拖更，从不用她操心。要是每个作者都这样，她的活儿该多好干哪。
就冲她靠谱，文心也愿意帮她，更何况她改编剧本的收入网站这边还有分成呢。报酬随便给这种话，她可不会告诉老周，一定要争取谈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