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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沈六郎见甄臻被门头小厮叫走,立马跟上承王殿下的脚步,殷勤地叫唤了下。
承王猛然回头,才想起来这个被秦浵带来的朋友,非敌即友,那便不能怠慢。
于是彬彬有礼地作揖,“沈六郎。”
沈六郎清清嗓音,故作姿态,憧憬的身姿似乎很有深度,“殿下学通古今,我等饱学之士早已耳濡目染,盼望与殿下攀谈一二。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以正朝纲,扬名内外。”
承王没想到在这郊外还能遇到如此信徒,一时笑意,拉着她的衣襟就要去一旁作诗。
沈六郎霎时红了脸。
见她这幅囧态,秦浵笑的一抖一抖的,被书本遮盖着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一旁的溪言看她老是心思飘渺的,撇撇嘴,忍不住皱起眉头,小声敲敲方几,“殿下,你可安分些吧,您不老老实实阅读书本,反倒左顾右盼,哪里有从前的稳重!”
教训起我来了,臭,溪,言。
但是她这个笑点,溪言又不太懂。
谁让沈菱秋故意去招惹承王的,承王还不知道沈菱秋是沈六郎吧,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了怕是要作揖道歉呢。
想想也是,他们这个时候的闺阁女子最怕婚前与男子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刚刚那番举止,怕是把沈菱秋吓坏了吧。
想到这,秦浵磨磨小牙齿,只当话咽进肚子里,什么也不说了。
看书看的进去了,才被溪言提醒了句,到了,也该回府用饭了。
但舍不得手上这本断字识文的古籍,这上面的鱼鸟花木,还有一些象形文字的转化,像极了她之前偶然看到的古代汉语的批注。
她开始慢慢了解这个时代的文字。
只是现在还是不太会书写罢了。
“溪言,把这本买回去得了,我正闲得发慌,总找些有趣的打发日子,也好。”
“是。”
溪言拿着她给的钱袋子,去找了不远处坐在茶桌上细细品茶的男人,男人看了看书封,又看了看书的内容,定了价钱,付了钱。
秦浵坐的久了,刚起来的时候骨头咯咯发响,她揉揉肩头,晃晃胳膊,起身叉开腿,揉胯般的转圈。
做完热身活动,她才满意的离开了书房。
沈六郎被承王推搡了一下,“郡主殿下走了,你如何回去?”
“哦,我走着回去也成的,总不急于一时。”
沈六郎笑的很是拘谨,全身上下都写着还未尽兴。
手上临摹的字帖也还没有合上。
承王却还是一脸我明白的神态,立马帮他收拾好了文房四宝,还有刚刚一同攀谈的书本课目,很有义气地拍拍她肩膀,“六郎,你就是我的好知己,你很懂我,若我与甄姑娘哪日成婚了,定要你做证婚人,但是,前程要紧,心上人更要紧,赶快回去吧。”
他刚刚到书堂的时候,就看见她俩两个人从马车上一同下来,很是登对,立马就明白了秦浵为什么那么突然退婚,那么爽快放彼此天高任鸟飞了。
人总不能在一个坑位里跳脱不开。
他懂,秦浵这是找到新欢了。
见沈六郎还是一脸懵逼,他还是赶鸭子上架着,推着她前进,出了书堂,最后留了自己的金叶子,“六郎,你要是日后科考不顺遂了,拿着这叶子来王府找我,我必收你门客,今日亏的你替我出谋划策,多谢了。”
沈六郎谦逊有礼地惭愧低低头,“殿下客气,这都是群臣的本分,也是我一介书生该尽的。”
承王哈哈一笑,与她笑谈着离开。
在秦浵将要登上马车之时,被那人叫住,“郡主殿下,你别忘了捎带你家六郎君啊!”
承王说的极大声,生怕院里院外都不知道,被身后送别的甄臻捏了一下,小声提醒这场合。
沈六郎猛吸一口气,只觉耳根发红,心里直冒烟。
“是我唐突了,六郎君,慢走。”
“殿下,告辞。”
两个人做完最后的客套,便走开了。
沈六郎别别扭扭地朝马车慢慢走去,秦浵临入车前,别有趣味地打量了一下她,似乎在看热闹。
等沈六郎在溪言的搀扶下,也坐了进去。
秦浵才噗嗤一笑,“承王殿下与你相谈甚欢,怎么不同你一辆马车啊?”
那副神色分明是隔岸观火的津津乐道,又带着几分暗自窃喜的快感。
语气又轻佻又…欠揍!
沈六郎压着火却又无法发泄,只得咬牙切齿地弯唇笑了笑,“殿下不也是孤身一人吗?还有心思调笑我有没有追上承王殿下。”
“我可没有笑话你,不过,我就好奇了,你怎么非承王殿下不可呢?”
“其实,要我说,太子殿下也很好,待人宽厚,爱民如子,处理朝政井井有条,只是比不上承王殿下朝中的声望高罢了。只是如今东宫后宫早有了女主人,西影国嫡公主昌婷,年十八,入东宫为太子妃,娇媚,贤能,也是个难得的佳人。想攀上皇家,恐怕只有太子和承王殿下…”
看沈六郎欲言又止,蹙起眉头盯着她。
秦浵忽而避开对视,往外看去,一片片的杂草丛生,竹林日影,“只是当东宫良娣,对你们沈家并无提携作用,你沈家上有父母,下有兄弟,要提携重用者,可是不少的数目。太子殿下虽然为人一向心软宽和,可嫌少会为人求情,更不要提提携重用了,是指望不上的。
索然,倒不如攀上皇室新贵的承王殿下,又有声望,又为人正直。又是圣上现下最看重的皇子。
与其指望当个贵妾,不如当未来的贵妃。”
一语成谶,逼的沈六郎气的开口,直言,“殿下说的我不成体统,自己就体统了吗?”
很显然,沈六郎被成功激怒了。
“靠儿女婚姻来换一世富贵,你们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沈六郎,你是死的吗?不会反抗吗?”
还是说已经反抗过了。
说罢,沈六郎深深叹了口气,“若非反抗过,也不会就此妥协。我曾攀上墙头,险些断了一条腿。但被打了几鞭子却是真的,他们让我知道了反抗是无论如何也无济于事的。”
动辄打骂,沈菱秋你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可细想,哪个兴旺大族容得下自家的闺阁女子私奔逃跑的,打鞭子已经算轻的了。
“话说早了,见谅。”
秦浵不会直言道歉,只是别过头,一副复杂的心绪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沈六郎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后归为平淡。
“沈菱秋,郡主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只要你不想嫁给承王,我随时恭候。”
秦浵还是不甘心,很郑重其事地看着她。
被人盯久了,沈菱秋浑身发毛,又不禁迟缓地移开眼神,嘴角放慢速度,“好……”
“郡主三番五次叨扰我,干涉我的婚事,是不是别有目的?”
从前她沈菱秋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也不过就是走了行运的幸运儿,一个圣上面前得脸的新晋贵族。
她偏偏许什么心愿不好,偏偏要承王。
圣上也不好当众拂面,便暂时定下了。
可如今,她却实在摸不透秦浵的路数。
“我心悦你,难怪六郎瞧不出。”
秦浵故作委屈。
沈菱秋被气得要跳车,怒道,“殿下,我素来没有磨镜之癖。”
“反正沈府也到了,六郎君自便吧。”
秦浵瞬间感觉有意思,就喜欢看她被气得不行,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老实人逗一逗,总比一直高冷不吱声的强。
“哼。”
六郎君气嘟嘟地掀开车帘,跳车就走。
看她狼狈不堪的翻墙入院,她悄咪咪地从侧门看了一眼,憋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