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三

    将岑里送到校门口的那一刻,陶然还显得有些精神恍惚。

    那口哽在咽喉里的气瞬间随心脏重重落回胸腔,他的半个脊背都麻了,恍然听见岑里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吹向他的耳朵:

    "就送到这儿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而她的内心也仿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她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痛苦,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如同那天从高处狠狠摔到地面上,没有任何感觉,那瞬间也不是很痛,也没有出现走马灯。

    经常待在医院的那几个月里,陶然见到了很多抑郁症患者,差不多,也是这副神态。都是一张张被命运作弄成失魂痴呆的面孔。

    上天赋予的容颜再美貌都熬不过病魔,惨烈的高空坠落和六个月的卧床原本足以将漂亮皮囊改头换面,但在那一瞬间,陶然看着明媚光线下的岑里,却觉得她并没有变化太多,有些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摄人心魂的东西,和半年前初见时相比并无二致。

    但那张始终好看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面容带给她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出。

    此刻仿佛昼夜颠倒,场景置换。学校周遭一切从他眼前退去,噩梦中重复了无数次的画面渐渐侵占视野,吞噬了所有感官——

    时间似乎都凝结了,他又回到了那间病房里,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藏蓝警服。惨白的墙,病床,玻璃窗,恍惚都变成了扭曲的反光板,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让人头晕目眩的白光。

    "你在看什么?"

    闻言,倚在病床雪白的枕头上的岑里转过头来,药液顺着长长的输液管一点一点输入她的身体里,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仿佛刚痛哭了一场,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

    "我是单独来找你的,今天休假。"

    "那几个老刑警是不是看着特别凶?"

    "我就不一样了,我又年轻又帅气,"他笑着,眉宇舒畅,说话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是吧?"

    虽然还是没有答话,但岑里紧绷着的面容已经缓和了不少。

    "......"

    "还是不理人啊,"陶然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很遭小姑娘喜欢,积极英勇地来牺牲色相,看来是失败了。"

    他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窗户是开着的,即使刚出口的声音就被寒风吹散却还是传进了岑里的耳朵里,思绪在风中凌乱着,长着柔软汗毛的嘴角上含着沉思的,出了神的,似笑非笑的笑意。

    陶然早猜到也许跑这一趟,依然是一无所获,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让人看起来十分冷漠的女孩也依然不会开口说话。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翻涌而上的落寞,手腕上破旧的表盘上的指针还在走,咿咿呀呀,跟在挣扎似的。

    "你在看书吗?"

    陶然勉强挤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心里暗暗赌上最后一把。

    "……"很意外的,半晌岑里竟然从嗓子眼挤出了一个字来:"嗯。"顿时,陶然满脸热乎笑容,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满心都是迎来希望的喜悦,声调也激动地不自觉拔高:"嗯?在看什么书?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病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陶然以为自己又要迎来转瞬落空的绝望时,岑里终于在他那道灼灼视线中开了口,声音很轻也很沙哑:

    "《圣经》。"

    "嗯?现在的小姑娘不看郭敬明韩寒的言情小说,开始了解宗教信仰了?你是天主教教徒吗?"陶然惊讶道。

    "......

    "说实话,我从来不看这些,我不信教,我只信我肩上这枚警徽。"

    "......"

    "我看你一直没有翻页,是有很喜欢的句子吗?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念给我听一下。"

    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荒芜,小时候别说阅读经典宗教书籍,连那些无脑无营养的言情小说都没有看过,现在长大了来了解了解小孩子的世界也是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这次没有等太久,耳边很快传来岑里那略显疲惫,不苟言笑的声音: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请免于我不能承受的苦难考验;

    请救我脱离凶险。"

    ......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明明都安静下来了。

    可陶然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微弱的虔诚的声音在反复地不厌其烦地祷告着,几遍,几十遍,几百遍,一刻也没有停止。

    值得庆幸的是,自那天后,岑里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但倾听仿佛是种特权,只有陶然一个人有这个权利。但刑侦大队还是认为这算是整起案子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和突破口,只有当事人开口结合各种证据才能真正掌握真相。

    但陶然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那天下午不是组织派遣他探望岑里的,好不容易有的一天假期,他还是选择待在满是消毒水味的无比沉闷的病房。

    午后的阳光又洒了进来,病房里难得增添了丝丝暖意,屋内的阴暗被一扫而光。那沉淀的从容,更显质朴与纯净,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纯净,惬意而温馨。

    小小的空间里安静的好像空气凝结了一样,毫无声响。

    陶然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不由得低呼一声"岑里"快步走到她身边。可岑里仍旧一动不动地侧着身子穿着蓝白条纹的背部均匀起伏,伏在胳膊上的侧脸安静平和。原来是睡着了啊。

    陶然抿了抿唇,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他轻手轻脚地将捻了捻被子,又近乎下意识地脱下裹在警服外面的羽绒服小心翼翼地披在岑里露在外面的消瘦的肩膀上。

    岑里睡得并不安稳,感受到肩头一沉后眉头本能地皱了皱,吓得陶然瞬间僵在原地。待确认对方没有睁眼的征兆后,他才松懈下来,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

    岑里少见在他面前如此安静如此乖巧,这令他亦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她的脸出神。

    没过多久他就将头深深地埋进衣领,眼皮垂下来,无所适从的捻着警服上的下缘。一直没有言语,有好几次已经醒来的岑里悄悄抬起眼,看到他的嘴紧紧抿着,眼神怯怯的,有着无限的懊丧,似乎想为自己不知名的过错解释什么。

    但陶然最终还是开口了。

    "对不起。"

    "也许帮不了你太多。"

    "现在没有证据,没有证词,也没有证人……我没有办法了。"

    ......

    说到这里,陶然的声音连着身体都忍不住颤了颤,伸手摸了摸岑里柔顺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岑里睁开了眼睛。

    她那张惨白的脸和那双痛苦,无奈,愤怒不断交织的眼睛在陶然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他有些愣神,眼波一转,岑里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病号服薄薄的,陶然似乎都可以看到她单薄的衣服下有被白色纱布层层包裹住的一丝丝血迹。

    对视仅仅几秒,细细的汗珠就从他的额头渗出。陶然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慌张,深深地吸一口气,拿起一张卫生纸随意地擦了擦。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嗯。"岑里随即应道。

    "身体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吗?胸椎已经好了吗?不用再躺着了吗?哪个医生允许你坐起来的?"

    陶然是担心过度,也过于慌张了。

    对于他连珠炮般的提问,岑里通通都不予回答。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陶然,眼珠像生了锈的锁心,再也转不动了。

    "我叫岑里。"她突然开口道。

    "嗯?"

    "17岁。"

    "……"陶然的眼睛顿时霎动着,死死地盯着岑里,像一只在日光中受了惊吓的而感到不安的猫头鹰。

    "桌上有纸笔,你不记下来吗?"

    "岑里,如果今天你不想说的话……"

    话还未说完就被她那坚定又嘶哑的声音打断了。

    "我说。"

    她终于要向警方描述那段不可再回忆起的遭遇了,陶然想道。事情太突然,她的话语声也很突然,他顿时感觉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

    "14岁在立阳读高一,那个学校很小,加上初中部只有1000个学生,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记不得她们长什么样子,因为大多数只见过几面,有很多很多个人。"

    笔尖重重地划过纸张,陶然手上的轻微的颤抖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脑子里依旧是混沌的,晕晕乎乎的。

    记录者:岑里,17岁,14岁就读立阳高一,参与欺凌者……

    "大概有多少个人?"

    "一半多吧。"她近乎以极其轻松的语气答道。

    心头狠狠地一颤,笔尖剧烈颤抖到只潦草地留下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一

    参与欺凌者五百余人。

    "我站在操场上,坐在教室里,在走廊上,在厕所里……都有人看着我……指着我,说很难听的话。"

    "他们造谣,栽赃,诬陷,威胁,暴力,散布谣言……"

    "我以为转学就会好起来的,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有时候我也会去想,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怪我长得太瘦小了吧。"

    "我打不过他们,也打不过那个老师。"

    "那天是18号,星期三,被堵在厕所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头,也没有向她们90°鞠躬……虽然我打不过,也骂不出那样的话,我记不得那天是怎么走回家的,反正我没有低头,也没有鞠躬,我记不得她们是怎么让我走掉的。"

    "虽然我很害怕,但我已经努力去克制那种恐惧感,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没有人可以保护我。"

    ......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天是如何拖着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回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认输的颤动着的声音,如同一声声凄厉的

    悲鸣,绝望地撕破平静的夜色。

    那天晚上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岑里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疼痛,痛到她想要去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

    "那个老师被抓起来了吗?"

    "除了她,其他全都是未成年人,她真可怜,只有她一个人会受到惩罚。"

    "……"岑里没有想过陶然会哭,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从他的肩膀起伏来看,岑里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也许深呼吸会让他镇定下来,但也有可能会让他更加暴怒。

    "岑里,"陶然目光如炬地看向她,眼眶不觉间竟红了一圈,喑哑的声线里全是欲泣的音色,"还有吗?还有没有其他想得起名字的人对你做过什么?你全部告诉我,我一个一个去抓,可以吗?"

    "没有。我记不得了。"

    "你身体全部都检查了吗?哪些伤口不是自杀所导致的?那天我去问你父母,他们竟然有点避讳,是在避讳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过我吗?到底还有没有人对你做过什么?"

    "陶然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

    "嗯?"

    "他们都是未成年人,受法律保护。"

    "可他们这是犯罪!不罚,罪如何恕?!"

    陶然后来才知道,当时是他太过于愤怒了,没有去仔细思考过那个问题。不管在哪个国家,西还是东方,法律都对孩子宽容,因为他们还可塑。即使他们真的错了,即使他们真的被抓起来了,也不会严厉处罚,他们将会接受交教育和心理干预,他们也许会改正,脱胎换骨,充满希望。

    对犯错的孩子选择宽容,这是社会的善意。

    那被伤害的孩子呢?

    头的标识?为什么他们的苦痛最终只能成为别的孩子成长的踏脚石?成为他们浪子回

    往后的几年,甚至的十几年,他都陷在这个问题中拼命挣扎。

    "以前我有个心理老师问我,如果转学到别的学校,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再受到同样亦或是更深的伤害,怎么办?"

    时至今日,岑里仍然清晰地一字不漏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

    "那我就不活了。"

    ......

    "岑里,你相信我吗?"

    "不是很相信。"

    闻言,陶然眼眸一暗,双手如抓住浮木一般地梏住岑里细瘦的手臂,"你从前可能是因为没有人会帮助你,很多人欺骗你,所以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但我不是,我不会骗你,我会帮你,你可以相信我吗?"

    语罢,岑里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显得异常安静,清澈的眼如同被乱石击入的湖泊,泛起几圈涟漪后又淡了下去。

    她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崭新的书,翻来翻去,直到翻到某一页时就突然止住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岑里终于启口,声线沙哑得陶然几乎听不清:

    "其实我也不信教,我也会看畅销的言情小说。"

    "我最近读到一本好书,也有特别喜欢的片段。"

    "要念给你听吗?"

    ......

    陶然的喉结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他僵硬的脸颊可以发觉他正用力地咬着牙齿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是个很坚韧的人。但在今天,在此刻,伴随着岑里沙哑的声音,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从他眼里滑落,他顾不得擦了,任他们在脸上流淌——

    "小北问陈念,'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陈念回答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护我周全,免我惶苦的人;让我在长大之前,不对这个世界感到害怕。仅此而已。'"

    ......

    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幕,陶然很后悔当时自己忍不住流泪了。

    因为岑里是个奇怪又孤独的人,在她想要释放自己心中隐藏已久的情绪时,有人比她抢先流下眼泪了,她就哭不出来了。她想,有人替他哭了,她就不能再哭了。

    她还会想,

    要是有人替她挡下那一巴掌;

    要是有人替她捂住耳朵防住那些闲言恶语;

    要是有人替她扛下现在所有的她所扛不住事情;

    那样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陶然不敢再踏进那间病房,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告诉岑里,真正可怜的不是那个老师,也不是那几百号人,是她自己。

    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

    而不论在心灵上还是身体上真正受到惩罚的,至始至终,都只有岑里一个人。

    他用尽全力去寻找证据,请求证人出庭作证,最终都一无所获。他曾经还向岑里发誓一定让他们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如今通通都成荒唐的一场笑话了。

    岑里真正的崩溃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安安静静的,就好像死去了。

    有时候痛哭一场,哭完就一定会让护士推着她的轮椅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她就坐在那片明亮的光线里,身上浅色的衣物清透的近乎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逝在灼眼的阳光里。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眼睁睁看到这个世界的虚伪和不公,陶然救起她却又没有办法替她伸冤报仇,那他毅然决然的所坚持的又是什么?

    事情都会有因果报应的,但也许他这一辈子,探索和追溯一辈子那所谓的真相和证据,都看不见那些曾经伤害过岑里的人被制裁。

    但他想,他不能放弃,等同于不能放弃岑里。他只是在给自己,给仍然对于这个世界抱有期待的自己和岑里,寻找一个公平的交代而已。

    生活是苦难的,但岑里又划着她的断浆出发了。

    在听到她决定转入一个新学校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感到不安的。辗转两个学校都未得到好的结果,他比岑里更加感到恐惧,他甚至是以为自己长期的不安和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岑里只轻飘飘地说道不读书还能干嘛呢。

    恐惧吧。在说这句话的话,他想,他无法看出岑里的真实情绪,所以才愈加感到

    "岑里,我觉得你的心病很严重,但你父母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坚持否认这一点,是吗?"

    "你确定你能回学校吗?你能控制好自己不会犯病吗?"

    "如果发生了什么,或者你一旦哪里不舒服了,立马联系我,好吗?"......

    那天陶然说了很多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到。

    "我给你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心理医生,有时间见见吧。"

    "岑里,不要勉强自己,你现在的状况你父母到底清不清楚,如果强行将抑郁症患者置身到一个特定的他所不能接受的环境里吗,那样会……"那样会要了你的命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岑里生硬的打断了。

    "你有恋童癖吗?"

    "噗,"陶然不禁失笑,仰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把所有不安的紧张的压抑的情绪都吐了出去,笑道,"你今年都要成年了,还说自己是儿童,你好意思吗?"

    "你多少岁了?"

    "23岁,比你大五岁。"

    "再过两年你就该结婚了。"

    "为什么?"

    "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25岁就该结婚。"

    "你在暗示我吗?再过两年你就20了。"

    "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僵硬地笑了几声后,陶然突然安静了下来,问道,"那你喜欢哪样的?"

    其实岑里并没有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每个人都在心里有个确切的期望和标准,但当真正遇到的时候,什么也说不准了吧。

    但她还是开口说道,"我喜欢……"

    "戴眼镜的。"

    "嗯?为什么?"

    "因为看着秀气。"

    "眼镜谁都可以戴,我戴我也秀气。"

    "长得高高的。"

    "多高算高?"

    "姚明那样吧。"

    "你……"

    "还喜欢有腹肌的,八块。"

    "我也有腹肌,警察都有腹肌!"

    "我喜欢乖乖的,温顺的,不会咬人的。"

    "你喜欢什么品种的狗我送你一只吧??"

    "哈哈哈哈——"

    ……

    岑里的脸色仍然不是很好,那是长期卧床气血不足的缘故,但这时却露出了一个春日暖阳般的微笑,说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唇侧的弧度清浅而真切,柔和的笑意不断延伸。

    "我也想成为一名警察,终生信仰肩上这枚警徽,终我一生都会去追寻真相,让伤害我的人得以制裁。"

    "当然了,得等我的腿好了。"

    又是一个温暖的午后。

    陶然突然开始相信,他们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岑里的成绩和未来。

    他和她所遇见的人,事,物。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一切都还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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