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冬,王知秋被陈言亲手埋在了南城的青松之下。
融雪的夜流经她的世界,王知秋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陈言是一只帅的稀里哗啦的鬼,和现实一半出入,李琦没有死,陈树也的的确确不存在,高中时候李琦喜欢陈言不假,而从始至终喜欢他的,只有王知秋一个人,是她在篮球场翘首于他的背影,也是她在深夜提笔写下陈言二字,梦境将她送到四年之前的除夕,送到南城的青松之下,看了场陈言喜欢她的沫境,梦中的身体滞顿片刻,接着再次进入循环。
迎春的雪转瞬即逝,陈言辞职,在局里面,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省上面给他颁了二等功勋,崭新的红更替原先褪色的锦旗,那上面方方正正地写着他的名字,没人知道陈言为什么辞职,从前也没哪个比陈言工作地更不要命,只听到队里有个平时好事的人说,那天他上厕所,刚好碰到收拾完东西的陈言,东西也没多少,他刚扫了两眼就被眼里全是红血丝的陈言吓回去了,他约莫着回想了一下,被陈言放在最上面的女孩照片和为他挡枪的好像是同一个人。好像是叫。王知秋吧,陈队亲手埋下去的。
那张照片的王知秋是高中时候陈言偷拍的,背景在校门口的街口上,她穿着红棉袄围着鲜绿围巾,身边人笑声突然轰天,王知秋的视线被动转移到他身上,三秒之前摁下的快门延时拍摄,雾霭的天里面,鲜活的少女笑的好灿烂。
在和王知秋恋爱之后,她问过他近乎百遍,陈言喜欢王知秋什么,陈言只是温柔地揩她的脸,想她何必执着,他喜欢她冬天干燥泛红的脸,喜欢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念她的眉眼和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喜欢她的静,也爱她的闹,她的每一次展颜,于他而言,都是一场常驻的晴。
王知秋时而内敛时而自羞,陈言好想告诉她,她不必在他面前言不由衷,也不需要一个人费力地往前走,拼命比昨天的王知秋更加坚韧,可他说不出口,如南城冰封的水,三尺执着。
在李琦的案子里,陈言也没想到,搜查的时候会撞到王知秋,这姑娘坐在一堆形形色色的男女中,一如既往地随大流。
人家笑,她也笑,人家喝,她也喝,人家唱,她在底下捧哏,带着无法分崩离析的韧劲,后来王知秋告诉他,说她不想待在南城,阴冷潮湿的南城,她想去四季常春的城市,所以她必须得往上爬。
王知秋想要活得更好,想四季常春,李琦打在他身上的一枪却正中她的心脏。
王知秋总喜欢看一些催泪的文章,陈言办公的时候,她从床上跳下来,泪眼朦胧地让她看完,于是陈言一边听着她的抽泣一边看完了一篇癌症女生努力抗癌却无力回天的自述文章,陈言把手机还给了王知秋,面不改色地让她睡觉,王知秋摸摸他的胸口,问他是不是没有心,陈言亲了亲她的唇告诉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如果…”王知秋的话被陈言堵住。她的手被他捉住,在实木桌子上扫过,一下、两下、三下,她被他亲的晕头转向,陈言手劲也实在,她痛的睁开眼,却看见陈言浸了水的眼睛。
“拍三下木头,心里的话就作废。”
他静静地看着她。
王知秋什么也不想了,心疼地碰碰陈言拇指上痊愈的疤。
好多年之前,班主任问了她一个问题,她喜欢陈言什么,她挥斥方遒,写了整整一张纸。她见过陈言板板正正穿着正装的样子,一点不散漫,被班长拉到办公室数答题卡的时候也翻到过他一笔一划的答卷,她知道他的志愿填在警校,而她,对比之下,未免太过平凡。
可她并不失落。
在王知秋眼里,陈言一直正直,无畏,他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近乎完美,而她漏洞百出。王知秋贪生怕死,可那颗子弹不能打进陈言的身体里。
王知秋每年都会许两个很大很大的愿望。
一是能赚好多好多的钱,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二是她能和陈言多说几句话。
她想正儿八经地,告诉陈言,她好喜欢他。
王知秋死的时候天黑黑的,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一颗滚烫的泪滴从天而降,她的四周被陈言的气息包围,神经终于分崩,她被裹在了陈言的棉袄里头,春天就快来了。
别伤心,陈言,男儿有泪不轻弹。
传说在南城的最东边有一颗青松,很灵,把自己同喜欢的人名字挂在一根枝上,同淋一场雪,就能永远在一起。
王知秋和陈言,生生死死,至此不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