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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停运,坐公车回家,前座一个油腻男,脸上痘坑痘疤满是,头发不长不短,右边头发一看就是睡觉压的,像是被斧头砍过一样,早上起来肯定没洗头,头油都反光,脸不知道脏还是本身土灰色,黑色棉服,油黑发亮,跟他两天没洗的头发如出一辙,领口处还有一块白斑,真脏,整个人像是一只野生的刺猬。
他的手机微信一直弹消息,字体设置是最大,备注是小可爱后边跟了一串颜文字,天,他简直好像是活在十年前一样。他故意不回消息拖着,欲擒故纵,点进浏览器弹出的自助餐加盟广告,应该是想翻盘自己如此失败的人生吧,我想他肯定连加盟费也拿不起,可是我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是不是太粘人了?”
我突然感到羞愧,感到嫉妒,我不自在的把头扭向窗外,我想我比这只野生刺猬更加肮脏。我很俗气,想起那些老生常谈的关于爱情,即使你多丑陋,多肮脏,多他妈失败,也会人爱你,爱情从来都不会在乎相貌,财富,前座的人已经如此令人作呕了,可是他竟然拥有这般如胶似漆的爱情。我知道无法评价任何人的爱情,我好像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公车上所有人都向着一个不变的方向前进。
临到站时,我拿起自己的背包,他先我一步起身站在后门等待下车,我没有起身,等公车停稳以后我才起身朝后门走去,我不想离他太近。回家的路上我走的很慢,嫉妒从我心里剐出十八岁的冬天,那时我也有过一段爱情,我想我总能比的过这只脏刺猬。她比我大两岁半,准确来说是两年六个月零一天。
现在想起来,她那时也不过才刚满二十岁。
2
同她第一次相遇时是十七岁的一月份,冬日的末尾,那时我正在办公室挨训,过了年回来可不就快要高考了,上英语课的时候被猴王抓包偷看小说,我知道我免不了挨一顿毒打,正要被戒尺敲手心的时候她推门进来帮我化解了这场危机,可别觉得我是大题小作,那根戒尺可是用胶带缠起来的三合一呢!比我上课时偷看的小说还要厚。
“林老师!我来看您啦!”她推开门手里捧着一大簇鲜花,还提着一个小首饰袋,她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妆容很淡,不过我的关注点一直在她的头发上,毕竟学校里哪有女生同她这般长头发。
“雨桐!你怎么来了?现在好像还不是放假的时候吧?”猴王放下戒尺,看都没看我一眼脸上挂着笑就起身朝她走去,接过花凑近了闻了闻。
“我能回去上课了吗?”我看着也没我什么事情了,现在倒是个溜的好时机。
“你板子还没挨,蹲好,”猴王回头给了我一个刀剑般的眼神,“黄雨桐,见外了啊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花我收下了,这我可不能收。”猴王把首饰袋子又还给了她。
“哎呀,一点小心意,我都大二了想念您的谆谆教诲呢,不是您我怎么考的上玲师啊!”黄雨桐领着首饰袋子就走到了我跟前放在了猴王的办公桌上。
“你看看你学姐,你再看看你,都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楚昀,你自己说逮住你多少回了!”猴王走了过来拿了把椅子给黄雨桐坐。
“我当时也没少挨您的板子把?三合一就是耐用,都多少年了,一点没坏还这么结实。”黄雨桐拿起三合一敲了敲桌子边,我听到的声音是那么刺耳,想想一会打的不是桌子就是我的手心我不免一阵寒颤。
“林班,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您俩慢慢聊着,就放我回去上课把,本来就跟不上趟,再少听一节课可不行。”我蹲在地上一脸谄媚的求着猴王。
“行,我就饶你这一回,我跟你说,再让我抓住一次,你可就瞧好吧你!”
猴王给我一个白眼,黄雨桐看着我蹲在地上也忍不住发笑,我陪了个笑脸赶紧起来小跑出办公室了。真气人,该死的旭哥盯梢也盯不好,猴王也是个神经病,三合一多疼自己没试过吗,还知道打左手,我看猴王早晚打错个左撇子一时半会写不了字就老实了。
我走到楼梯口一下子就蹦下去十几阶楼梯,走到二楼楼梯口看向教室突然不想回教室了,反正最后一节课了,等下课回去拿上书包回家好了,猴王跟黄雨桐聊的正开心呢也发现不了我,英语老师倒也恨不得我不在教室碍眼。我便又爬上六楼,跑到空教室后边的厕所从封在校裤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平常抽烟都扒光上衣免得沾味,现在倒也无所谓。我趴在厕所窗户上往下看,一个人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梧桐树叶也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我忽然想起黄雨桐如温润涓涓细流般光泽柔顺的长发,我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真想快些结束高中的日子,到那时候我我也要留长发,那气质不就一下上来了,一定好看的很。
我抽完烟看了眼手表还又两分钟就下课了,我慢悠悠的下楼朝教室走去,掐着点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下课铃一响我推开后门拍了旭哥的脑袋瓜子一下拿起书包就跑,路过前门的时候英语老师看见我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跑到停车棚的时候微微有些冒汗,我闻了闻衣服,好像没什么烟味,我想以后偷着抽烟不脱也问题不大。
“急着投胎去啊!”旭哥追上我气喘吁吁的骂了我一句。
“乐意!上网去吗?”
“不去,我要去了我爹非打死我,都快高考了,老老实实的吧你。”
我跟旭哥有一岔没一岔的聊着,推着车走到快校门口时看见黄雨桐站在传达室旁边跟猴王聊天,真晦气我心想,不过都放学了猴王还能拿我怎样。
“哎,猴王在校门口呢。”我给旭哥使了个眼神。
“还真是,我先走了,在路口等你,她看见我跟你在一块玩肯定又得批我一顿。”
“你他妈真不仗义,算了你走吧,你出去了我再走。”也到无所谓,谁让旭哥是好学生呢,本来让猴王看我俩要好让他跟我同桌是想让他给我带个榜样,猴王对他期待很高,那个老师乐意让他我这样的人鬼混。
我看旭哥出了校门跨上车子一溜烟就没影了,我才从角落里钻出来。到了校门口猴王看见我就把我叫住,我本想装听不见,骑上车子就跑,可她一个箭步就冲过来揪着我耳朵带到黄雨桐跟前。
“装耳聋啊?”猴王用力拽了一下我耳朵。
“没有,真没听见。”我揉了揉耳朵,不耐烦的看着猴王。
“你跟你学姐回去拿她高中时候的笔记,小楚啊你也不笨,就是懒,你学姐可是考上玲师的,多看看她笔记,最后这半年冲刺一下,考不上玲师别的学校倒也有可能。”猴王语重心长的说完拍了拍我肩膀。
“您老这样捧杀我可不好,楚昀是吧,走吧,我家离得不远。”黄雨桐撩了下头发冲我笑了一下。
“那我走了老师。”我推着车子就转头朝校外走去。
“你等等人家!雨桐,常联系,越来越漂亮了真是。”
“哪有,那我也走了林老师。”
我回头看向她俩,站住脚等黄雨桐跟上,她们互相挥手告别。黄雨桐走起路来很大方得体,冷风吹的她耳朵通红,她搓了搓手暖了暖耳朵可爱的很,小跑了两三步就跟上了我。
她走在我的左侧,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微微侧过脸偷看她,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风有些大,吹的她头发散乱,她伸出手理了理头发,她的手纤细修长,指关节冻的微微泛红,她整张脸最好看的莫过她的鼻子,鼻梁高挺,微微隆起的驼峰很契合她。
“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她发现我在偷看转过脸微笑问我。
“你鼻子很好看,头发也是。”我一下慌了神,不自在的低头看向车把手。
“你头发像只小刺猬。”她轻盈的笑了一声。
我没敢再搭话,她也没找我说话,走到路口的时候我看见旭哥在那等我,我才看到了救星,我抬起手跟他打招呼,可旭哥跟傻一样,看见我跟黄雨桐走在一块后,意味深长的笑着跟我点了点头,正好绿灯他骑上车子就要跑。
“袁旭!你他妈干嘛去!”我大喊了一声。
“哥们都懂!”旭哥转过身子跟我比了个OK就好像脱缰的野马蹬着自行车就蹿了。
“艹。”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你朋友?”黄雨桐问我。
“嗯,说好在路口等我,等到我了,自己跑了。”我不敢看她,我有些失态,很丢人。
“右转,学校后面那个小区。”
“桐姐,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拿了你笔记也是糟践东西。”我不好意思的向她开口。
“你呀,真以为猴王她要我笔记给你啊,她是拿去当教案自己用的。”
“你怎么也叫她猴王?”我突然憋不住笑,抬头看向她。
“哈哈哈哈,哎你知道她这外号怎么来的吗?当时上晚自习,不知道哪个人发神经喊了一声猴王,她刚好推门进教室,就这样,以后大家都叫她猴王了。”她说完还忍不住笑着。
“她不是你班主任吧,你为啥来看她?”
“因为林老师最疼我,我喜欢她啊。我班主任是老猪,教历史的那个,教过你们没?”
“啊,他呀,去年生病退休了不是,整个人就一笑面虎,笑着笑着就给你一拳,要么就是拿着猴王同款三合一疯狂敲。”我学着老猪的样子冷笑着对这空气一顿乱锤逗的黄雨桐一阵笑。
“哎,你别说,学到精髓了你真是。”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桐姐,你知道那个大背头音乐老师的瓜吗?”我来了兴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哎!这可不兴说,”黄雨桐突然笑很大声,轻轻推了我一下,“你真是,什么破烂事你都知道,就学习不上心。”
“你也听见了,猴王说我不笨,就是懒,我要把你的笔记自己昧下,用用功说不定我也能考上玲师呢。”我趾高气昂的昂起头撅着嘴。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这熊样,行,那咱俩赌一把,我跟林老师说我笔记弄丢了,你拿着我笔记,好好学,咱玲师见。”
“等九月份开学典礼那就等着给我拉行李吧!”我对她做了个鬼脸。
“到了,你在小区门口等我一下,我就住这个楼,我上去找找笔记拿下来给你。”她指了指,冲我笑了一下,就转身往小区里走。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言的悸动。我打起车子脚撑,坐在路灯底下马路牙子上无聊的等着她回来,想抽根烟,但是这离学校太近了,我还穿着校服,生怕被某个路过的老师看到。
冬天的太阳困的很快,刚放学的时候还牢牢的挂在地平线上,等黄雨桐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路灯也还没有到亮起的时候,只有居民楼的灯光,来往的车辆照着光。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手撑地站了起来,看到她手提着满满一手提袋笔记,我赶紧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接了过来。
“骑车子回家慢点,天黑了。”
昏黄的路灯亮起,她突然被下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害羞的撩了撩头发,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轮廓更加立体,她微微隆起的鼻梁,微笑时凸起的唇珠,睫毛的倒影,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就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
“冻傻啦?”她凑近戳了一下我脑袋。
“谢谢桐姐,外边冷,你回去吧。”我才回过神来憋出一句话。
“好好学习,玲师等你昂。”
黄雨桐转身,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叫住了她,她回过头来懵懵的看着我。
“咋了?”
“桐姐,留个电话行吗,我没带手机,加不了你绿泡泡,到时候还你笔记。”
我顺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递给她,然后伸出手心。
“干嘛?写手上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嗯。”我感觉我的脸有些烫。
她冷笑了一声,一笔一画的写在我的手心,她手很温热,写完她把笔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傻子一样,爱情小说看多了吧,这笔我要了,考上玲师还你,快回去吧,都几点了。”
我盯着手心的电话号码,嘴角不自觉的咧到了耳朵根。我抬头看着黄雨桐,她看着我的傻样侧过脸笑了。
“那我走了桐姐!”
“嗯,看着点车,慢点。”
她看着我骑上车才转身离开,我回头看向她,心一直砰砰的止不住跳动,我靠边停下车子,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伸出手看了看那串电话号码,它们全都舒展开在我手心连成一根线,我一用力好像是抓住了,我实实在在的抓住了,我从未这样开心过。回家路上我骑的很快,风直扎的脸生疼,我时不时张开手看向那串电话号码,免不了傻笑一会,我想快点到家,趁现在还保留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拿起手机打给她,可是要说些什么呢?我一下没了主意,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如果她的家里学校再远一点就好了,这样还算舒适的对话还可以拉的长一点,我还可以多一点时间偷看她,说不定可以仔细的看清她耳垂的形状,看清她右边脸颊上有几颗痣,我贪心的想时间如果可以定格的话可以仔仔细细数清她到底有几根睫毛。
车子停到楼下时我看了眼手边已经七点钟了,有些晚了,奶奶应该很担心我,我一步三个台阶的爬上三楼,在兜里掏了好一会才找到家门钥匙,可钥匙插入门闩的时候我看着手心发现大事不妙,钥匙随门锁转了一半,我张开手发现那一串数字被我的手汗浸湿变的模糊的很,我把脸凑近了些,还能勉强依稀看清头尾的几个数字,可是手心正中的那两个数字却无论我怎么想要回忆也记不清了,我有些懊恼。
“乐乐,站门口不进来干啥呢?咋回来这么晚,”奶奶推开门,一脸关心的看着我,“饭都凉了,我看人健旭早就回来了,你咋回来这么慢。”
“走半路上书忘学校了,回去那了。”我心不在焉的带上门,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拎着笔记扭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想要把其他的几个数字赶紧写在纸上,免得一会全部在我手心跳走。
“你不吃饭啦?干啥去啊?”奶奶在客厅喊我。
“行啦!别管我,等会我自己就出去吃了,”我关上门省的她老人家唠叨,我从桌子上凌乱的草稿纸随便抽出来一张,随念着随记下,“一,三,二...中间这俩数到底是啥来着?”
我皱着眉头使劲想,脑袋都有些冒汗了,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里暖气热的我心烦意乱,我脱掉外套,如果没一种排列方式都尝试拨过去的话那岂不是要打一百个电话,那也太扯了,运气最差的话要重复九十九次的开场白,我肯定会被这样尴尬的事情磨掉耐心,可能到第二十六个电话时就再也没有勇气拨过去了。
“乐乐!赶紧出来吃饭,吃完饭再学习也不晚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
我不耐烦的推开门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随便吃了几口,看着电视里已经循环播放了一万次的《薛平贵与王宝钏》我真的很好奇奶奶真的看不够吗?我即使每天吃饭时零星看十几分钟,但从小学开始到每天一如既往的看到现在高三,我想我都能倒着把整部电视剧在脑子里播放一遍。
“奶,啥好看的啊?都看了多少遍了都?”
“那要不看《穆桂英挂帅》?”奶奶夹起一块肉放在我碗里。
“看这个就行啊。”算了把我心想,都是老掉牙的,赶紧吃两口回房间呆着吧还是。
吃完饭回到房间后我尝试拨打了七个电话两个没接通,还有五个确确实实的是搭错了,尴尬的很,我一下就没了性质,索性还是写作业吧。写作业也写不到心里去,看着数学卷子我总是能把那些千奇百怪的符号和数字联想到手心那串电话号码,什么鬼函数,数列的真真的走不进我的脑子里去,看着卷子上的圆锥曲线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把它摊成了一个平面破天荒的想起了黄雨桐头发卷曲的弧度,我想我真是要疯掉了。
我一刻也没法冷静下来,我拿出一本黄雨桐给我的英语笔记,随意翻看着,她的字迹非常秀气公正,整本笔记几乎连一处涂改都没有,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一个机器人,我从她娟秀的笔迹中想要窥探一些她高中时候的生活轨迹,我发现“spring”后紧跟着记下了“daisy”,还画上了一朵并不算多漂亮的雏菊,我想她也并不是样样出类拔萃,画工比起我还是差了许多哩。她是喜欢春天吗?她最喜欢的花是雏菊吗?我开始进行合理的推测,这比绞尽脑汁的去计算数学题要来的有意思的多,等下次还她笔记时我想我要送给她一束雏菊,她一定很开心,我喜欢看她笑。
当我沉浸在这样自认为甜蜜的氛围里时一个电话不合时宜的拨了过来,我有些慌乱,是不是黄雨桐打了过来,我突然觉得我简直无比的幸运,那两个未接通的电话里竟然真的有一个是她。
“喂,是桐姐吗?谢谢你的笔记!”我兴奋的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
“什么笔记?明天帮我捎个煎饼果子,我实在受不了了,学校早饭太难吃了,那个小猴子让你给他捎一包槟榔五十的,带包荷花,这家伙烧包的很。”电话那头不是黄雨桐的声音,是刘欣凝,我有些失落。
“不以后这种事你交给旭哥不就好了,又不是我家开小卖部,是他家。凝凝你得了吧,吃学校早饭就行,挑挑拣拣的,我要被值班的老师搜身抓住了板子你们两个替我挨啊?”
“喂,旭哥能跟你一样吗?你捎跟他捎性质不同懂不懂?再说了明天值班的是大琳琳,我都打点好了!”凝凝很得意。
“知道了,还有事吗?”我有些不耐烦。
“我跟你说今天我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被人堵住了,说是喜欢我,可我对他压根没什么印象,他送我了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的水果干,还有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一束玫瑰,都有些蔫巴了,虽然感觉他人很不错但是根本就不熟啊!再说他长的也有些不尽人意...”
“打住,别说了,我写作业了,学校电话亭电话费也挺贵的你老老实实回教室吧,待会上晚自习了。”我打断了凝凝的碎碎念,我知道如果我不制止她真的会一直念叨到上课铃响。
“你真扫兴!别忘了你!”
“知道了!”我不耐烦的挂断电话。
怎么不是黄雨桐呢?真的烦死了。我再也没心思翻看黄雨桐的英语笔记,我也不想再拿起笔去计算那些无聊的平行四边形,再计算下去这个形状那简直就是我骨灰盒的形状。我开始有些懊悔上课偷看小说,如果认真听课,就不会被猴王抓去办公室,就遇不见她,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今天就只不过是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是平淡乏味的一天,我就不会陷在这样无法言语的情绪里钻不出来。我两手一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我开始对着天花板想象黄雨桐的模样,从她的头发开始,慢慢的描绘出她脸的形状,她的眼睛,鼻子,耳朵,等她整个人逐渐在我眼前清晰的时候我突然对着天花板开始傻笑,我真是有够可以的。
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我在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脸,还是去楼下旭哥家把小猴子要的烟跟槟榔买好吧,免得明早再忘掉,顺便把旭哥的数学卷子什么的一并掳掠来,赶紧抄完赶紧上床睡大觉。我跟旭哥两人是发小,我俩住一栋楼里,他住在一楼,家里借地理优势开了个小卖部,说来也巧,不论是小学初中高中我们两个总能分到同一个班级里,他从小就是别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当然我也免不了被父母唠叨。幸运的是初三暑假时候我有了个弟弟,爹妈便又买了间房子搬出去住了,我从那时起就跟奶奶在老房子里住,离了父母的管教高中时我可真是放飞自我,从和旭哥一样的好好学生摇身一变成了老师口中的极个别同学,但我很不以为然,我只是感到自由。旭哥走读是他确确实实没法忍受早起跑操,强制到深夜的晚自习,猴王也觉得无妨,他的自制力谁能不相信呢?我呢,单纯的是在宿舍搞的乱子太多了,猴王忍无可忍的把我从宿舍踢出去,我倒开心的不行,爹妈也没什么话说,不过他们倒也淡然,只不过抽空叮嘱几句就再也没了下文,自从有了弟弟后他们对我也不怎么上心,我说实在的我并不嫉妒,我倒觉得这样舒适自由的很。
我跑到楼下敲了敲旭哥家的大门,推开门的是旭哥的母亲。
“老板!买烟!”我像是回自己家一样,钻进门就往烟柜跑。
“乐乐少抽点,让你妈知道了再上我家闹开了。”
“给同学带的,我抽的少没事,袁旭呢?”
“健旭在屋里呢。”旭哥妈妈指了指卧室。
“我要包荷花,五十的槟榔,钱明天给你,先赊着。”我冲着旭哥妈妈咧着嘴笑。
“你小子,再赊账就弹脑瓜蹦!”旭哥妈妈轻轻拍了我一下。
我拿起烟和槟榔就跑到旭哥卧室推开门就大吼了一声。
“旭哥!卷子!”我伸出手一脸欠揍的模样。
“数学卷子我还没写完呢,还两个大题,英语的在我书包里呢,你自己找把。”旭哥连正眼看我都没看,他的脑袋恨不得都要钻进那枯草的数字里。
“哦,吃槟榔不,小猴子买的。”
“哎?!这个行!”他一下眼里就有了光,在座位上弹起来就抢过我手里的槟榔撕开包装塞进嘴里一个。
“你他妈吓我一跳,别写了,我拍两张照片,剩下两道题明天早自习抄上。”
我一屁股挤开旭哥拿起手机对着好几张数学卷子像是狗仔尾随明星发现桃色绯闻一样疯狂按下快门,拍完最好一张照片的时候心里一下变得舒爽。
“爽!”我摊在椅子上对着旭哥傻笑。
“赶紧滚。”旭哥一把拉起我来把我推出卧室。
“你有病啊!这么不待见我?”
“哎对了,今天放学跟你走的那个女生谁啊?”旭哥依着房门一脸坏笑,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槟榔。
“原来老猪班里的学生,比咱大两级,猴王教过她,跟她关系不错,今天来看猴王的,我在办公室挨揍的时候碰见的。”
“你跟她干啥去了,我看你回来的时候都快七点了。”
“没啥,猴王让我跟她拿笔记,让我好好学习,你学习这么好,你用不着。”我摸了摸旭哥钢丝球般的自来卷。
“靠!啥好事都让你沾了!”旭哥猛的一下就关上了房门。
我贱笑着回家了。写完卷子后我躺在床上满脑子还在回想今天和黄雨桐的见面,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好多好多问题。哎?今天算第一次约会吗?我会不会真的爆种考上玲师?到时候黄雨桐真的会在校门口等我给我搬行李吗?她还会记得我吗?这串电话号码是不是到第五十二遍的时候才拨的通?下学期黄雨桐会不会借口来看猴王来见我?到时候会不会鼓励我考上玲师这样就可以每天都见面,每天都算得上是约会?
在这样一个接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里我开始有些困了,每天晚上睡前我都会编造一个小故事哄自己睡觉,可是从前故事里的角色除了我都不是固定的,现在导演有了一个御用女主角,我开始幻想着那些浪漫的法国爱情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并把它们按在我的身上,当然女主角是黄雨桐。我们在初春时节行走在塞纳河畔,聊着相遇以来这些年的点滴,她纠正着我可颂的发音,两个人肆意的笑着,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可比今天晚上昏黄的路灯漂亮多了,什么嘛!尽是些老套的情节,我有些埋怨奶奶总是看的那些电视剧。天哪,我真是有些好笑,真是一场伟大的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