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死瞪着双眼熬过整个上午混混沉沉困得要死的难挨数学课,想睡,可怎么睡得着,讲台上建国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还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时时刻刻的在盯着我,虽然没有三合一的威慑,但是他的金刚铁拳也不容忽视,他是真捶我。午休时肚子不算饿,也不想去吃食堂,那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什么菜都是一个味,还不如去小卖部卖两块压缩饼干撑到下午。
“喂,你不去吃饭啊?”旭哥拍了拍我。
“不吃,难吃,困,我趴着睡会。”我倒头就趴在桌子上想要好好补一觉,我真的有些奇怪,明明每天晚上睡觉也不晚,我也不熬夜,可每天早上十点钟就会准时犯困,昏昏欲睡,无一例外,到现在十二点我虽然已经熬过劲,但还是想趴在陪伴我我三年的好兄弟上睡一觉。
“大头,走啊,抽根去?”小猴子一蹦坐在了旭哥的桌子上随意摇晃着我的脑袋。
“抽什么抽,你早晚肺癌,又吃槟榔又抽烟,你能不能活过二十都是未知数,你赶紧死了得了,我还能吃席。”我用力拍开他手,骂骂咧咧没好气的看着他。
“不去拉倒,俺吃饭去了,走啊袁旭。”说完小猴子就跟旭哥从后门走出去了。
整个教室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走廊也安静的很,这样校园里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都走了,我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谁曾想我刚一趴下就被人揪着衣领子拽了起来。
“你干啥啊!让不让人睡!”我回头吼了一声,我本以为是小猴子手欠杀了个回马枪,可一看却是凝凝。
“你叫唤这么大声干什么!呐,小卖部买的三明治,我就知道你又不去吃饭。”凝凝把三明治扔我怀里,顺势坐到旭哥座位上。
“谢了啊,你不去吃饭啊?”我暴力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就要塞进嘴里。
“不想吃,对付对付得了。哎你听我说啊,我还没讲完呢昨晚的事,我想早上跟你讲的,今早你把早饭扔我座位上就没影了,你真是崂山道士啊,还会穿墙术是吧?”
“不想听,破烂事。”我用三明治把嘴里塞得满满的,甚至想揪下两块面包把耳朵也塞住。
“你别吃了,你不听也得听,”凝凝一把抢过三明治,蹙着眉头撅着嘴跟要死一样,“我跟你说就是三班的那个李林伟,我对他压根没什么印象你知道嘛,昨晚他突然就把我堵在教室门口,吓死我了,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对我表白,我都尴尬死了,周围那些人还瞎起哄,我转头就想往教室里跑,他一下就拉住我胳膊,我真服了,恶心死了,然后非要塞给我那些东西,我不想要,公主拿过东西赶紧拽着我回去了,我坐座位上都还没缓过神来,他好像还不死心似的,一直在走廊窗户站着看我,公主也有点受不了他,把窗帘拉上了才算完事。”凝凝长舒了一口气。
“李林伟,打篮球的那个啊?”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整个人一傻大个。
“昂,好像是,简直了我跟你说,他除了长得个子高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凝凝用手倚着脑袋摊在课桌上。
“白雪呢?你今中午咋没跟她一块?”
“公主跟她小男朋友在六楼腻歪呢。”凝凝一讲起这个就满脸嫌弃。
“走啊,看看去,闲的也是闲的。”我突然有些坏心思,想要戳破白雪的甜蜜泡泡。
“你神经啊!多尴尬!”
“你去不去?我走了。”我一把夺过三明治就从后门往外跑。
“大头!你慢点能死啊!”
我没有理凝凝,三步并两步的就往楼梯口跑,好巧不巧的碰见猴王刚吃完饭上楼,我赶紧掉头想要回去,可是却被她先一步发现,她看见我鬼鬼祟祟的样子也迈开了步子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得哒哒作响,就好像是要宣判我死亡的前兆。我一扭头凝凝也追了上来,我一下被她堵住了去路。
“你等等我啊!”凝凝用力捶了我一下,我回头看,猴王掐着腰站在楼梯后看着我俩,摇了摇头,无奈的推了推眼镜。
“你俩,四楼办公室来一趟。”
我难堪的咬了下嘴唇冲着猴王傻笑了一声,凝凝用力掐了我腰一下,我咬紧牙转头看她,她赌气的理都没理我悻悻的就跟猴王上了楼,我也只好跟在他们后边走进了我经常光临的办公室。
“办公室现在没别的老师,我也就放开了讲了,你俩现在是关键时期,就要高考了,过两天期末联考,还想着你侬我侬啊?之前看着你俩整天中午在学校里疯跑我都没好意思说,现在不一样了孩子啊,楚昀我就不说你了,该说的我都说一万遍了,听不听就看你自个了。刘欣凝啊,你咋也这样了,你跟林老师透个实底,你打算考那个大学啊?就你现在的成绩,你努努力玲师很有希望嘛!不要在跟这种人鬼混了,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说到这猴王用力给了我一脚,“你不一样啊,你看上楚昀啥了?孩子,世界很大,等你迈入大学校园,到时候天南海北的帅哥不随便你挑,你看看现在是何必呢?”猴王攥着凝凝的手。
“老师,我俩没真没啥,我借他笔记来着,刚刚去找他要。”凝凝低着头说话好没力气。
“孩子啊,你早晚就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了。对了,楚昀,黄雨桐的笔记呢?”猴王一听笔记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我心想坏了,该死的凝凝,编个什么理由不好!
“啊?那个桐姐弄丢了,她在家没找着!”我站的笔直好像这样说谎都有了勇气。
“你可拉倒吧你,等下午上语文课你把笔记给我,英语数学物理的那些就给你留着自己看吧,我也用不着,”猴王无奈的白了我一眼,转过头整理她开始整理她的表格,“你俩走吧,今天就当我没看见。”
“谢谢老师!”凝凝深深鞠了个躬,拽着我手就往外跑。
“哎哎哎!还拉手!”猴王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我们两个,轻轻锤了一下桌子。
我赶紧拽开凝凝的手,推着她走出了办公室,我们两个靠在四楼阳台走廊上两个人对视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凝凝有些脸红,歪着嘴心不在焉的趴在阳台往操场上看,她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脑袋里还想着另一桩事,我想黄雨桐欺骗了我,她根本没有对猴王说我们约定好的谎话,赌约也作废了,昨晚我一切的幻想都变得一文不值,我不得不把她认定为一个和善的有些漂亮的骗子,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根本没有考上过玲师。我吃着手里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去不去六楼。”
我轻轻的拍了下她肩膀,她回过脸来,我不知道是冻得她脸红还是怎样。凝凝点了点头,她呼气的声音很大,也许是现在走廊太安静。我们两个蹑手蹑脚的爬上六楼,弓着身子悄咪咪的躲在空教室外窗户下面,我听见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奇的很,我给凝凝使了个眼色让她打开窗户掀开窗帘吓他们一跳,凝凝摇了摇头,拽了拽我衣服。
“走吧,鬼知道她们干啥呢。”凝凝说话的声音很小。
“来都来了,你不敢我敢。”
我猛的起身一下拉开窗户把头伸进窗帘里,我当即就后悔了,我发誓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样恶心的画面,昏暗的教室里两个人坐在教室的中央互相深情的对望,就好像是非洲草原一周没有进食过的秃鹫,两个人贪婪的伸出鸟喙里细长的舌器争抢着一根棒棒糖,听见我开窗户的动静两人都吓了一跳,白雪恐慌的盯着我,她的小男朋友一往后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我也觉得尴尬的很,迅速的把头探了回来,我的脸很烫,不知所措的看着凝凝。
“咋了,里面干啥呢?”凝凝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我。
“你自己看。”我慢慢的靠在墙上滑到地下坐了下来,我感觉我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我羞愧的很,想要抓紧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开脚。
凝凝站起来把头伸进窗帘里,我不知道她又看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她同我一样探回头来慢慢坐在地上了下来。
“看见啥了?”我好奇的侧过脸问她。
“没,没啥...”她捂着脸撇过头去。
“走吧,真没劲。”我强装镇定,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凝凝没有接受我的好意,自己手撑地站了起来,我们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下楼时走廊楼梯的回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到了三楼凝凝回到了自己班里,连回头看我都没看我一眼,我不知道哪里又招惹她了,她总是那么奇怪。我一个人回到教室,小猴子坐在我的座位上跟袁旭闲扯,看到我来了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抽根?”他抬头看着我,翘着二郎腿靠在墙上摇摇晃晃的,身子还那么小巧,真像是个猢狲。
“去哪抽。”我说话有气无力的。
“六楼老地方啊,把衣服脱教室里,抽完在空教室散散烟味,你看,好烟。”袁旭从裤兜里露出烟盒的一角,冲我挑了挑眉。
六楼,我才不去,再也不想去了,要是再遇见那两个秃鹫我怕我这次真的逃不掉了,就袁旭和小猴子这两个大嘴巴,怕不是整个学校都要知道,到时候白雪肯定找我麻烦。
“上逸夫楼医务室隔壁小隔间抽去吧,哪里也没人,医生一天天也不在。”
“为啥?跑这么远,有病呢。”袁旭站起来,戳了戳小猴子就要走。
“也行,正好偷包金嗓子吃。”小猴子一下就弹了起来,这小弹簧。
2
转过年来,凝凝再也没有去过学校,她家里给她报了机构,我想根本原因是上次期末联考我们两个考的实在是都不太理想。整个春天我都没有见过她,她只在临近深夜闲暇时打电话给我。我也赌气似的发疯一样的拼命学习,我憋着一股气想要考上玲师,想去见黄雨桐,我想要证明自己,虽然笔记这件事这实在是一件小事,但我总是别不过弯来,我觉得黄雨桐也认定我并不是什么好学生,当时的赌约只不过是糊弄小孩的玩笑,而我却像是个傻子一样信以为真,我感觉我被猴王和她联手愚弄。她的笔记本来崭新的很,我不断的翻阅,纸张边缘都变得有些发黄卷边,三月份一模我的成绩还是不甚理想,离玲师还远了去,但是总有些提高,猴王说我这是临阵磨枪,早干嘛去了,高一高二底子都没打好,不过不快也光。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紧张的学习氛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实在难以理解身边那些成绩拔尖的同学这三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终于我还是在三模前撑不住了,三模前一天晚上我记得我发了严重的烧,晚上吃下布洛芬早早的就躺床上睡了,深夜凝凝打电话把我吵醒,两个人净是扯皮,我头脑昏昏,有些飘飘然,烦躁的很。
“哎你先别睡,听我讲完再睡,再说了你都吃上药了,明天就没什么事了。”
“你有病,难受的不是你。”我从嘴里硬挤出一句话。
“现在是你有病,喂,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男生嘛,机构的那个,他对我很好,长得很高,有点帅,他好像很喜欢我,刚刚他打电话跟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要不要同意,说实在的我也有些喜欢他,但是又没那么喜欢,总觉得淡淡的...”
“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谈就谈,又不是追我,干嘛要问我同不同意,马上高考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实在是没忍住冲着手机大吼,我真的有些无语。
“你吼什么!骂什么!”
“我很困,明天还有考试,你的这些卿卿我我的烂糟糕事你自己决定吧,我困了我要睡觉。”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我浑身都在冒汗。
“你睡吧,考试加油。”
凝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整个世界都安静的很,我什么声音都好像听不到了,只有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我都有些怀疑我的脑袋里住着一群奇妙的外星人,我发烧不小心把它们的生物机房烧着了,嗡嗡的声音其实就是那些电路板火花四溅的声音,我伴着这样奇怪的想想不一会就睡着了。可惜到了第二天我仍然没有退烧,我费力的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吃了两口早饭就下楼找旭哥了,旭哥看着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要把我抗上楼好好休息一天,生怕我死在学校。
“没事,最后一次了,全须全尾的结束不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不算烫,好很多了已经。
“真是活见鬼,自打过完年,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早没见你这么用功。”旭哥伸手摸了我的额头。
我们打车去了学校,到了学校猴王看见我这副劳病鬼样子也担忧的很,想要把我送去医院,她说我的努力她都看到了,二模的成绩也很不错,上周校考成绩离玲师差不了多少了,好好休息一下,别钻牛角尖,大不了她给我留一份卷子等我病好了自己做完她给我批。我强撑着对她做了个鬼脸,表示我还算ok,但事实就摆在这里,任谁看来我都是要大限将至的样子,我忽然看见那晚见到黄雨桐时回家做卷子上的平行四边形,一条一条线把我包围,a到c,l到h它们利落的将我分割在里面,艹,好像真成了我的骨灰盒。
“楚昀,为什么非要执着去玲师,明明可以报考其他不错的学校,没必要非要留在省内啊,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猴王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母夜叉了,温柔的很。
“我跟人打了个赌,我可不想输。”我靠在猴王副驾的车窗上在去医院的路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3
我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我同远洋深海探索队在南极深海腹地进行科考探索,海底的压力让我行动都很困难,只有深潜服头盔上的探照灯可以破开仅仅十米以内我对于黑暗的恐惧,可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队人,他们和我们穿着一致,我努力想看清他们的样子,可是探照灯打在他们头盔上是玻璃的反光让我看不清模样,他们引爆了海底的毒性炸弹,我想反抗却怎么也动不了,我慢慢吸入那些有毒气体,脑袋冰冰凉凉的,想说什么,或许是遗言吧,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我还不想死,我的视野逐渐模糊,死亡的体验很真实,当我在梦里闭上双眼死去时,我的梦醒了。我睁开眼看到猴王坐在我的病床边,她看到我醒了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我转了转头,看清了整个病房,窗边还站着一个女生,她的背影很熟悉,我的目光落在她厚实的长发上,是黄雨桐。
“雨桐你别说,你这法子好使的很,”猴王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我尽力低头稍微喝了一口,“好些了吗?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你爸妈工作忙没时间来,你奶奶这么大年纪,幸好你也没什么大事,我摸着也退烧了,等打完剩下几瓶吊瓶就让你雨桐姐送你回家吧,医药费我付过了,你妈妈转给我了,学校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
“桐姐,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知道我会在这,找你要笔记?”黄雨桐转过身来,她一点没变,我的心好像一下被死死的拽住。
“楚昀,用功是好事,健康最重要,我给你留一份卷子,我让袁会旭晚上回家捎给你,好好在家养几天,你有这样的学习劲头,在家在学校不都一样?”猴王摸着我的手很欣慰。
“嗯,林班,那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我慢慢撑起身子,猴王给我在别的病床上拿了几个枕头让我靠在床头。
“雨桐,你可看好他,吊瓶打完了让护士来换上,我先走了啊。”猴王拎起包急匆匆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表,十点三十,我睡了好久,我再次见到她心里不知怎么的一揪一揪的,这种感觉很微妙,我从来没有过。阳光洒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跳动的尘埃好像是绿野仙踪里迷你的小精灵,病房被阳光烘的很暖和,我静静的看着黄雨桐,她的头发原本是深棕色的,被阳光轻轻的晕开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她的步子很轻盈,背着手无聊的在病房来回踱步,发丝也轻轻摆动。阳光穿过她的发丝,折射出细微的光斑,这些光斑吸附在她的脸颊上,衣服上跳跃。她走到我的病床前,坐在我左侧的空床上,双手撑着床仰头看着嘀嗒药液的点滴。
“桐姐,你怎么在医院,玲师放假了吗?”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
“放什么假啊,倒霉的很,五一放假出去旅游玩疯了,回家想带几件夏天衣服回学校,肚子疼的厉害,阑尾炎,做完手术住了一周院,这不刚要出院就在缴费窗口撞见林老师了。你知道不刚看见你的时候你脑袋都冒水蒸气,我真是直观的认识到什么叫脑子都烧坏了。”她躺在空床位上伸了个懒腰。
“那咱俩都够倒霉的。我刚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我把我刚刚奇怪的梦讲给她听,谁知道她听完后笑个不停,病床都跟着她笑的抖动,“你笑什么啊?”
“冰冰凉凉的吸入毒气?我跟你说,”她话说一半又忍不住笑,我也被她传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老师她得回学校,你又没睡醒,她不好意思先走,然后我就支了个损招,我借了点酒精,一直往你人中上抹,知道为啥冰冰凉了不。”
“不是你怎么想出来的这样的阴招?”
“高中时候我舍友,她上课老犯困就买了一个根鼻吸棒,可管用呢我跟你讲,我一犯困就借用,一下子就醒了,咱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用酒精喽,你要不要再试试?”她拿起床头柜上那一小瓶酒精摇了摇。
“你自己留着用吧,我现在使不上了,咱们的赌约好算不算数?”我期待的问。
“什么赌约?咱俩赌过什么?我告诉你菠菜可是犯法的。”她疑惑的看着我。
原本想说的话一下憋在胸口,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她,也许在她看来我只不过是她某天露营时突然凑到野餐垫前来索取一点面包屑的小刺猬,时间过去这么久,谁还会记得当时洒下面包屑时候说的俏皮话。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她根本没有把我们的赌约当回事,现在想想我的赌资不过只是一根再平常不过在那个小卖部都可以买到的一只笔,我忽然觉得我这几个月来把自己埋到那些教材书案里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是非要考上玲师,那所学校没有什么值得我憧憬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有些泛滥的想象力自己搭建的,她轻易的就摧毁了我费劲心思搭建的积木城堡。她并不是一个骗子,我想我才是,我一直都在骗自己,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是见了一面我就会对她日思夜想,我简直就像是尾随别人的猥琐罪犯。
“没什么,脑子烧坏了净说些不着调的话。”我抬头看了看点滴,已经快要见底了。
“林老师说你想考玲师?干嘛,这么想做我学弟啊?”
“考不考的上还不一定的,差很大哩。”我喘了口粗气。
“努努力呀,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当时也够呛呢,三模的是时候发挥失常才考了五百四十多分,当时感觉天都塌了,我喜欢的专业还要往上拔三十多分呢。虽然看起来距离很小,但是你知道,差一分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不过我算是比较幸运的,高考成绩一出来我就知道自己稳了,超常发挥呢,六百零一,我当时开心的不得了,我知道一切都没有白费,小刺猬,你加油,桐姐信你!哎对,你想报什么专业?”她凑近了些。
“六百零一你上玲师?疯了吧,明明可以报更好的学校啊?我的话,还没想好,只想着考上玲师,别的什么都没想,我如果可以考上玲师,随便什么专业就好,我哪里还有挑挑拣拣的选择。”其实我压根没有想过要选择那个专业。
“因为玲师离家很近啊,我恋家。再说你有点信心好不好?真是的,最忌讳的就是你这样毫无斗志的样子,怎么,发个烧就歇菜啦?林老师说你这几个月很用功呢,像变了个人一样,最后几天了保持状态啊!”她冲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可爱极了,我冲她微笑。
“谢谢你桐姐,你的笔记很管用,就跟游戏攻略一样,这让我学习起来轻松很多。”
“那是当然,我可是拔尖的!哎,打完吊瓶去吃饭吧,快中午了,姐请你。”她趴在床上冲我笑,我一下子恍惚,忽然觉得觉得赌约她记不记得似乎也不重要了。
“吃什么啊,你阑尾炎刚好刚要出院,可不能乱吃,咱俩可都是病号,单反吃错点东西咱俩可就成病友了,”我抬头看了看点滴,已经空了,“桐姐,空了。”我指了指点滴。
“那我先预定你旁边的床位,一个人免得孤单,你等着啊,我去叫护士。”
她转身离开病房,她离开的短短两分钟里,病房变得很安静,我一直盯着头顶悬着的点滴,滴壶里药液的水平面一刻也没有平静过,总是随着点滴袋里药液一点一滴的垂下。我发现我情绪转变的很快,我简直就像精神病院脑子坏掉的病人,自从遇见黄雨桐以后我的生活表面形式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但是心里总是时而透明时而清晰,我就好像是被她引力捕获的一颗渺小的陨石,不受控的向她砸去,可是每次一接近大气层就会被某些不知名的超自然力量给甩的远远的,重新回到无声息暗黑寂寥的空洞宇宙中,而我总是在原地打转,等再一次被她引力捕获时还是会发生同样的事情,我永远无法真正的接触她,永远无法在她的星体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打完点滴后我稍微活动了一下就跟着黄雨桐走出了医院,我们两个好像都有选择恐惧症,头脑风暴了好久都没决定要吃什么,她说一个,我不爱吃,我说一个,她不爱吃,虽然是她请客但是我想我还是有选择权的,我就是倔的很。
“拜托,是我请客哎,小刺猬你就不要挑挑拣拣的了。”她一脸无奈的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不要老是叫我小刺猬,我头发已经很长了,你自己看,”我揪着就要长到鼻子的刘海在她面前显摆,“再说了我也有选择权的好不好,等高考完了请回来不就是了。”
“我不管!小刺猬!小刺猬!你就是小刺猬!”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甩开膀子就大步往前走。
“你一点也没有姐姐样,跟个小孩一样。”我撇着嘴抱怨。
“喂!我就不是小孩了吗?我不管,现在,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没有选择权,”她转过身掐着腰冲我发脾气,真真的就好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麦当当!就吃那个!”她指着街对面的麦当当。
“说真的,蜡笔小新幼稚园招生时候你应该去报道,幼稚鬼一样。你刚做完手术没几天会不会太油腻了啊。”我快走了几步跟上她。
“你才幼稚,你全家都幼稚!我住院这么多天什么好吃的都不让吃,出院了还不能见见荤腥啊,我又不是和尚。”她蹙着眉头看着我,我很难说这是不是撒娇,谁敢确定呢。
点单的时候她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力,她把一切选择权都攥在了她的手机里,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坐在靠窗的小吧台上,我们突然没有了话题,等待的时间变的异常漫长,她一直吧嗒吧嗒的在手机上打字,我只好手撑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车辆,车子都开的很快,好像红路灯不管事一样,行人也没有一个停下过脚步,他们的脑子里都有一颗内置导航,都知道自己目的地在哪,我却不知道。我从小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个特定的目标,刚提起劲来要考上玲师,却一下被黄雨桐问住了,我连自己喜欢的专业都没有,一切都好在被人推着走,我就好像处在水上乐园无尽的滑梯上,一直在往下滑,我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我忽然觉得有些累,又突然感觉很庆幸,如果今天没有发烧这么厉害,我就见不到黄雨桐,我就没法重新审视自己那点小九九。
“你别说,侧脸还挺帅,头发长了就是好看,纯情男高呢,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她突然跟我搭话。
“啊?”我害羞的转过头,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
“你别动啊,你就保持刚刚那个姿势,手放桌子上撑住头。”她举起手机对着我。
我不自然的恢复到刚才的姿势,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舒服,感觉肩膀很僵硬,这简直就是作秀。我听着她相机咔擦咔擦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她放下手机的时候我转过脸来,探过头去想要看看我的照片,可是她一下就把手机按在胸口死活不让我看,她看到我懊恼的样子开心的不行,冲我做了个鬼脸。
“你想看啊?就不给,略略略。”
“幼稚鬼真是,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考上玲师的。”我有些不耐烦,刚好服务员把圆嘟嘟的麦当当端了上来。
“吃饭!你看我多疼你,点了好多好多,”她抓起一个汉堡就撕开包装塞到嘴里,“等吃完饭回家的时候给你看,我直接就是把你p成青春偶像剧男主,我跟你说,你桐姐的技术你可就瞧好了,给你发社交媒体上去说不定都有星探联系我呢。”
“你可拉倒吧,我自己什么熊样我自己清楚。”
“哎对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不想还笔记啊?”她吧唧吧唧的大口嚼着,水灵灵的看着我,我有些惊讶,她竟然在意这件事,我心中有些窃喜。
“没有,爱情小说变成喜剧小说了,回家的时候手汗把电话号码弄花了,”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就该听你的写在本子上。”
“笔拿来,再写一遍,今天背不过你就不许踏出麦当当一步。”她说的好像煞有其事,背不过好像就要把我就地正法一样。
我放下汉堡从书包的笔袋翻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递给她,她却把本子扔回给我,砸到我的脸上。
“你干嘛!疼。”我揉了揉鼻子。
“手伸出来写你手上,这回可不能再忘了!”
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断徘徊,我想要寻找某些答案,她一把把我手拽过去,她的手跟冬天的时候一样温热,这或许是麦当当的余温。笔尖在我手心划过,我现在急切的想要从此刻开始到她书写结束这段时间拉长,我想轻轻的把她的手攥住,我手指不自觉的弯曲,但是没有那么多勇气供我支配,或许应该吃完饭再做这件事,那时候我会有些力气。我呼吸放慢了很多,我想这样时间就会过的再慢一点,她抬起头来冲我笑,我穿过她额头有些凌乱的发丝直盯着她的眼睛,我们目光交汇,我读不出她,我能明白我充满了期待,懦弱的期待,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我只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脸。
“喂,我可不喜欢小孩子。”她松开我的手,她这样做好像只是想要对我开个暧昧的玩笑。
“我要是长大了,还看不上你呢。”但其实我想说的是“等我长大”,可是到嘴边的话被大脑重新改写。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