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不鹤亭涓恢复了知觉。
冰凉的水刺痛她身上每一根神经。
口鼻也一并被灌满。
是被望月迷抓起来折磨了吗?
不鹤亭涓想睁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皮却如同被粘住一般打不开,甚至她整个身体都冰冻一般僵硬,动弹不得。
窒息感从不鹤亭涓肺部上涌,连同冰凉的水把她一同淹没。
果然还是逃不掉死亡吗?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不鹤亭涓的胳膊,她胳膊被温热的手心挤压,微微发痛。
那只手骤然发力,猛地把她往上一拽。
“哗啦”一声,不鹤亭涓好似被连根拔起的萝卜般被捞出。
堵住她口鼻的水也逃逸而出,换新鲜的空气侵占她的口鼻,又钻进她的肺部。
接着,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放开了她,她被丢在了地上。
背后坚硬的石子隔着湿漉漉的衣服刺得不鹤亭涓生疼,她想睁眼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只有一双耳朵还保留着原本的功能。
“杰,捞起来了。”一道桀骜男声在不鹤亭涓耳边响起,一阵衣物摩擦声后,又骤然远去。
接着,是“砰砰”的肉搏声。
听起来是什么人在打架。
不鹤亭涓心头疑惑阴雨顿起,怎么回事?
自己不在望月迷手上吗?
“悟,可不要就这样把她丢在那呀。”
思索间,又是一道男声由远及近在不鹤亭涓耳畔响起。
这道声音比先前那不驯的声音温和许多,叫人一下想起春日第一缕微风。
可不鹤亭涓的心平静不了。
“杰”和“悟”是哪两个人对对方的称呼,她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她不是在自己家里吗?
刚刚怎么会被五条悟从水里捞起来?
望月迷呢?
她迫切想起来问问怎么回事?
但是动不了。
“啧”了一声,五条悟略为不满的声音传来:“真麻烦,你先看看她,我来消灭怪物。”
话音落地,一只手拍了拍不鹤亭涓的肩膀,夏油杰唤道:“不鹤亭!”
下意识地,不鹤亭涓想应他,但喉咙不知被什么堵死,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怎么总是掉链子!
怒火从不鹤亭涓心头烧起,她恨不得跳起来回答夏油杰的呼唤。
但这终归只是她丰富的内心活动。
夏油杰又拍了拍不鹤亭涓肩膀,唤了她几声,但不鹤亭涓还是一动不动,死掉了一样。
此刻,不鹤亭涓正在努力尝试操纵她的身体。好一阵,才好像有了点感觉,不鹤亭涓艰难睁开了她的双眼。
然而一睁眼,她就见到了一张嘴。那张嘴离她不到一公分,并且还在向她靠近。
下意识地,不鹤亭涓一巴掌就过去,大喊道:“流氓!”
她凉而僵硬的手打在夏油杰脸上痛感加倍,当然,这痛感不是她来承担。
跪伏在她腿边的夏油杰捂住自己的脸,向不鹤亭涓投来幽怨的眼神。
不鹤亭涓一愣,错开了夏油杰的视线,见到了大片大片的丛林。
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左肩和喉咙为什么不痛,一阵鹅叫一样的笑声在前方爆发,吸引了不鹤亭涓的注意力。
不鹤亭涓抬手拨开额前沾着湿漉漉的头发,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了一个一头白色炸毛,戴着墨镜,穿着高专/制服的高挑男子。
是五条悟。
他正与一条巨蛇一般的怪物缠斗在一起,却因为不鹤亭涓刚刚那一巴掌开始分神,指着夏油杰哈哈大笑。
他鼻梁上的墨镜因他的动作一抖一抖,一双苍蓝色的眼瞳在镜片下若隐若现。
巨蛇趁机反扑,想卷起五条悟,不料他一抬手,手心放出与他眼睛同样颜色的光波,巨蛇立刻被炸成了碎块。
尸块伴随着绿色的液体堪堪坠地,却一点也碰不到五条悟。
想来是开了无下限。
五条悟弹了弹肩头不存在的灰尘,道:“什么嘛,新来的怪物也不过如此。”
这人果然还是这样。
一点也不假。
一阵暖意流过不鹤亭涓心头,这段日子真的很美好。
不鹤亭涓想问问怎么回事,却见五条悟信步走了过来。
见到他的动作,夏油杰也从地上起身。
一时之间,就只剩不鹤亭涓坐在满是冰凉石子的地上。趁机,她看了看自己的左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都没有伤口。
惊喜,但疑惑。
五条悟走了过来,与夏油杰并肩而站,两人的身影把不鹤亭涓遮在一片阴影中。
他抬手,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夏油杰刚刚被不鹤亭涓打得微微发红的地方弹了弹,戏谑道:“明天不会肿起来吧?”
这话看似在说夏油杰,其实也在内涵不鹤亭涓,羞愧而不爽的感觉在不鹤亭涓心头油然而生,挠得她心痒痒,却又不能说什么。
夏油杰却是风轻云淡拨开五条悟的手,视线落在远处:“这就要问不鹤亭同学了。”
……
不鹤亭涓被噎了一下。
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其实是在暗戳戳指责不鹤亭涓呢。
不过确实,谁叫不鹤亭涓爱扇人巴掌呢。
“不是,谁叫你要……”
后面的话躲在不鹤亭涓口中不好意思出来。
五条悟投来的戏谑眼神刺得她心头发痒难受,她连忙道:“总之夏油你活该!”
不知是羞涩还是愧疚爬上了不鹤亭涓的脸颊,烧得她面庞发烫,她立刻垂下了头,不想让两人看见她这幅模样。
“杰,吃力不讨好啊。”那个声音传来,叫不鹤亭涓暗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在五条悟脸上也来一拳。
“好啦,悟,再说不鹤亭同学就要害羞了呢。”
……
不鹤亭涓想再赏他一巴掌。
……
但很快,不鹤亭涓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垂落在自己身上高专/制服的眼神给了她答案。
现在她也是高专的学生。
不对啊,她怎么就成了高专的学生了?
她抬首要问,却对上夏油杰一双金色眼瞳。
他俯视不鹤亭涓,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不鹤亭涓心头一咯噔。
他要干吗?
然而,夏油杰只是俯身,向不鹤亭涓伸出了手,缓声道:“地上冷,先起来。”
居然是好心吗?
愧疚感压得不鹤亭涓抬不起头,她错开视线,假装低头要撑地面,结结巴巴道:“不用,我自己……自己起来……”
然而,她的余光却瞥见夏油杰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
还在犹豫时,五条悟按着夏油杰的背就把他往前一推,这一下力道可不小,换做别人肯定就已经被推倒,趴在不鹤亭涓身上了。
但夏油杰只是前倾了一下,没有更多动作。
他缓缓直起身子,对着五条悟脑后就是一巴掌,五条悟笑嘻嘻躲开,闪到了一边去。
待他站在原地不动后,夏油杰才再次俯身,向不鹤亭涓伸出了手。
真是不好意思啊。
自己刚刚算不算以怨报德啊。
纠结之下,不鹤亭涓心一横,抬头,抬手,要去抓夏油杰的手。
然而,夏油杰狗得很,在不鹤亭涓触碰到他手前,咻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惯性下,不鹤亭涓向前扑去。
本来她与夏油杰距离不大,直接抱住他的腿就能避免摔在地上,可夏油杰算好了一般,飞身闪到了五条悟身边。
顿时不鹤亭涓就栽在地上,被石子嗑得下巴生疼。
那边,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鹅叫震天。
果然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
不鹤亭涓撑着遍地石子,手心被挤得发红,又麻又辣的感觉交织在冻僵的手上,抵不过她内心的愤恨。
“夏油……”不鹤亭涓恨恨咬出这个名字,握紧自己的拳头,向他们走去。
忽然,有东西从背后偷袭不鹤亭涓。
意识到的时候,那东西已经离不鹤亭涓很近了。
她下意识侧身闪避,那东西就正冲到了夏油杰刚刚召唤出咒灵的口中。
喘了口气,缓了缓惊吓的心情,不鹤亭涓才定睛去看那东西。
绿色大虫尖利的牙齿刺穿它火红的皮毛,用力咀嚼着,紫色的液体从牙口中滴在地上。
可夏油杰一贯不是会叫咒灵别吞下这些东西,等他自己吞吗。
不鹤亭涓问:“夏油,你等下不吃它吗?”
夏油杰一愣,转而与五条悟对视一眼,他用不鹤亭涓听得见的声音对五条悟耳语,议论着不鹤亭涓:“悟,她掉水里,脑子被冲走了,帮她找找。”
不鹤亭涓觉得莫名其妙,不爽道:“什么啊?我们为什么在这,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此言一出,五条悟惊愕,对夏油杰道:“杰,她真的脑子掉河里了。”
夏油杰却拿下了五条悟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大步朝不鹤亭涓走了过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什么表情,显得有点凶。不鹤亭涓不知道他要干吗,内心无端升起不安之情,稍稍向后退了两步。
但夏油杰只是走到不鹤亭涓面前,抬起了手,把手背贴在了不鹤亭涓额头上,让微凉的手背吸取她额头的温度。
还没搞清楚他要干吗,不鹤亭涓又见到他收回了手,把手背贴在了自己额头上。
他回身,对五条悟道:“悟,她没发烧啊,怎么不记得东西了,是出现了吸取记忆的怪物吗?”
五条悟摊手,抬脚走了过来,道:“倒也不像,至少她还记得我们。再浪费点口水和她讲讲吧。”
说话的是五条悟,为不鹤亭涓解释的却是夏油杰,他抬手指指天空,道:“不鹤亭,看见天上那片灰色了吗?”
不鹤亭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视线穿透无数翠绿树叶,落在了本应是蔚蓝天空的位置。
但原本的蔚蓝被灰色吞去,像是有人用画笔在天空染上了灰色。
“这是昨天出现的漏洞,范围很大,貌似连接着某个地方,一直在向外涌现没见过的怪物,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搞清楚,那是什么。再不济,也要抓几只回去研究。”
夏油杰娓娓道来,低沉的声音带动喉结上下起伏,“看来不鹤亭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呢,赶紧回去找硝子看看吧,明明昨晚还活蹦乱跳的呢。”
他解释完后,不鹤亭涓心中疑惑阴云顿开。
但,这个漏洞是哪来的?
咒回没有这个东西啊。
忽然,她想起望月迷。
怕不是他搞的鬼。
但现在的咒回时间线,望月迷还没出现。
于是不鹤亭涓试探性问道:“你们认识望月迷吗?”
不鹤亭涓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影一闪,一股凉意却突然没入了她胸口,接着,疼痛感从胸口蔓延向全身。
她垂眼看去,一柄闪着寒光的刀从她胸口穿出,沾着血液。
刀尖一滴鲜红血液摇摇欲坠,像她濒临崩溃的冷静。
“当然。”低沉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昭示危机降临。
不鹤亭涓不可置信抬眼,看着面前的夏油杰。
昔日柔和面孔,此刻竟如此的狰狞。
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把右手伸到了不鹤亭涓身后,并用不知道哪来的长刀刺穿了她的身体。
他嘴角勾起笑意,向不鹤亭涓靠近一步。
随后,他抬起左手,一把将不鹤亭涓按进了自己怀里。
先前贯穿不鹤亭涓身体的长刀,也一同贯穿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