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夏日的光洒在玻璃廊桥上,暖意笼罩整个机场。

    周棠晚拿上行李往外走,航站楼的墙体上都是《虚拟恋人》的广告,这是明州本土最大游戏公司希瑞旗下的乙游,不止是明州机场,各大商场,以及地标建筑的大屏上,也会时不时出现有这款游戏有关的信息,可见其火爆程度。

    周棠晚从盛京回来就是为了参与这家公司的非遗项目。

    她刚想打车,电话就打了进来。

    “棠晚,你陆伯伯派司机去接你了,妈妈很久没见你了,今天回家住好嘛。”对面是个温和女声,态度小心翼翼。

    “好。”周棠晚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对面欣喜极了,立刻给她发了车辆定位。

    接她的是陆家的老管家德叔,他迅速接过行李,态度亲切,“周小姐,您上车。”

    刚上车,德叔就递给她一瓶果蔬汁,“转眼四年了,您也长大了,不知道还喜不喜欢喝这个。”

    周棠晚接过果蔬汁,心下一暖,德叔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喜好的人。

    德叔和她聊了许多,突然说起了她的母亲,“夫人老是念叨您,您回去她肯定也会很开心,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周棠晚的笑容淡了下来,沉默片刻,声音平淡,“嗯,只是因为工作回来。”

    德叔从后视镜看去。

    她侧靠在车窗旁,姿势慵懒随意,风从发丝间穿过,眉眼明艳舒展,可眸子里却沉寂如同一汪深潭,明明还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又或者从她四年前不顾所有人反对要去盛京发展的时候,就已经改变。

    车子开得又稳又快,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从机场开到了郊区。

    陆家坐落在九龙湖旁,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是明州公认的度假胜地。

    朝着环湖公路方向一路西行,很快停在一座简朴大气的苏式建筑前,上面用行楷写着陆园二字。

    她打开紫檀木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晚清雕花石屏,穿过长长的青石铺成的路,才算是到了前宅,门口种着两盆玉兰,香气幽幽,不落俗套。

    推开门,院里有不少人,今天是她的母亲,陆园的女主人周梅四十八岁的生日,这些都是陆家的亲戚,也是她再次回到这里的原因。

    她挂着笑容,和众人问好,态度谦和,礼数周到。

    但难免不被人打量探究,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棉格纹提花中式长裙,是打折季买的,总体不超过五百。

    同这套古朴富有底蕴的宅子格格不入,也和里面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目光里有惊艳,但更多的是对她的轻视和不屑。

    周梅见她来,迫不及待牵着她来到内宅,那间她曾经住过的院子。

    “棠晚,这里的东西都没变过,你缺什么就跟妈妈说。”房间干净整洁,她四年前买的笔记本也依旧放在桌子上。

    周棠晚点点头,很自然地提出,“陈姨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去帮帮她。”

    周梅拦住她,“不用,陈姨那里忙得过来,你好好休息。”

    周梅还想说什么,一声清脆的妈妈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女推门而入。

    少女穿着一身宝格丽格纹背心连衣裙,脖子上带着一条香奈儿珍珠项链,手里拿着一个爱马仕琥珀黄Kelly,因为同母异父的关系,她的长相和周棠晚只有六分像,与周棠晚的明艳不同,她是淡颜偏幼态的脸型。此刻靠在周梅怀里撒娇,娇憨又可爱,“姑妈来了好久了,都不见你来。”

    周梅为难地看了一眼周棠晚,周棠晚很识趣,表示自己这里没什么短缺的,让她先去。

    周梅顿时松了口气,交代道:“那我和闻清先去招呼一下她姑妈,棠晚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吃饭了我让陈姨来叫你。”

    陆闻清插嘴道:“棠晚姐是客人,把她撇在这里也不大好,要不我们把她带上?”

    陆闻清对她向来没有好脸色,一顿夹枪带棒,就差明说她是个外人。

    周棠晚没有和她计较,淡声拒绝,并且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

    陆闻清见她没有怼回来,心下一阵稀奇,临走的时候还多看了她两眼。

    周棠晚虽然带了一个二十四寸的箱子,但其实没有多少个人物品,占据大多数空间的是她那个红木工具箱。

    她将箱子放在桌案上,拿出打磨机和半成品贝壳,慢慢雕琢,整个过程小心又轻柔,时间在打磨机的摩擦声中慢慢流逝。

    晚上六点半,家宴开席。

    周棠晚用水洗了洗沾满贝壳粉末的手,接着往前厅走去。

    她来得很巧,众人正在依次入座,她朝着主座的陆成安打了声招呼,寒暄两句,随后十分识趣地坐在了末席。

    众人都坐在位子上,只有陆闻清不在,周梅嗔怪道:“开席了这孩子怎么还不过来。”说着怪她,但语气十分宠溺。

    话语刚落,陆闻清就小跑着过来,带着喘气声喊道,“我哥回来了。”

    席面一阵骚动,连陆成安都站了起来。

    陆闻津这些年都在国外发展事业,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前。

    周棠晚下意识回头。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死亡顶灯落在他的脸上,却反衬出他的棱角分明。明明是生的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笑起来会更好看,此刻眉目冷淡,薄唇却抿成一条线,整个人疏离又冷漠。

    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掠过尾席的周棠晚,随后同着众人简洁地打了声招呼,一贯的惜字如金。

    一切都很平静。

    陆闻津的位子在另一侧,他却从周棠晚这里走过,过道很挤,周棠晚只能起身相让。

    这瞬间与他擦肩,熟悉的雾凇香味,冷冽又逼人。周棠晚险些站不稳,几番克制,这才没有当众失态。

    周棠晚坐在空调底下,冷风直吹。

    恰如明州四年前那个雪夜肆意狂刮的冷风,穿破时间缝隙,在这个盛夏的夜晚,直击周棠晚的灵魂。

    饭毕,众人散席,周梅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回到前厅。

    陆家十分注重家庭和睦,一家人晚上坐在一起品茶算是个传统。

    周棠晚和陆闻清分别坐在陆成安的两边,陆成安从檀木盒子里拿出了几只孤品茶杯。

    陆闻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杯子,拿起来仔细端详,“这杯子好特别。”上面嵌着彩色的薄片,组成一朵盛开的牡丹,侧着拿光线一照,还能透射出七彩的光亮,就是牡丹最大的那片花瓣掉了,是个残次品。

    陆成安笑着将杯子接过,递给了周棠晚,“棠晚,听你妈说你大学学的就是文物修复,你这个行家给我看看,这个杯子还能修吗?”

    陆闻清撇撇嘴,话里带酸,“我学的也是文物修复,这不就是贝雕嘛,爸你怎么不问我。”

    周棠晚瞧她一眼,小姑娘眉目不善,比四年前还要欠揍。

    下一秒摇头否定,“这不是贝雕,这是螺钿镶嵌。”

    陆闻清下意识反驳,“你说是就是啊,我们教授可是贝雕大师,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周棠晚细细道来,“螺钿更侧重镶嵌装饰,贝雕更注重贝壳整体的形态,然后根据形态雕刻。而且这杯子上的应该是夜光贝,是螺钿最常用的。”

    “贝雕不也用夜光贝吗?这不能证明什么。”陆闻清哪里肯承认。

    周棠晚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可夜光贝昂贵,这只杯子是近年的新作品,目前贝雕行业传承困难,根本用不起这么昂贵的材料。”

    陆闻清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一下子偃旗息鼓,只能嘟囔两句,“说的你好像就是这个行业,这杯子你做的一样。”

    她还真说对了。周棠晚在盛京四年,没有够得着修复古籍的门槛,反而来到了人才凋敝,发展困难的贝雕行业,她的老师是贝雕和螺钿方面的专家,在教她贝雕的同时,还将螺钿的知识传授给她。这套杯子就是她刚入行的时候做的。

    “陆伯伯要是放心的话,就拿给我修,您要是想更稳妥点,我给您介绍专门做这个的师傅。”周棠晚说话做事向来留有余地,不让对方为难。

    陆成安笑着点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大胆修,修不好也没事。”

    他们聊了一会,始终不见陆闻津的身影。

    周梅汤圆都端上来了,还不见他,于是拍了拍陆闻清的背,把汤圆递给陆闻清,“你哥肯定有事情要忙,把这个给他端过去。”

    陆闻清混不愿意,她对这个哥哥向来又敬又怕,今天陆闻津似乎心情不大好,她更不想触霉头,于是赶紧捂住肚子,“哎呦,哎哟,我肚子疼,我去一趟厕所,让棠晚姐去。”

    周梅歉意一笑,将这个活派给了周棠晚。

    瞧着周棠晚的背影,周梅眉眼微皱,一抹担忧浮上她的眼眸。

    周棠晚端着汤圆,走向陆闻清的房间,这条路她走了好多年,十岁到二十四岁。

    敲了两下门,厚重的楠木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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