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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返其乡(下)

    8

    早上八点正是食时,此时的西城区笼罩在炊烟和水汽中。

    上京城坐落熙朝天子脚下,人杰地灵,产业繁荣。论及吃喝玩乐,内城各区域各有特点,但说起人间烟火,市井繁华,百戏骈阗,物美价廉,当数西城。卖日常布料的布庄,各色物件并小吃的西市集场,雅俗共赏的八方胡同都在此处,而同乐轩便是一众茶馆,酒楼,花鸟鱼虫市场附近的一个半开放戏园。

    酒楼下,茶馆旁,市场入口前,四方小院有绿树掩映,红木戏台,三层松木小楼。门口一拱形木门,牌匾上书“同乐轩”三字。

    京胡檀板月琴声与珠玉金铁般的唱腔一同穿过拱门,清晰可闻,售票处的老人将“今日新戏试演,免费入园,雅坐减半”的木板立起,招呼熟人。

    “两年间试遍了十八般

    劈刀光寒惊宿鸟

    斩游寇剑断人还。”

    那闺门旦于寒风中翻卷的绿叶中凝神听声,眺目远望,旋身翻滚,兽衣草裙,满身寒霜。她在骤然温暖的场地,站在了南方长河旁高大的城墙之前。

    她在变缓的乐声中观望,惊叹,追过花丛,树木布景,一件件少女劲装就亳不违和地在收起兽皮的同时出现,那双警惕的脸如拨云散雾般透出明媚的笑。

    又见薄雾起,少女在练武场的武器架前,拎起长|枪顺势举起,刺,收,格档,几下试探后动作迅捷起来——

    “耍长枪破连环

    抖枪尖似银龙出海

    舞枪花如骤兩摧山。”

    “好——”坐在园中椅子上的听客鼓起了掌,声浪震得园中的夏菊与朝颜(牵牛花)轻轻摇晃。

    因平日里只需一文钱便可以进入同乐轩坐到天黑,楼阁雅座也只需二十文。当下里戏台前加了一排椅子才显得空间宽裕,总体来说有变化但不大,二层雅座却几乎坐满了人。

    唐紫瑰坐在这榫卯结构的“听戏楼”三层大开的窗前,对人来人往的二楼投下了视线。

    雅座附赠一小碟花生瓜子,另外茶馆的龙井茶、酒楼的早茶、街上的馄饨,想吃附近的早点只需要喊来小二,便可通知卖家送来,若多给小二几文跑腿钱,便会用上保温的食盒亲自带回来,打开时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黑虎掏心震山岳

    白鹤亮翅破云岚。

    长拳裂地,爪撕无形。

    身形如电,吐气如虹。”

    两年的光阴于演武场的布景中略过,唐紫瑰看了眼台上角色架势有余力量不足的动作,缓缓摇头,眯起眼盯着墙壁思考,却被明显褪去了稚嫩,换了人的高亢唱腔打断了。

    “唐紫瑰如那煞星临世。”

    ——原来是这一折已唱完,闺门旦打完一套把式,与那腰系丝绦,手持羽扇,素面蓝衣的文老生打了个照面,一人南下一人北上。

    其后一青年刀马旦骑白马上台,银甲红枪面染红妆,于台上娴熟地转了一圈,于一片木人铁兽的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却让正主轻轻地拢上面甲,闭上了眼。

    “破坚堡赛过那九天玄女,杀得海寇哭爹喊娘,挑翻敌将鬼泣神嚎。

    枪挑战傀惊破敌胆,红浪滔天威镇四海。”

    将军令紧迫不停,刀马旦挑枪花,架敌刀信手拈来。眼神英气身带杀伐。道具场景的夕阳落在“她”的身后,漫天红霞燃烧成火红的披风,烈烈作响,火光灼灼。

    “脚踏酋首仰天笑,朗朗乾坤岂容尔等闹

    银枪扫尽千重雾,金鼓催开万朵桃。”

    随着故事的发展,她换了黑甲,戴上面甲,手执帅旗,走过大江南北,北上入边关,南下见上京。

    正是这指挥甚至客串后勤的四年。

    而唐紫瑰轻轻拍了拍手,道:“原来如此。”

    一到九阶的晋升体系是十七年前由六大公会制度引入的,战士便是其中之一。可超凡力量从来都存在,这片土地上,道法、内力种种形式殊途同归,那以职业为表述的现在,台上人为何不能有属于自己职业的天赋呢?

    “战袍脱下换红妆,牵马缓行轻声语。

    愿许圣火昭昭愿,不教番犬过海l关。”

    这出新剧已然进入了尾声,刀马旦的唱腔平静婉转,远眺波涛。

    这个地方戏园人才济济,造风打光操纵人偶各有办法,就连布景也别有美感。但是唐紫瑰对接下来的剧情没有一丝兴趣,那水袖轻盈云步飘然的刀马旦退到了幕后,确是一副休养生息的放松之态,只余荒原冷月城前红花,长|枪锋刃寒。

    正是旁白戏曲声——

    “荒原月映旧弓弯,城门血染红牡丹。

    长枪划过千层浪,战地花开百姓安。”

    唐紫瑰的神识隐去了,无法隐去的精神气场散去,这场戏试唱不过两刻钟,曲终人不散。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后台发出一声尖叫声,前来暖场的旦角名家金先生被发现昏迷在地,生死不明,同乐轩紧急闭园。

    三楼只在大戏开放的两间包间,唐紫瑰注视思考的隔壁,身披白袍的少女走了出来,原地交谈的人群让开道路,刷漆的大门无声打开,她站在明亮的阳光下,仰视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9

    唐紫瑰睁开眼看到了闻渊悬在她额前的黄铜钢笔。

    进入人类社会第一年形成的条件反射发动了,本就笔直的坐姿变得端正极了,她看到闻渊站在这张神似双人课桌的木桌前,露出了那种兼具亲和力与威摄力的和善的笑。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丞辅——”

    唐紫瑰接着闻渊的停止处说:“龙反其乡,得其所处。”

    闻渊欣慰又复杂地笑了,他的手向前探去,摸了摸唐紫瑰的发顶,那支钢笔魔术一般滑入了衣袖,又出现在了胸前。

    唐紫瑰处理精神和身体不同的信息只需要一瞬间,而闻渊知晓她的状态也只需要几句话。

    他就知道唐紫瑰不会在乎徐先生近乎谶语的评价,她不会因为外人的看法有一丝波澜。过往的经历塑造了一个谨慎果决,通透纯粹的人好像荒原的野兽教会了她生存的本能、闻渊为她推开了整个世界的门扉,自此之后她长大成人,却好像从未变过。

    这样也好,其实惆怅思虑,故而隐瞒的人一直是他,唐紫瑰不会责怿想要让她面对强大对手的闻渊,责怪他的其实是自己。

    “很好,记优。”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笑看说下去,就像很久之前。“我们想要成功,就必须要推|翻过去的时代,皇权至上,人有贵贱。”

    唐紫瑰站了起来,他收回了手。

    “这次你的对手不是真实存在的某人,是千百年来‘君1权神|授’‘天人合一’理论下造就的怪物。人心在变,世界在变,可是‘它’必然会阻止后人动摇旧制。”

    “不改旧制,无法改天下人认识;但若先改认识,只要旧制仍在,便无法彻底。如此,‘它’便拦在了道路中央,无法迂回,只好强攻。”

    唐紫瑰却在此时探身向前,冰凉的腕甲在他的脸上压出浅浅的痕迹,手套下的掌心灼热,捂住了闻渊的嘴。

    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映出的东西与他没什么不同,同样是不可见的一切与一片光亮。

    电光火石间,闻渊想起了那个被阻拦的称呼——无名。

    古有人言:"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天命,谓天所命生人者也"**

    他听见唐紫瑰说:“先生,我知晓了。”

    “唐紫瑰领命。”

    闻渊没回应,他拉着唐紫瑰的手面对面坐下,又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微红的光与无形的波动在交握处蔓延开。

    两人没有释放新的技能,但是原本就存在的联系激活了不同的效果——基于优势互补的安神术与强化术、基于相互了解的信息交换。

    他们是师生,更是同路人,是上司与下属,更是知识与力量的搭档。

    “你且先出去,看看城中情况如何,城外的人安置得怎么样,我再多留一段时间。”

    闻渊收回手,要将唐紫瑰赶出去。

    “先生!你又……”唐紫瑰咬牙气极。

    “快去吧,紫瑰。我在这里等等。”闻渊摆手让她出去,也没说等的是什么。

    唐紫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从口袋里翻出稿纸书写,转身通过那一片光亮离开。

    闻渊独自一人时摇头失笑,怎么能说把是把工作推给学生头疼呢?明明是信任才对。

    10

    闻渊来回翻看着那份笔记,思绪翻涌,不知疲惫。

    时间流逝,此间亮暗没有丝毫变化,只有他书写和翻页的声音。

    那僧人没有回来,当然,他们都知道他交托信息的使命已了,没必要再回来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没有僧人,他离开之后此处还可以进来吗?

    “不能。”有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稚嫩却冷淡。

    他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一个少女从通道中走出,她披着白色的长袍,身量纤细,衣角及地,步步走来却不拖曳,带着一种沉静的美感。

    行到近处,她摘下兜帽,露出莹白如玉,发白如雪,金色重瞳仿若熔金的,浓淡相宜的容颜。

    无数想法在他心中炸开,一瞬间他只觉得呼吸沉重,头晕目眩,但红色的火焰在他胸口燃烧,护住他的心神。

    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开口说道:“朕乃熙烈帝,熙朝第十三代皇帝,亦是熙朝最后一位皇帝。星火联盟主|席,既见朕亲临,为何不拜?”

    她坐在他的对面,就像坐在黄金皇座之上,身高无法仰视,却如盘旋天际,居高临下。

    闻渊起身,作了个揖,起身后却是站的端正笔直。

    “闻渊此礼,敬烈帝陛下,守江山,护国土,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闻渊身为星火一员,忝列主|席之职,却不能拜陛下。”

    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呼吸可闻,却维持了表情。

    他对自己说,你不能恐惧,不可臣服,不能卑微,不能落了气势。

    “呵。”她笑道:“闻主丨席好胆量。”

    “皇兄已与唐将军切磋交流,朕来此乃是与你论一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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