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敲击声在海水中显得闷厚非常,池婠趴在墙壁上,扯掉墙上的海草,一寸寸试探过去。
黄途安翻过一页笔记本,看过内容,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池婠,这个幽老师还和梁老师闹过矛盾呢。”
池婠摸着墙壁问:“梁老师?”
“对,就是和幽老师玩过扫雷的那个人。”黄途安指着一行行的文字,“后来梁老师经常来找幽老师,就成为了朋友。可梁老师的组员们不乐意了,两个组之间就吵起来了,还差点打起来。”
池婠把前后左右的墙都敲过了,但毫无发现,她顺着黄途安的话说:“所以两位老师的关系也恶化了?”
“恶化谈不上,冷淡了倒是真的。”
池婠点点头:“因手底下的人不合而失去这段友谊,挺可惜的。”
有枯败的海草从脸颊边下落,池婠抬头,由于四面墙壁上的海草都被她扯了下来,头顶上的海草也有些撑不住了,在海水中晃晃悠悠地荡着。
黄途安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海草就唰地盖了她一脸。
天花板上的本来就有脱落海草之势,池婠一拉,海草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全都被拉了下来。
“啊,不好意思。”
池婠双手作卷,海草便齐齐向她而去,卷作了一团。
“没事,我也是当了回海草新娘了。”黄途安面无表情地整理头发,顺手拍了拍散落在床上的海草。
黄途安本来是留下来照顾池婠的,但现在是池婠在边上找线索,她坐在床上看笔记,又落了一头的“工伤”,看上去她比池婠更像是被照顾的那个。
池婠:“那我掀了你的盖头,岂不是你的‘新郎官’了?”
黄途安一噎:“好冷的玩笑话。”她算是发现了,池婠有接冷梗的天赋,包括恐高症那次也是,接话接得体面,还夹杂着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
茫茫冰雪地,红色大楼在其上高高耸立、独树一帜,成为了前路上唯一的标识。
深海中有这样的存在,似乎也应了那句“人定胜天”的老话。
黄予安肩膀上一沉,便听到陆月戏谑的声音传来:“哟,看什么呢,担心大楼里的谁呀?”
“没有啊。”黄予安当即否定,他扭过头,看了看前方努力探路的邦哥,又看看大楼的方向,假装自己在确认他们与大楼之间的距离。
耳朵都红了,还说没有。
陆月含笑看着黄予安:“你和她不合适。”单纯的老好人,在池婠面前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这转变来得太快,黄予安心中那点惊慌失措忽然冷却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陆月就先一步打断了:“不打趣你了。”
“邦哥!”她转头喊住前面的人,“先别找了,这地方是活的。”
邦哥应声停了下来,他回头朝二人游来,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他疑惑道:“活的?”
离大楼越远,冰花便越少,但也依旧是层层叠叠地开着,偶尔露出半大点儿的地面,却也无处下脚,他们到现在还在上空游着前行。
陆月点点头:“这地方我们刚才来过,走了起码有三遍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黄予安问,他们这行人,要数邦哥最有经验和阅历,连他都没能发现的问题,陆月却发现了?
邦哥眉头微微皱起:“这话怎么说?”他也很好奇陆月是怎么下的判断。
陆月抬起手,阳光透过波澜的海水,洒在指缝间,带来些微弱的温热,她好久没有好好晒太阳了,此刻便有些贪恋。
“看日头,我们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为了防止兜圈子,我们以大楼为参照物,上午时找准一个方向走,下午换另一个方向走。可是这段路……”
陆月向下指了指:“我们上午就走过一遍了,现在是第三遍。”
黄予安愕然:“这种路你也能记得住?”
陆月勾起嘴角,麻花辫在身后左右摇摆,她得意洋洋道:“我从小就练习认路,加上记性好、天赋高,区区冰花路,小菜一碟。”
“方向没错。上午我们从大楼正面出发,下午改为大楼背面出发,”邦哥的眉头更深了,他望着大楼说,“现在我们还是在大楼背面,如果按照陆月说的,地面会移动……”
那大楼为什么还会保持他们出发时的样子?
“我从大楼出现的那天起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陆月,“在我们眼里,大楼是突然出现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黄予安:“我们才是突然出现的那个?”
陆月点点头:“没错。”
“其实大楼一直在这里,是外围的地面在不断移动,所以出现了当初见到大楼时的那种突兀,让我们误以为它是忽然才出现的。”
“我们之所以还在大楼背面,就是因为无法依靠自身确认前进方向,所以我们常常需要回头看,用大楼为参照物,来校正方向。我们一心都在方向无误上面,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重复了。”
路程长远,冰花大同小异,陆月在刚开始时也没在意,当出现几块小小的平地时,她才开始留意起来,这才发现了问题。
邦哥:“这样吧,我们先原地休息,记一下周围有什么特征,过会儿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
纸页上沾到了几滴辣油,经过日积月累,辣油早已变得淡黄,幸好字句还能看懂。
黄途安一边扣掉上面的辣椒末一边说:“咦,池婠,笔记里面还提到了沉默号,好像是在说名字来源。”
池婠许久没听到沉默号三个字了,听到黄途安提及,她还有些恍惚,敲完最后一块天花板,她便游了下来。
“你看。”黄途安给她指着笔记本上的文字。
【安宁号的廖舰长不苟言笑,她手底下的人老是吵架,但只要廖舰长一出现,他们就都乖乖的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管理的,太帅了。
廖舰长的女儿也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倒跟我们这些人合得来,她不喜欢我们喊她名字,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廖舰长。
小廖舰长这几天都过来蹭宵夜吃,虽然她还没有正式接管自己的舰船,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儿。我就开玩笑地说廖舰长的舰船叫安宁号,那小廖舰长的舰船,干脆就叫沉默号吧。
她问我为什么,我难道会告诉她因为她的沉默寡言吗?电光火石之下,我当即说了句充满了内涵和寓意的话:安宁号无安宁,沉默号不沉没。
多好的寓意,多恰当的名字,我简直是天才。
小廖舰长听了没说话,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采纳。我觉得她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毕竟她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智商和情商,两者总要有块短缺的。
PS:小廖舰长口味偏重,霖妹妹的辣油加了一勺又一勺,本来只有她自己吃的,后来我们想着独辣辣不如众辣辣,所以伙食又上了一个台阶,不过确实是香呐!】
黄途安喃喃道:“这么说来,这本笔记比沉默号还要早。”
“后来上面的人与廖舰长他们谈崩了,永宁号不辞而别……”池婠,“途安,再往后翻翻,看还有没有关于沉默号的记录。”
“好。”
黄途安唰唰地翻着笔记,一目十行,池婠心中莫名有些焦躁,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大楼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为什么会突然流鼻血?
枯黄的海草勾在脚踝上,池婠左右甩了甩,海草便顺势落了下去,轻轻堆在地板上,形成了柔软的小山丘。
对了,四周和天花板都搜寻过,差点忘了还有脚下的地面。
池婠跳下床,踢开周围的海草,用脚尖代替拳头,一步步踢踏着。
黄途安分享目前的情报:“后面好像没有再提到沉默号了,倒是说了海域的命名……”
池婠嗯了一声:“你说。”
“很儿戏的方式。”黄途安噗地笑了出来,“她说最先命名的是隔壁377海域,因为那里的鱼脾气都很大,经常约架,所以取了谐音梗的377数字,代表生气气。”
“488海域是因为这个海域很危险,别说人了,生活在这里鱼也时刻承担着嗝屁的风险,488意思是死光光。”
“这位幽老师也太随性了吧!”
岂止随性,话语权也很大,幽人兰所起的海域名,到今天都还在使用。
池婠歪着头想了会,说:“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的这片海域就是488海域?”她第一次见到紫罗兰之前,就从两个大叔嘴里知道了大海里区分海域,以及沉默号接人的事情。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前因。
“是啊……”黄途安揉了揉眼,加快了浏览速度,她翻过几页,捕捉到熟悉的字眼,便顺着念了下去。
“全体人员在几天内集体出了鼻血,科研队和医疗队经过不眠不休的加班,发现海草可以抵抗这种情况,于是把海草加入了罐头里,当作日常调养……池婠,破案了!我说罐头怎么有股熟悉的涩味,原来是里面加了海草!”
……
眼瞧着大楼从背面变成了侧面,三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有骇然之色。
陆月首先开口:“你们……看到了吧?”
其余两人点点头,除了大楼换了个面,就连不远处的几块小平地,也变幻了位置和数量。
邦哥抿着唇说:“真的在动,而且肉眼几乎很难看出变化的过程。”
“即便我们留意观察。”黄予安补充道。
邦哥叹了口气,说道:“当断则断,我们暂且回去吧。”天色将晚,再寻下去,恐怕就不止丢一个小光了。
“等等。”陆月指着下方冰花间的一道黑影,“小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