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灰粒如同烟雾弹，封锁了四面八方的来路，连黑贝壳都显得若隐若现。

    黄途安觉得周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说不出来。她轻轻跺了跺脚，脚感与踩在沙子上有一些区别，软软的，而且还带了点弹性。

    “咳咳，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黄途安佝偻着身子问老梁，她的眼、耳、喉、鼻全都火辣辣的，一张嘴，鼻血就流进了嘴里。

    老梁此刻也难受极了，他头脑发胀，还伴随着阵阵耳鸣声，自然顾不上黄途安说了什么话。

    没有听到回应，不过根据喉间的力度来看，这人坚持到现在估计也够呛了。

    黄途安满意地笑了，她沉下身来，拼上全身的重量往老梁身上一撞，再抬腿一踢，弯下腰“咻”地从他胳膊底下逃走了。

    直觉告诉她这里有危险，即便再虚再累，可逃跑的力气她还是有的。

    临走前，黄途安还转头瞄了他一眼，匆匆看见了个大概身形：这人头发许久没有修理了，长得挡住了眼睛，又胡子拉碴的。像他这样的形象，营地里能找出十个这样的。

    唯一突出的，便是他喉间有条蛇形的纹身。

    黄途安记得有这个特征的，只有那个叫老梁的家伙。

    “咳咳、咳。”她擦掉嘴角的血，奋力远离老梁。她边跑边观察，发现这里所有的贝壳外面，全都蒙了层厚厚的灰，还散发着一股臭味儿。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刀已经被老梁拿走了，如果再被抓住，她可没有第二次逃命的机会了。

    “啪——”黄途安拍上黑贝壳，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它，然后捏着鼻子躺了进去。

    烂肉可真臭啊，她憋了口气，将贝壳又重新合上了。

    老梁在原地缓了好久的劲儿，终于能恢复过来，准备起身追的时候，他脚下的地忽然动了……

    ……

    沉默号内，廖月正和廖舰长交谈：“姑，你还没告诉我，上次你和陈副出去之后到底有什么发现呢，你们是不是查到这些灰粒的来源了？”

    “是，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廖舰长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就算大家知道了，也很难找到它。”

    “可是灰粒一直在扩散，现在不去找，迟早会祸害到其他海域的。”廖月皱着眉头，她能想到这点，那姑姑肯定也能想得到。

    她追问：“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廖舰长点头，将所知的信息全盘托出：“这是一种名为“膜”的鱼，身形呈透明的薄膜状而得以此名。凭借这层膜的特性，进食之物是什么模样，它就能成为什么样……”

    为防止误食，膜鱼向来是独居生活，并且能从体内排出有害的灰色颗粒，用以捕猎食物。

    它们通常体型小巧，排出的灰粒也只能捕获些小鱼小虾，满足日常温饱。

    “可外面的阵仗那么大，难道……”廖月欲言又止。

    廖舰长道出了她的未尽之意：“这条膜鱼应该是基因突变，体型小不了。所以即便是侥幸找到了它，我们也难以靠近。”

    先不考虑膜鱼会不会吃人，单说灰粒的排出量，可能还没等他们靠近，自己就要先一命呜呼了。

    “不，姑姑，你等等……”电光火石之间，廖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我们从贝壳地接来的那些人吗？”

    “他们说，曾看见小骑士多次凭空出现在那里，却没有见到紫罗兰的身影！”廖月眼睛都在放着光，“刚才我们推测这条膜鱼长得很大，所以结合两个信息来看，膜鱼很有可能吃掉了紫罗兰！”

    廖舰长心中也燃起了希冀：“既然有了方向，我们拿上枪，采用人海战术，怎么也能打到几颗子弹。”

    “或许用不了人海战术。”

    廖月拿出了池婠用过的那把手枪，虽然池婠不肯告诉她这个秘密，但她隐隐有丝信心。

    廖月摸了摸枪身：“我知道谁能做到。”池婠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第三次。

    ……

    借廖月的吉言，某人确实身怀绝技，而且是可怜得只剩下两次机会的绝技。

    “阿嚏！”池婠一个猛动作，两行鼻血欢快地流了下来，她默默揪起衣领擦了擦——反正系统任务里指定的天数快到了，能活到最后最好；如果失败了，衣着整洁之类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黄予安目露担忧，腕间绑着的布绳上已是血迹斑斑，有他的，也有池婠的。

    灰粒越来越多，大家的状况也越来越差，他们走了许久才找到小光，便让邦哥带着他回去了，现在只有他们俩还在外面逗留。

    黄予安提起手，打算解开他俩的绳子：“池婠，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和大家集合吧，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池婠立马拉了过来，反问他：“我撑不住，你就撑得住吗？”

    “再说了，邦哥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走是和小光一块儿走的，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找人，让我自己回去，像话吗？”池婠知道他忧心自己的状况，也放不下他妹妹一个人在外面生死不明。

    即便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看黄予安的脸也是模糊的，但她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伙伴精神。

    池婠紧了紧绳子，语气不容商量：“等找到人了，咱们三个一起回去。”

    黄予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好吵……哥，池婠，你们谁来个人扶下我呗？”黄途安躺在贝壳里虚声说，“没想到，池婠你、咳咳，还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池婠循着声音找到了她：“途安，你怎么在这里面？”

    贝壳打开的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黄途安的小脸那叫一个“惨”，脸上七纵八横地淌着血，两只眼睛也染成了可怕的猩红色。

    “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团子。”黄予安二话不说就把妹妹背在背后。

    “咳咳，走这里，”黄途安指着某个方向，“还有……不许叫我小名。”在穿开裆裤的年纪，她就嫌弃这个小名了——团子，团子，听上去永远是个小孩一样。

    池婠还记得黄途安送她的那把小刀，上面就有这两个字，原来是她的小名啊。

    “快走。”黄途安催促道，“紫罗兰，吃人了。”

    时间回到她刚躲在贝壳里的时候，虽有灰粒严重阻碍了视力，却还可以勉强看到个大致情况。

    她先听到了有人咳嗽的声音，就知道是老梁在这附近了。

    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鱼叫声，灰蒙蒙的海洋上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蓝色鱼身。

    从它跃下后，老梁便没了踪迹，只在地上留下了些新鲜的血迹。

    那条鱼是紫罗兰，她看得真切，可好像也没有看得那么真切。

    黄途安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以警戒、忠诚、亲和而出名的大鱼紫罗兰，居然会吃人。

    “怎么了？”黄予安感受着轻飘飘的绳子，双手往上提了提，不明白池婠怎么忽然把绳子解开了。

    池婠活动了下自由的手腕，然后指了指黄途安，轻声提醒：“睡着了，解开绳子，你背得更安稳点。”

    ……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顺利得多，廖月早就开着沉默号准备迎接他们了。

    池婠一进门就被廖月拉到了边上，手里还莫名其妙地被塞了把枪，她满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廖月将膜鱼之事与她说清楚了：“等会儿我打算……”

    话还未尽，突然之间“哐”地一声，沉默号内的所有人都遭受了这顿天摇地动，电子光屏上的视角转了又转，若是拉远了瞧，可以看到天与地在不间断地翻转，代表着沉默号从这头飞到了那头。

    廖舰长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池婠在角落里抱着头问：“怎么回事，沉默号没有预警的吗？”

    趁着沉默号自由落体，暂时稳定了下来，廖月爬到了操作台查看回放，瞬间脸都绿了：“膜鱼甩了个尾巴，把舰船甩飞了，现在……所有镜头破裂了，拍不到外面的情况。”

    沉默号结束了冲击，却受到了另外的干扰，整个船身在微微颤抖，而且许多功能都失灵了。

    “不对，还有一个镜头勉强能用！”廖月快速在键盘上敲打，在密密麻麻的雪花屏中，捕捉到一个飞闪的画面，画面显示有许多啪啪鱼在拍打沉默号，隙间还有条蓝色的身影正在往这边游来。

    廖月崩溃：“完了完了，它玩上瘾了，又过来了。”

    池婠问她：“这门还能打开吗？”

    “应该可以，但开了可能就关不上了。”廖月猜到了池婠想干什么，但她还是问了句，“你行吗？”

    “咱们赌一把，”池婠握紧了手枪，“我去试试看。”

    “行！”廖月咬牙按下了开门键。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膜鱼要是再拍几下，他们没被压扁，也要被里面的钢铁金属戳烂肚子。

    被救助的那些人，这会儿全都往操作室跑，想问问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刚到达，就看到了全开的大门外，池婠自告奋勇的背影。

    “你们看那是什么？”

    成百上千的啪啪鱼如同洪水般，将池婠围了起来，每条都像见了亲人似的，用放荡不羁的鱼尾对池婠表示热情。

    池婠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和力天赋居然恐怖如斯。

    一张卡片逐渐显现于唇间，池婠举起手枪，忍着浑身上下哪儿哪儿的“疼”，对着已经接近沉默号的庞大肉壁，默想着心脏的位置，开出了绝对命中的一枪。

    围观者有很多，但谁也没看清楚，那子弹是如何绕过鱼群，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条蓝色大鱼的。

    膜鱼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而后缓缓向海底下沉了去，可天空并没有因为它的死亡而恢复白昼。

    答案很简单，池婠已经先众人一步知道了。

    【任务进度完成100%】

    【是否选择立即离开？】

    她再也受不了这些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