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姐主动过来,他哪里会说介意,他心里仍存着刚刚吴姐帮他解围的感激,“不介意,你坐吧。”
吴姐遥遥看了一眼墙根处那群清洁工对她竟能坐在前端位置而投射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有些得意,便吃吃的笑,主动搭话道“陈医生,你老家是哪儿的?我老家是安徽的,我们那边的女人啊,都可能吃苦了,虽说赵风不是我们那边的,但这个丫头也能吃苦,又肯干活,你也知道她又那么心细。”
陈医生听着仿佛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家是本省本市,自从家里的老人过世后,他父母就移居国外不再回来了。
“喔,说起来你也算是国外长大的,那国外的菜跟咱中国的菜比起来还是咱中国的菜好吃吧。”
陈医生脑子里立刻想起以前留学时食堂里常有的油腻干巴菜色,不是全肉就是全素,吃的花样翻来覆去极少,让人恨不得绝食抗议,他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们那边的特色小吃啊,就说黄山烧饼吧,那都是一绝,皮酥馅香,有梅干菜肉馅的,也有纯肉馅的。哎呀,每年过完年来上班,我都买一大兜子带着走,可再多也是有数的东西,吃上一两个月就没了,不然还能给你尝尝,可惜出来安徽后,到处都买不到那样好的烧饼吃,你知道吗?就跟你对门的那个李研究员,他也是我们黄山那一块的呢,不过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简单客套了几句,吴姐耐不住,索性开始讲起赵风“还有赵风,这丫头真是个可怜孩子,你也知道,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后来我遇见她了,你都不知道,她恰好跟我家丫头一样大,不由得我不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对待的,前几天不是她爸那个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也在嘛,可真是把我吓坏了。然后后来我就问她说丫头啊,那你这以后可打算怎么办呢?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她今年满打满算也虚岁23了。她却一脸天真,还像个小姑娘似的,说她就要继续打工啊,挣钱啊,我就问她说光想着打工挣钱没想着结婚成家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叫人怎么看的下去哇。她摇摇头,说她不想结婚成家,只想着挣点钱就回她寄宿学校里去,说寄宿学校的老师和校长对她可好可好了,她要回去继续读书,念高中,还要考大学,然后毕业了以后跟她的老师校长们一样也在女校里当老师,一辈子都不离开寄宿学校。哎呀,你说她是不是个傻丫头,小时候人家对她好点,她就不管不顾的要用一辈子去报答了,我就是觉得这丫头确实真是个好姑娘,不结婚找对象也好,你不知道,现在的男人啊,靠谱的太少了,当然了,陈医生我不是说你不靠谱,只是旁的不靠谱的确实太多了。赵风这么好的姑娘,我还担心遇见个坏男人给她一辈子都耽误了呢。所幸呢,这丫头一门心思的就是上班挣钱,我悄悄告诉你,这丫头她可节俭了,只是之前她那个不成器的爸老是管她要钱,现在她的拖累没了,我算着啊,搞不好再过一两年,她就能回去念书了,也不知道现在她这个年纪入学好不好弄,到时候要是不方便,我说什么也得帮衬她一把......”
吴姐只管自己滔滔的讲,陈医生听得入迷了,不由得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原来赵风想当老师啊。
他脑中又浮现那天她茫然看着父亲遗体的样子,似乎坚强已经成为了她的个性,陈医生不免对她越发好奇且在意了起来。
也许就是那些女校的老师和校长用爱抚育了她,又用知识教育了她,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些特性都在女校的老师身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于是女校就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净土,所以长大后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转身回报。
可一听赵风那么努力挣钱就是为了离开研究院,他忽然觉得一两年的时间也许是极短极快的,也许不用一两年,也许只是下个月,赵风就会离开,而且再也不会出现了.....
吴姐说起话来,往往三句就能扯开一条大河,到最后她自己也讲的迷糊,索性想到哪儿就讲到哪儿,陈医生一边吃一边听,时不时点点头,吴姐越看他越合眼,颇有丈母娘相中女婿般的投缘。
再加上她刚刚帮陈医生解了困,她一个清洁工,竟有这样的资格可以帮一个高级研究员解围,所以她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人是很奇怪的,如果别人贸然插手帮忙,有些人未必肯领情,可若是你帮了别人,你就会产生一种想要再帮帮他的怪异冲动。
于是她心里便打定主意要帮赵风看牢陈医生,想尽办法也要促成两个人的姻缘,但这一切赵风和陈医生都恍然无知。
这晚她见赵风拿着陈医生的衬衣,不由得想起那天陈医生在食堂把饭菜打翻的事情,便绘声绘色的讲给赵风听,赵风还不知她的愿望被泄露了,也不知道面前的吴姐一心想着要把她给高嫁了。
她还只当是听了个关于陈医生的笑话,笑得很欢乐。
次日陈医生有一个大会议在二楼会议室,这个会议同步好几个研究院,要开一整天的视频会议,也是关于他研究的方向主题的,他先把目前阶段性的研究做了个总结激情发言后,便坐在窗边透气顺便听别人发表问题,不经意的,他朝窗外看了一眼,瞧见赵风正从楼下走过,她身后不知怎的跟着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清洁工,大约有三十多岁,身形猥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颇有些厚脸皮无赖的样子。
果然他追上赵风,故作熟稔的竟扯住了赵风的手臂,赵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手臂抽回连连后退,但那人就是故意拦住了她的去路,且对着赵风表情讨好的像是油嘴滑舌的在说些什么....
视频会议上,有一个研究员提出了一个问题,是需要陈医生作答的,但众人没有等到陈医生急促作答的声音,大家扭头一看,不知为何陈医生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外,丝毫没听见大家的讨论。
众人尴尬的等了一会儿,有人按耐不住便拍拍他肩膀,提醒他回答问题,他应付的点点头,眼睛却根本不准备离开窗外,而脸色却有点恼怒的样子了,众人还在纳闷,有人预备也往窗外瞧一眼时,陈医生忽然蹭的站起身,一副怒气冲冲要找人吵架的样子,且准备转身朝门口走去,途中仍不忘紧紧盯着路过的每一扇窗外。
忽然,他在最后一扇窗边停住了脚步,脸色转好,回头时还对众人竟和蔼的笑了笑,而后又轻步走了回来,他的心思也回来了,他看了看问题,思索了一下,最后准备发言前,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窗外,有人已经好奇的探头去看了,只看见窗外楼下的小径上只有两个女清洁工离去的身影,此外再无他人。
因为之前离职了一个清洁工,研究院里便又新招来一个三十多岁还算年轻的男清洁工,是专门打扫院子卫生的,研究院里的一众清洁工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但腿脚利索的中年妇女,其中最年轻的赵风虽然样貌并不动人,但胜在年轻青春,那股女学生般的文弱和羞怯让人看了就喜欢。
于是这清洁工刚进来没几天,就从一群老妇女中瞧上了仍是个姑娘的赵风,可好事的吴姐早已把这个新来的打听了个底朝天,因此早就关照过赵风说这个男清洁工不过是领班的远房亲戚才招进来,听说以前在外面时就作风不正,喜欢乱搞男女关系,不知道被开除过多少次才辗转来这儿当清洁工,属实不是什么好人,叫赵风躲远点,可别沾了一身臭。
赵风一向都跟吴姐形影不离,正值暑假,吴姐的女儿大学放假了就来找妈妈过暑假玩,白天都一个人呆在家里,吴姐非常思恋女儿,就常常从食堂给女儿打包些好吃的两个人下班后带回去吃,这天中午吴姐忘了打包的东西连忙赶回食堂去拿,叫赵风早点去楼梯间给她占个纳凉歇暑的好位置,赵风点点头便匆匆往大楼里走。
好巧不巧,赵风落单时偏被那个男清洁工瞧见了,这个男清洁工早已从四面八方把赵风的背景打听的七七八八,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实在是个好下手还不用担心对方家长来闹的好对象,只是总在她旁边的吴姐听说嘴皮子非常厉害,甚至一度厉害到活活气死了赵风的无赖老爸。
于是他一直忌惮吴姐,根本不敢贸然当着吴姐的面去调戏赵风,见今天吴姐竟没像个门神一样守着赵风了,他一阵欣喜,趁此机会,他连忙上前搭讪,赵风把吴姐的话都听了去,知道这个人总是仗着自己长的还算个人样,来研究院才没几天就到处往妇女堆里钻,喜好跟那些半娘徐老的妇女勾勾搭搭,故意说说笑笑的,还以为自己多帅多受欢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