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喆喆从父亲那回来之后,天已经黑透,她站立在冷风中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星星隐匿了几个时日她都记不清了。几阵冷风吹得她额头发凉,她裹紧大氅,头缩在帽子里。
远处星啊,你是不是怕冷躲进了云层之中?如若你看见了我,你能不能告诉我娘,我长大了,长得很好,她若在世,那你就稍话给她吧,让她来京城看看我。她若不在了,那就让她来梦里看看我。
东风颇烈,心也太酸,回过神的时候,被风吹凉的腮边早就落了泪。
一夜风雨,泥泞了城外蜿蜒的路,吹落了枝头倔强的叶。枯叶在冷风中挣扎几番,最后认了命一般,委在泥水里。
清晨起了白雾,混杂在漆黑之中,迷茫一片。
马蹄声在空旷且泥泞的路上踏得格外清脆,一台青布马车伴着赶车人的叫喊声缓缓停在了城门不远处。赶车人纵身跃下,恭敬地掀开车帘,从车里扶着杨喆喆下了马车。
两人行礼告别,赶车人调转了马车,消失在清雾之中。
城门处人群汇集,熙攘聒噪,透过城门缝隙隐约散着几点发黄的光亮,着实叫人焦躁。
杨喆喆一袭黑色长袍斗篷,轻巧地穿梭在混杂着言语声和脚步声的人群里,她停在贴近城墙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站在身边的人,有妇人,有孩童,有声音粗哑的老者,虽看不清面庞,却都不像是跟踪了她一夜的人。她侧身收紧长袍,心里疑问,到底是什么人会跟踪她?
城中响起了钟声,城门伴着吱呀声开启,几蔟快要燃尽的火把把将去的夜色衬得通红,人群忽地安静了片刻,便又嘈杂起来,乌泱泱的堆在城门处。
这几日守卫没有盘查入城的行人,人群并末显得拥挤,她裹了裹斗篷,随着涌入的人群进了城门。
城内陡然喧嚣,人群亦四下向各自的去处散去。
伴着一阵散乱,她加快了脚步,随三两路人拐进一弯不显眼的胡同。
杨喆喆在一处宅院侧门处停了下来,小心地环顾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推门而入。
胡同拐角处,一袭身影从迷雾中探出,眼神透着几分笃定,她看着入院的身影,欲靠近宅院打探的详细些,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消了念头。
脚步声骤然放缓,方云屏警觉地回过身,雾色中的身影,她清楚熟悉,便迎上前一步,对着来人地点了点头。
来人听言不语,眼神冷峻,只望着这处宅院,捏紧了手中的剑。
一大早,杨喆喆提着两份包裹来给嫂嫂请安。与其说是请安,倒不如说是想找个台阶和小嫂嫂讲和。
院子里忙活的的丫头们见她来,颇是意外,惊慌之下赶紧分头准备,有人跑去里面禀报,有人站门口迎着,:“姑娘来了”。声音喊得老高,生怕屋里头的人听不清楚。
杨喆喆只嗯了一声,径直往里走,随行的丫头虽心急却也不敢拦着,只好不停说着“姑娘慢点,姑娘慢点”。
李环儿昨天的气本就还没消,听得屋外喊叫声,这心里更是气上加气,她本是半靠在床榻上,这一下子就利索地躺回床上,侧着身咬牙切齿。
杨喆喆进屋见她背着身堂在床上,轻笑着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说道,:“听娘说嫂嫂近几日害喜严重,想吃酸食,刚让杨平在喜香斋买了几件给嫂嫂。”
李环儿躺在被窝里,听得有酸食,整张嘴里都泛着口水,她这几日真是吃什么都想放醋,她早就想吃酸食,可除了醋和酸梨,她终还是没想起喜香斋里的吃食,这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许多。她刚想着回过身,可转念又想到这吃食是杨喆喆买的,多少有几分意难平,于是便不屑地哼了一声。
杨喆喆听她这么一出声,抬眉叹了口气,她把东西递给贴身丫头,往前靠了几分,小声说道:“嫂嫂身子要紧,想吃什么就和我说,这京城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我呢,我平日里无事总会到处逛逛。”见李环儿依旧没有要理睬她的意思,她努努嘴道:“嫂嫂昨日说,母亲是皇亲贵胄,我娘出身低贱。常言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昨日言语确实冲撞了嫂嫂。我知嫂嫂心有悔意,今后也不会再对我娘出言不逊。所以我今日前来看望嫂嫂,是来求和。杨家上下平日里和和气气,吉儿也不希望和嫂嫂生了芥蒂。”
李环儿依旧躺着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比方才敞亮了许多。自己昨日在院落里和丫头说起闲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了杨家这位姨娘,巧的是竟让杨喆喆听了去,这下两人便起了争执。
李环儿转过身来,脸上遍布歉意,她看了看眼前的吃食,不由得口水沁出,恨不得翻身起来快点打开那包裹,随即她便低声地回了句:“和好了和好了,我要歇着了”
杨喆喆也不好再往下说,直回身子,说道:“嫂嫂好生歇息,吉儿先走了。”
临走时,李环儿又叫住了杨喆喆,:“妹妹,昨日之事,是我对姨娘口无遮拦了,今后不会了”
许是要为人母心性使然,又许是自己出身并不比吉儿娘亲好上多少,李环儿这番道歉确实发自肺腑。
杨喆喆听她此言,会心笑了片刻,便走出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