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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末同云黯四垂

    日近黄昏,裂开的几丝天光又被浓浓阴云吞没。暗色堆压进豆大雨珠,沉甸甸坠下,霎时弥漫开来。

    钟府门前早已挂上灯笼,橙黄烛光晃落在路面积水,很快被接踵而至的雨点打碎,如琉璃迸裂,四处流散。

    车夫将伞撑好,递给了钻出马车的守继。守继一手举伞抱药,另一手将钟心扶下马车。

    “药包给我吧,”见守继手脚忙乱,钟心揽过药包,紧紧裹在怀中,“先去祖母那里。”

    才走没几步,一身着灰衣、胡子花白的中年男子便来到了二人跟前,是钟府管家陈矩。

    他低眉垂目,语调如幽深古井,毫无波动,“姑娘回来了,请姑娘到书房走一趟,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钟心心脏一突,眉头下意识皱起,她隐隐察觉父亲寻人是为着她出府一事,便对守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行离开,陈矩的声音又响起。

    “守继,你也要去。”

    守继抿了抿唇,回望钟心的目光染上几分不安。

    “姑娘,请。”陈矩动作暗含催促。

    钟心抬手托住守继弯着的手肘,将她朝自己身边拉近半步,一语未发跟上陈矩。

    “老爷,姑娘到了。”陈矩半弯着腰,在书房外扬声道。

    “进来。”里头传出回应,低沉如巨石撞地。

    吱呀——陈矩缓缓推开门,令人牙酸的声音回荡开来。等钟心与守继踏入,他轻手轻脚将门关上,弯身候在门边。

    钟心父亲钟诚端坐主位,正埋头在案上写着什么,眼神一刻也没有落在她们身上,仿佛没有听到几人进门。

    钟心走至案前三尺停住,屈膝行了一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钟诚仍未回应,只是落笔速度显然比方才慢了几分。

    钟心携守继退至一旁站立,静静等候,一时书房中只闻纸笔摩擦声。

    半晌,钟诚才停笔,抬起头,整张脸暗得像抹了层灰,他重重将笔拍在案上。

    “跪下!”

    两人皆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喝惊了一跳,守继腿一软,跪了下去。

    钟心没看他,仍站得笔直。

    “我让你跪下,没听到吗?”他眸光锐利,音量又拔高几分。

    钟心依旧纹丝不动,冷声辩驳:“父亲要我跪,是错是罚,总要有个缘由。若平白无故责难,恕女儿不能从命。”

    “逆女!”钟诚重重呼着气,下巴胡须一抖一抖,“管家——”他给了陈矩一个眼神。

    陈矩会意,小步上前,停在钟心身侧,“姑娘,得罪了。”他快速伸手摁上钟心肩膀,用力将她按下。

    钟心吃痛,抵不过他的力气,被按跪在地。

    “孽障!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辱没家门的东西。看看你今天做的好事,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钟心被陈矩所缚,不便有所动作,只挺直后背,目光毫无躲避,“不知父亲所指何事?”

    “你还有脸问?”钟诚站起身,指着她鼻子,“你和守继背着我出府,还擅自闯到冯家府上。冯家已退婚,冯家少爷与你再无瓜葛,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干出私会外男这样不检点的事?”

    “哼,还以为我犯了什么谋逆大罪,原来是为这事。”钟心不以为意,“我正经递了拜帖,也只就退婚问了几句缘由,谈的是正事,怎么在父亲眼里就是不知检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求人家和好。冯家退婚决绝,你还巴巴送上门自取其辱,叫人看了以为我钟家自甘下贱,被人弃了还要觍着脸纠缠!”

    “噢,”钟心讽刺一笑,“父亲原来是担心名声被损,遭人白眼。那大可不必,您被贬时,那群小人就不打算给咱们家好脸色了。”

    “你还敢顶嘴!”

    钟诚抄起杯盏,朝钟心掼去。瓷片在她裙边迸碎,有一小片溅起划过脸颊,霎时生出火辣辣的痛。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光洁的皮肤渗出一滴血珠,恍如雪地梅花,钟心眼神倔强,“被嘲笑的也不该是我们家,而是见异思迁、背信弃义的冯家!”

    钟诚仍板着脸,怒气冲冲,“就算退婚是他们不义在先,你也不该只顾一己之私就去诘问人家。原本就有传言道你行事张狂,这一出更坐实了传言,轻则让人骂你不知礼数,重则让人诟病钟家气焰嚣张!”

    “父亲想息事宁人,可旁人却不会因为您忍气吞声就相安无事,反而是得寸进尺。女儿之所以争论,正是不想让外头小人轻看了咱们家,即便我们暂时落魄,也不是他们能轻易落井下石的。”

    “你住嘴,”钟诚脸色越发阴沉,“我说一句,你倒顶上十句,书里教的规矩礼节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这样不懂进退,我看也没有念书的必要了,还是早日将你嫁出去,免得你又给家中惹上祸端。”

    “父亲?!”钟心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没等她说话,钟诚继续道:“上回柳钦差见了你后很是满意,今日他来信,打算为他的幼子聘你为妻。柳少爷你见过,柳钦差来时他随侍在旁,是个相貌端正、憨厚老实的,又是皇后堂弟,你嫁给他算是高攀了。”

    “我不嫁!”钟心果断拒绝,言辞激烈,“柳家少爷是块蠢木头,连匾额的字都能念反,让我嫁给那种呆子,不如让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钟诚冷冷道,“你这般心比天高,迟早自毁。不过你就算死,尸首也得运去柳家。”

    “八字还没一撇,父亲就这么上赶着卖女求荣。您怪女儿让外人看扁钟家,焉知不是您自甘下贱?”

    “放肆!”钟诚冲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钟心脑袋歪向一边,脸上本已稍凝的血又晕开来,红得刺眼。

    钟诚嫌弃地看了眼掌心血迹,抽出帕子仔细拭净,喝问:“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那这是父亲该对女儿做的事吗?女儿又不是路边的石子,您想踩就踩,想踢就踢。”钟心怒目而视。

    “孽障,你再顶嘴!”

    他举手要打钟心另一边脸,守继赶忙扑倒,手脚并用爬上前,挡在钟心身前。

    “啪”的一声脆响,巴掌重重打在守继脸上,险些将她掀翻,幸而钟心及时出手抱住她。只是那巴掌力度比前一掌更甚,鲜血自守继口中渗出。

    “守继,你没事吧?”钟心慌乱举袖,轻轻点在她嘴角。

    “我没事姑娘……”守继努力咧嘴对她笑,只是一张嘴,就牵到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抬首望向钟诚,恳求道,“老爷,带姑娘出府是奴婢的主意,不怪姑娘,您莫要打她了,有什么气冲着奴婢来吧。”

    “守继……”忍了许久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钟心心疼地搂住她脑袋,声音哽咽。

    “你以为我不打算问责你吗!”钟诚厉声斥道,“你欺上瞒下,又唆使主子忤逆放纵,品行低劣,实不可留。今日我就将你发卖出去!”

    “不可以!”钟心尖声反对,“谁也不准赶走守继!”

    “你、你!”钟诚被她这副顽固模样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对着陈矩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叫人把这死丫头拖走!”

    “谁敢!”钟心怒喝,渐渐恢复一丝理智,“守继是祖母安排在我身边的,你们没有资格动她。”

    听她提起常老夫人,钟诚神色略有闪躲,面对母亲,他一向有些发怵,何况母亲又最是疼爱钟心这个孙儿。

    只是眼下常老夫人并不在跟前,他又硬气起来,“你以为仗着你祖母的势,就能无法无天了吗?来人,把这丫头押到柴房等候发卖,再把大姑娘关进自己屋里,出嫁前不许她踏出一步!”

    话音落下,房门倏地被推开,钟心下意识将守继搂得更紧,守继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攥住她衣衫不敢松手。

    但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来将她们分开,钟心抬眼,却见面前的钟诚俯身下拜,恭声道:“儿子见过母亲,母亲驾临,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常奉壹犀利鹰目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没叫起,目光落到抱成一团的钟心与守继二人时,厉色登时化为柔软与心疼。

    “好孩子,地上凉,你们快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钟心缓缓扭头,怔愣片刻,站起身,飞扑进常奉壹怀中,伏在她肩膀,放声大哭。

    守继也挪到了常奉壹身后,委屈掉眼泪。

    “奶奶,我不要嫁给傻子,不要卖掉守继呜呜呜……”

    “好,我们不嫁,守继也留在你身边。”常奉壹宽厚掌心抚上她背部,触及她单薄肩胛,心中更添不忍,质问钟诚时也含了几分怒意,“心儿是你第一个孩子,也是你唯一的女儿,你怎么对她这样狠心?!”

    钟诚对她的控诉心中不满,面上却恭顺有加,“母亲别听这孩子胡说,儿子不曾这么做。”

    “你还狡辩!心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从不冤枉人,你平日对她什么德性,你自个儿清楚!”

    钟诚有些不耐烦,“儿子纵有不是,但如今心儿早已过了婚龄,儿子所做也是为她终身大事考虑。母亲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纵着她。”

    “我要是不偏着点她,她早晚被你们夫妻害死!”常奉壹啐了他一口,“从前你们就因着她是女娃多有冷眼,得了儿子后对她更是不闻不问。如今到了给儿子换好处时,又想起她这个女儿来了?”

    钟诚脸色一变,不自在道:“母亲误会了,儿子没有……”

    “你不必解释,”常奉壹打断他,“我知道你满心都是归氏和她那个宝贝儿子,还单独给他们辟了处宅子住着,你平日总在那边来往,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让良儿母子能进京享福,把心儿卖给柳家。柳家虽世代勋贵,但却不是什么好去处。”

    “母亲的看法未免有失偏颇,”钟诚反驳道,“柳氏一族乃开国元勋之后,如今中宫更是出身柳家,与心儿说亲的那位柳家少爷是皇后堂弟,身份贵重不说,更是年纪轻轻就入侍翰林,可以称得上良配。心儿若嫁入柳家,我们也能与皇亲国戚沾亲,不必去临桂那等苦寒之地了。”

    “你别想着瞒我。我虽不问政事,但不至于这点眼界也没有。他们求娶心儿,无非是看中心儿才学,想让心儿替那柳少爷作前途文章,如此顺理成章又不惹人耳目。

    “他们把陛下当瞎子,往翰林院送了块不开窍的木头,不想着化朽为秀,还打算继续瞒天过海。他日事败,柳家尚有先祖恩荫庇佑,不必被问责,可心儿万一背上了怂恿夫婿欺君谄上的罪,咱们全都要受牵连。”

    常奉壹长吁口气,“我老了,这一生该受的罪受了,该享的福也享了,早已无畏生死。钟家是你和后生的,我管不上太多。言尽于此,你看着办。”

    听完她分析,钟诚浑身汗毛倒竖,额头渗出冷汗,他扑通跪下,“儿子糊涂了,多谢母亲指点。”

    “只是……”他侧身取过柳家书信,双手呈给常奉壹,犹豫道,“柳家那边对此事颇为强硬,如今心儿与那冯家少爷又没了婚约,儿子不知该如何回绝。”

    常奉壹快速扫过上头透着势在必得之意的文字,两道白眉如愁云凝聚,犯起难来。

    钟心早停下哭泣,跟着常奉壹一道看信,目光落在信上“择秀而纳之”一句,忽然灵光一现。

    “奶奶,父亲,让我去选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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