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那是一个破碎的夏日,寻常的夏日烈焰像野兽一般尽数扑进了这间应该不到六十平的房子。
床上的廉价打折玩偶绽放着平时毫无二致的笑容,也许是母亲的泪水模糊了盛夏的张狂,亦或是每日的争吵盖过了呜咽的鸣蝉。
我讨厌夏天。烈日会驱使汗水让身上变得黏糊糊的,但仍不会蒸发眼中的水汽,也不会怜惜地面的水洼。
北方的夏天是干涩的,看不到满天星河,也没有点点流萤。我坐在沙发上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爸爸,那个什么东西要飞起来了!你在看嘛。”
这是属于孩童幼稚的话语,我和妈妈在家里看着电视。
我捕捉着属于父亲那边的声音得知他并不在他的家里。父亲一直在外面开着出租车,一边听着收音机中主持人的报道。
“那么您认为这次发射的时间是根据什么来决定的呢?”
电视里穿着西装的主持人为了等待发射时间的来临不断地提出着问题,倒像是一只不断涂着泡泡的胖河豚。
也许是即将看到火箭发射的兴奋,亦或是狡猾的晚风吞没了父亲的话语,我并没有听到父亲的话。
“哦!我们可以看到火箭已经进入发射倒计时了!”
主持人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电视中纯白的箭身开始缓缓震动,仿佛是脱缰前的野马一样欢呼雀跃。
“爸爸要带你回家。”
在略有专业和威严性的倒计时结束后,火箭脱离了桎梏,从火箭底部喷涌而出的橘红色火焰宛如那天长虹般的晚霞。
纯白的箭身像是在不断蚕食着晚霞的怪兽,在被蚕食殆尽的晚霞后留下一道标准的圆弧。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十分高大,总是可以像我看过的那些动画里的大力神一样把我和那辆摇摇车一同举起,母亲会在旁边笑着为我们端来切好的水果。
那是如同泡泡一般美丽绚烂的生活,不断在夺目的多变色彩中变化,但泡泡上因日光照耀而反射出的几道绿影到颇有些不安的色彩,可能在破裂的刹那,泡泡上刺眼的会倒映着条条裂痕。
父亲从家里搬了出去,偌大的泡泡中就剩下了我和母亲这两滴小小的肥皂水在上面不断徘徊。
火箭已经进入了太空,新闻也接近结尾,火箭喷射的天梯中我回想起了那个也快要结束的黄昏。
我和父亲一如既往地趴在窗户上等着母亲收车回家,我咬唆着酸奶瓶的吸管看着窗外电线上的一排排麻雀,那么多麻雀站在电线上如果下雨的话应该,会被烤焦的吧?
放学路上就会有麻雀像自助餐一样一只一只地掉下来。
“晓乐,如果我和妈妈分开了,你想跟着谁。”
没有一丝创新和一丝突然的问题,而且非常俗套。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非常俗套的想法。
可能是我当时的决定给予了父亲在以后的决心吧,我至今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答案对于我的人生而言到底算不算正确。
当时只是想着草草了事后去拿母亲答应收车回来给我的糖葫芦,于是便给出了这样随意的答复。
“肯定跟着爸爸啊。”
父亲的面部给了我变化多端的回应,先是一段小小的惊喜,随即像突然间背上了什么重担一般变得愁云密布,窗外的黄昏倒映在父亲的脸上投下了五官精致的阴影,像是步入了中年人生活的大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