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瓷泣血

    江瓷的刻刀悬在瓷片上方三毫米处。

    刀尖映着冷白的月光,在釉面游移出蛇信般的寒光。她屏住呼吸,耳畔传来瓷器开片时独有的簌簌声,像是千年前某位匠人的叹息正顺着金丝大漆的裂纹渗出来。忽然,展柜玻璃倒映的顶灯闪了闪。

    整座博物馆陷入黑暗。

    警报器只短促地呜咽半声便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夜枭。江瓷的刀尖本能地刺向身后,却只划破一团潮湿的夜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清脆的瓷片落地声在空旷的展厅荡出涟漪。

    "别动。"

    身后骤然炸响的男声裹着硝烟味,江瓷的蝴蝶骨撞上冰凉展柜。那人擒住她手腕的力道近乎暴烈,虎口粗粝的茧子碾过她腕间旧疤,激得她浑身战栗。面具银丝在挣扎中勾住对方战术服的拉链,裂帛声里,她听见金属坠地声——是那枚修复到一半的南宋双鱼洗。

    "我的瓷......"

    江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甲深深抠进男人小臂。对方吃痛松手的刹那,她扑跪在满地碎瓷前。指尖抚过釉面蛛网状的裂纹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下来,在青瓷上洇出暗红花纹。

    是血。

    月光恰在此时穿过穹顶玻璃,银丝缠枝面具在瓷器表面投下藤蔓状阴影。那些交错的纹路爬上她左脸疤痕,像给烧焦的玫瑰镀了层霜。男人举着战术手电筒俯身时,光斑正正打在她颤抖的指尖。

    "修复师小姐。"他拇指抹过她嘴角血痕,喉结在阴影里滑动,"破坏案发现场的罪名,可比摔碎个破盘子严重得多。"

    江瓷猛地别开脸。手电筒冷光扫过展柜,她瞳孔骤然收缩——原本陈列明代玉镯的丝绒衬垫上,只剩一滩半凝固的金漆,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磷光。

    "它本该在保险库。"她嘶哑的嗓音像砂纸打磨陶胚,"有人改写了出库记录。"

    "真遗憾,今晚的监控系统恰好被蜂蜜攻击了。"男人掏出证件在她眼前晃了晃,警徽擦过她睫毛,"刑侦支队傅烬。现在回答我——"他突然掐住她下巴,"为什么停电前三十秒,你还在犯罪现场跳舞?"

    江瓷的刻刀抵上他颈动脉。

    刀锋切入皮肤的瞬间,傅烬闻到了血腥味里混着的奇异香气。不是博物馆常用的龙涎香,倒像是某种中药混着沉香的苦涩,从她旗袍立领里渗出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女人连呼吸都是冷的。

    "我在做脱盐处理。"她刀尖下压半毫米,"南宋晚期龙泉窑青瓷,出土时被海水腐蚀导致釉层酥粉。需要先用宣纸覆盖,再用去离子水——"

    "然后顺便剪断警报线路?"傅烬突然扯开她左袖,战术手电筒照亮腕间青紫针孔,"□□注射液?看来我们的修复师小姐需要靠镇定剂才能拿稳刻刀?"

    江瓷屈膝顶向他胯间,却被早有预判的铁臂箍住腰身。混乱中面具银丝勾住他喉结,两人踉跄着跌进满地碎瓷。傅烬的手掌垫在她后脑时,一片锋利的瓷碴正正扎进他掌心。

    "你疯了?"他皱眉看着鲜血滴落在她雪白颈间,"这些破瓷片比命还重要?"

    江瓷突然僵住。傅烬顺着她视线抬头,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原本存放玉镯的展柜内侧,赫然用血画着一枚火焰纹图腾。那图案像极了江瓷左脸的疤痕,每道沟壑都在月光下蠕动。

    "天工残卷......"她破碎的嗓音像从墓穴深处传来,"他们来找我了。"

    傅烬正要追问,余光忽然瞥见地面异样。那些沾了两人鲜血的碎瓷片正在缓慢移动,金丝大漆的裂纹在血泊中重新拼接,渐渐组成一幅残缺的地图。他伸手去捡最近的一片,却被江瓷死死攥住手腕。

    "别碰!"她眼底泛起病态的青灰,"沾了人血的瓷器会认主,它们在标记祭品......"

    凄厉的警报声突然炸响。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傅烬清楚看到江瓷左脸疤痕下的皮肤在蠕动,仿佛有无数条金丝正在血肉里穿梭。她踉跄着起身时,一缕黑血从耳后滑落,在地面溅出星芒状痕迹。

    "明天带搜查令来。"她将染血的刻刀插回发髻,瓷青旗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现在滚出我的修复室。"

    傅烬弯腰拾起一片沾血的瓷片。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看见裂纹中嵌着半枚指纹——不是江瓷的,也不是他的。

    "恐怕不行。"他将瓷片揣进战术服内袋,伤口流出的血在布料上洇出火焰纹,"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二十七条,我有权扣押涉案文物——包括你。"

    江瓷转身时,傅烬终于看清她完整的面容。面具遮掩下的右脸宛若北宋官窑的冰裂纹瓷器,而左脸却是被烈火烧融的陶土。最诡异的是那道横贯锁骨的疤痕,末端竟生出细密的金丝,像在自行修复的鎏金裂纹。

    "傅警官。"她忽然勾起一抹破碎的笑,指尖抚过展柜血迹,"你知道金缮工艺最残酷的是什么吗?"

    不等回答,她已推开侧门。夜风卷着银杏叶灌进来,傅烬听见她消散在风里的尾音。

    "不是用大漆粘合伤口,而是必须把裂纹锉得更深——只有疼痛能让破碎的东西永不分开。"

    傅烬低头看向掌心瓷片,那上面的血痕不知何时已变成暗金色。窗外传来夜鸮的啼叫,他忽然想起卷宗里被烧毁的江氏古窑遗址报告。九年前那场大火后的废墟里,人们找到三十六具焦尸,唯独少了江家那个被戏称为"瓷娃娃"的小女儿。

    应急灯突然再次熄灭。黑暗中,傅烬摸到展柜边缘未干的血迹——有人用指尖反复描摹着同一个字。

    "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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