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烬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瓷，碾出一串尖锐的哭嚎。江瓷退到修复台边缘，身后是浸泡着青瓷残片的去离子水槽。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她脖颈割出黑白相间的虎皮纹。

    "刑侦支队办案需要遵守《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六条。"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火的青铜器，"你现在的行为构成非法搜查。"

    傅烬嗤笑着扯开战术服拉链，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烧伤疤痕。那疤痕形状竟与展柜血纹惊人相似："江小姐对法律条款倒背如流，是因为经常当被告？"

    他甩出平板电脑，监控画面定格在停电前29秒。视频里的江瓷正在展厅中央旋转，瓷青旗袍下摆绽开成雨伞状，裸露的小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釉色光泽。最骇人的是她双手捧着的物件——正是那枚失踪的明代玉镯。

    "解释一下？"傅烬的拇指按在快进键上，"需要我播放你对着玉镯跳祭舞的完整视频？"

    江瓷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青瓷开片状的裂纹。她突然扯开旗袍立领，苍白的胸口赫然布满注射留下的瘀斑。傅烬闻到更浓烈的中药味混着腐败的沉香，像打开一座尘封的棺椁。

    "□□无法抑制癫痫引发的幻视。"她将刻刀抵在颈动脉，"要我演示发病过程吗？"

    金属坠地的脆响打破对峙。傅烬踢开脚边的鎏金香炉，灰烬里滚出半枚烧焦的SD卡。江瓷的刻刀突然转向自己左脸，刀尖挑开银丝面具的系带。

    "你要的证据。"

    面具坠地的瞬间，傅烬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那道从额角蔓延至锁骨的疤痕并非想象中的血肉模糊，而是无数金丝编织成的火焰纹。最细的纹路末端扎进瞳孔边缘，像给琥珀色的眼珠镶了圈鎏金齿轮。

    "满意了？"江瓷的指尖抚过蠕动的金丝，"现在轮到傅警官脱衣服了。"

    傅烬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刀尖已经挑开他的战术服。刻刀沿着锁骨烧伤疤痕游走，在旧伤上刻出新鲜的血线。他擒住她手腕时，发现她的皮肤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这道疤是丙烷喷枪留下的。"他故意压低嗓音，"你父亲江鹤年发明的古法釉料提纯术，需要用到盗墓贼的炼尸炉——"

    江瓷的膝盖重重顶向他腹部。傅烬踉跄着撞上水槽，浸泡中的瓷片突然集体震颤，发出蜂群般的嗡鸣。淡绿色液体顺着台面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孔洞。

    "去离子水不会腐蚀大理石。"傅烬抹去嘴角血渍，"你在偷偷做硝酸盐脱色？"

    警报器毫无征兆地炸响。江瓷趁机挣脱钳制冲向侧门，却被傅烬用战术腰带的卡扣锁住脚踝。她栽倒时撞翻试剂架，玻璃瓶在空中划出晶莹的抛物线。

    傅烬飞身扑过去接人，后脑重重磕在青铜鼎上。温热的血渗进江瓷的旗袍，那些金丝疤痕突然暴起，像无数蜈蚣钻进他的伤口。剧痛中，他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

    燃烧的古窑，三十六具悬挂在梁上的焦尸，还有蜷缩在瓷瓮里的少女。她的皮肤正在釉化成青瓷，瞳孔里映出男人沾血的手指在瓮口刻字："天工丙子"。

    "放手......"江瓷的喘息带着冰碴，"你会被同化......"

    傅烬的视野开始模糊。掌心传来瓷器烧制的灼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龟裂，裂纹中渗出金丝大漆。江瓷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黑血的唾液渡进他口中。

    剧痛如潮水退去。傅烬发现两人身下积着一滩粘稠液体，正在月光下凝结成琥珀状的薄片。他捡起一片对着光源，看到内部封存着半枚指纹。

    "这是盗窃犯的。"江瓷扯回被他攥住的旗袍下摆，"现在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傅烬用证物袋收起琥珀片，突然注意到她小腿的异样。那些看似烧伤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釉色光泽，最密集处隐约显出"天工癸未"的篆体烙印。

    "最后一个问题。"他挡住修复室的门，"九年前江家大火那晚，你为什么在瓷瓮里刻我的名字？"

    江瓷的刻刀突然脱手坠地。她弯腰去捡时，后颈衣领滑落，露出椎骨处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针孔周围都蔓延着金丝，像给脊柱镶了道鎏金锁链。

    "你认错人了。"她的指甲抠进掌心旧疤，"那个女孩早就死在窑里了。"

    傅烬还想追问，窗外突然传来夜鸮的啼叫。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博物馆西翼亮起幽绿的光。江瓷脸色骤变，抄起工作台上的强光手电冲向走廊。

    "别过去！"傅烬的警告被破窗声切断。

    无数瓷片从黑暗中激射而出，在墙面钉出放射状裂纹。江瓷用手电筒格开迎面而来的青瓷残片，冷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照出一截缠着金线的尾指。

    "站住！"

    傅烬的枪口对准阴影，却见江瓷突然张开双臂挡在瞄准线上。瓷片暴雨般袭来，她的小腿瞬间绽开数道血痕。最致命的一片直取咽喉，被傅烬用手铐链锁凌空击碎。

    "你他妈找死？"他拽着人退到承重柱后，"那是重要证人！"

    江瓷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中药的苦涩："是警告。"

    她摊开掌心，一片染血的瓷碴上粘着半枚翡翠耳坠。傅烬认出那是母亲下葬时的陪葬品，内侧刻着江氏古窑的火焰徽记。

    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目光线下，走廊墙面显出血写的巨大符咒——用金文书写的"烬"字被火焰纹环绕，与江瓷胸前的疤痕完全一致。

    "他们在邀请你。"江瓷擦去嘴角黑血，"回那个本该埋葬你的墓。"

    傅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九年前的记忆碎片在脑内重组：法医报告里缺失的第十根指骨，母亲棺椁中多出来的青瓷骨灰坛，还有火灾现场那个蜷缩在瓷瓮里冲他微笑的少女。

    他突然扯开江瓷的旗袍立领，在锁骨下方找到预期中的烙印——"癸未"的"未"字缺了最后一笔，像把折断的匕首。

    "瓷娃娃。"他摩挲着那个残缺的烙印，"你当年在瓮里给我留的谜题，我解开了。"

    江瓷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猛地推开傅烬，从工作台暗格里抽出注射器扎向颈动脉。淡金色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她全身的金丝疤痕同时暴起，在皮肤下游走成甲骨文般的咒符。

    "滚出去！"她的声音变成双重混响，仿佛有无数瓷器在同时震颤，"除非你想变成下一个祭品！"

    傅烬倒退着撞上展柜。钢化玻璃映出他脖颈处的诡异变化——被江瓷咬破的伤口正在渗出金丝，沿着静脉爬向心脏。他扯开战术服，发现锁骨处的旧烧伤变成了"丙子"篆文。

    警报声再次响起时，两人同时望向监控屏幕。画面里的AI导览机器人正机械地重复："请欣赏镇馆之宝，明代缠枝莲纹玉镯，藏品编号2023——"

    编号尾音突然扭曲成尖啸。所有屏幕同时闪烁，玉镯的三维投影在展厅中央缓缓旋转，表面逐渐浮现出三十六具焦尸的轮廓。当第37具尸体显形时，江瓷突然发出非人的哀鸣。

    那是具蜷缩在瓷瓮中的少女骸骨，胸骨上刻着傅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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