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

    变成公鸭嗓的执念没过多计较,只是走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

    藤音等了半分钟才上了二楼,二楼依旧一片祥和,费岩和公鸭嗓不在二楼,藤音站在过道中央扫了扫四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精神病。”

    刹那间,屋子里显现出各种声音和人影,每个人都忙碌着,仿佛在没有人的刚刚也一直在这里做手中的事。

    或许是藤音站的地方比较显眼,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两三秒,又低头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

    藤音站在原地把每个患者挨个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一个低着头摆弄着面前木质积木的患者身上,患者面前桌子上摆放着她快搭好的作品,藤音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根据略显拥挤的但摆放规律的空口确认应该是一座居民楼。

    一旁的两个患者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冲突,其中有个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后撤一步猛地朝前向那个和她吵架的患者扑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狠狠砸向自由活动区的作品展示架,落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顷刻间,自由活动区像被炸的鱼塘瞬间热闹起来,每个患者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藤音把捏着叶子的手从背后拿出放在胸前快速注进灵力,梦境一乱就容易出状况,他只能先赌一把。

    打架的两名患者在赶来的医护人员阻拦下勉强分开,各自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

    藤音下意识看向搭居民楼的患者的方向,却发现桌子上的居民楼已经散架,木块零七八碎的落在一片狼藉中,而那位患者早也不知去向。

    在藤音发现之后,耳边的声音渐渐消散,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变淡,直至彻底在眼前消失不见。

    一切又归于平静。

    藤音怔在原地,觉得胸闷异常,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睁开眼又缓缓吐出来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走到那位搭楼患者刚刚所在的旁边,嘴唇嚅动半晌,低声又说了一遍:“精神……病。”

    周围又一次热闹起来。

    藤音盯着身边的患者,她依旧始终低着头专心致志搭着积木,每个空口的间距都来回比对认真修改,直到最后一块弧形积木被她捏在手里,藤音甚至都能感受得到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将积木放在最高处。

    霎时间争吵声响起,患者狐疑地回头探了一眼,下一秒两个打架的患者双双跌过来,砸到的的作品展示架直直压向她,藤音眼疾手快伸出手想挡下,但在最后一刻又收回了手,看着作品架倒在她身上。

    患者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压在自己身上作品架努力搬向一边,接着猛地站起身,身前的桌子被波及到,桌上的积木哗啦啦撒了一地。

    患者一下顿住,呆呆看着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积木,就这样静静看了十几秒后,拖着明显疲惫的身体低着头绕过众人向一侧走廊尽头走去。

    藤音盯着她跟了上去,患者走到走廊尽头,那只鸟站在窗台上,大概被乱哄哄的声音吓到,脑袋歪向一边一动不动,走近了才发现已经瑟瑟发抖起来,患者走到它面前轻轻安抚着,接着轻轻托起鸟,转身看到藤音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排斥反应。

    患者握着鸟径直走向楼梯处,只是每走一步身影便消失一点,最终完全消失在楼梯口。

    又一次回归平静。

    “藤音!”

    藤音寻声望过去。

    费岩站在上三楼的楼梯上,看向藤音的眼神像遇到救星:“哎呦我的太阳!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藤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声音因为刚刚心情莫名的起伏有些微微发颤:“什么线索?”

    “梦主的脸!”费岩有些激动,“我本来想去看看梦主有没有什么动作的,结果就在刚刚她脸上那层雾突然淡了点,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看错眼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淡了点,现在已经差不多全消散了。”

    藤音心脏在胸口咚咚作响,他走到费岩身边,接着上楼示意费岩跟上。

    费岩依旧在后面没停嘴:“然后我一看,这梦主还是个熟人,你猜是谁?”

    藤音停下脚步,回头冷眼看着他。

    费岩缩了缩:“看我做什么?”

    藤音:“梦主。”

    “你不猜?”费岩咧开嘴笑起来,“和你可是太熟了。”

    藤音没和他废话,转头继续向上走。

    “哎哎哎,还是个行动派。”费岩两三步追上他,“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村子不?那个藤阿姨,我记得你们和萧先生就是住在她家的,那个梦主就是藤阿姨。”

    费岩话音落下,两人也走到了那间病房门口。

    藤音在门口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进了房间,绕过站在面前的公鸭嗓在床边站定。

    床上的梦主依旧静静躺着,脸上的雾气确实散了大半,已经能依稀看清属于她的面容。

    确实是藤阿姨。

    心脏在胸腔略显快速地跳着,每一次落下都像是要冲出,藤音按了按胸腔,之前堵在那里的郁气也渐渐消散。

    即使很早藤音就翻到那本病历本,即使还威胁着执念说他与梦主认识叫它老实些,即使从入梦的那一瞬间就猜测梦主是藤阿姨,但只有真正看见之后才真的敢确定。

    藤音静静看了几十秒,接着慢慢蹲下来,双手抚上藤阿姨的手,像她刚把自己接回家时慢慢轻声问道:“阿姨,有什么委屈交给我吧,好吗?”

    梦主并没有动。

    费岩在他身后挠了挠头,伸出手来回试探了几次,最后还是扯了扯藤音:“起来吧,和梦主讲什么道理,抓紧时间找执念去吧。”

    事到如今费岩是有点懵的,自己莫名其妙入的梦就算了,这个梦里展现出来的情景都比上个梦还要稀碎,入梦这么久除了上楼下楼到处跑之外没有一点线索可言。

    费岩眨巴眨巴眼,看着情绪跟滑动变阻器一样极其不稳定的藤音,考虑到他灵力资质可能都不如自己,心软决定让他待在这里,自己去找执念。

    “不如这样,”费岩清咳了两声给自己打气,“你在这里守着梦主吧,她一直不醒,估计也没什么危险。”

    藤音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像是思索着什么。

    费岩面对藤音的沉默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自己毕竟做不到萧晨那副向日葵的模样,以为藤音是怕自己一个人,于是又把公鸭嗓往前推了推:“让英子陪你也行,毕竟两个灵兽之间也有个照应。”

    话音未落藤音便插过来一句:“她一直没醒?”

    一句话把做好计划的费岩问懵:“嗯?”

    “那倒不是。”公鸭嗓接道,“刚刚有两次突然不见又突然显现,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不见?”费岩先纳了闷,“我看她一直躺在这儿连动都没动。”

    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费岩不理解:“不是,这梦是卡人的吗?”

    “那就对了。”藤音站起身,刚刚好不容易带的表情此时也消失殆尽,“我刚刚在楼下自由活动区说了两次……那个词,最后看梦主消失在楼梯口,这么说就是回到了三楼。”

    “我的天,”费岩恍然大悟,“这么简单我都没想到,我以为执念是那两个打架的患者其中一个呢,当时还和英子商量着要不要去拉架。”

    “不过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公鸭嗓问。

    “可能因为你是灵兽?”费岩嘿嘿一笑,“我以前怎么没觉得灵兽还有这能力呢。”

    藤音垂着眸子盯着床上均匀呼吸的藤阿姨,眼里有了些不忍,嘴唇动了动还是吐出那个词:“精神病。”

    病床上的藤阿姨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楼下传来那一声巨响,公鸭嗓才瞪着眼睛指着病床:“快看快看,她不见了!”

    藤音盯着病床,藤阿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公鸭嗓哑着嗓提醒道:“她又出现了。”

    “怎么出现的?”藤音问。

    公鸭嗓皱着眉:“突然出现在床边,双手还捧着什么东西……挺小的,好像是黑色的……”

    “鸟。”藤音淡淡道。

    费岩挺震惊:“你也看不见?”

    藤音点点头。

    “英子你不会和梦主有点什么渊源吧?”费岩转头,“这梦得靠你解了。”

    既然如此,费岩说的也不一定不对,藤音试着回想藤阿姨以前有什么过往,从被捡到现在,自己似乎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过她的生活。

    藤音有些泄气,早知道早晚要入藤阿姨的梦就应该多和街坊邻居聊聊天的。

    聊天?

    藤音脑子里乱糟糟的思考顿了一顿,想起了来这儿第一天就和藤阿姨家邻居聊成一片的萧晨。

    他叹了口气,承认现在确实挺需要萧晨。

    “刚刚我上楼的时候碰见执念了。”藤音斟酌着词句,看向公鸭嗓,“它扮成你的样子,但被我看出来了。”

    公鸭嗓手指向自己:“我?”

    “连执念都扮成你,你和梦主没点关系说不过去吧?”费岩稍加思索,“它有和你说什么吗?”

    “上楼。”藤音想了想,“但我拒绝了。”

    “楼上没陷阱啊。”

    藤音:“我不喜欢有人指使我,所以我叫它自己先走。。”

    费岩心说你还挺有谱,跑人家梦里指挥执念来了,挺分不清大小王。

    费岩有点生气:“那现在好了,估计执念生气了,那唯一一次机会都让你拒绝了。”

    “不会。”藤音笑了笑,看向一旁无所谓神游向外抠鼻子的公鸭嗓,“我们刚刚还和它说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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