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的沉默让原本安静的环境显得有些诡异。
费岩干笑两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刚刚……是什么时候?”
藤音视线没离开公鸭嗓:“你觉得呢?”
公鸭嗓像是泄了气,鼻子也不扣了,甩着手跺了跺脚:“你眼睛怎么这么毒。”
藤音笑了笑:“可能我是个灵兽吧,天赋异禀了,不好意思。”
“不是你俩别在这儿调情,”费岩眼睛瞪得特圆,“能给个准话吗?”
藤音直起身,指了指公鸭嗓,直截了当:“他,执念。”
费岩默默放下刚搭上公鸭嗓肩头的手,朝藤音方向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可能有些不妥,又往回挪了半步。
“你……”藤音看向费岩,手指着公鸭嗓,“他叫什么?”
费岩眼皮直跳:“精神……我哪知道执念叫什么?!”
“他。”藤音照着公鸭嗓轮廓在空中画个圈,“你的灵兽叫什么?”
费岩:“英子。”
藤音顿了两秒,语气有点诧异:“没姓?”
费岩略带警惕盯着公鸭嗓,随口敷衍:“谁会给灵兽取姓啊。”
藤音有些晃神。
千年前的记忆已经七零八碎,现在见识的又不多,确实不知道除执士是否会给灵兽取姓。
在他想起回来的残缺记忆中,自己似乎一直都只被唤作一个“音”字,有时那人心情好了,会夹着嗓子用游历南方学来的奇奇怪怪的口音叫他“阿音”,不过大多数时间,那人见了他,脸上只会倏地挂起笑,高喊一声“音儿”。
而自己的姓,藤音碧眸微转,想起自己从河里爬出来的那天。
水是冷的,带着刺骨的寒风,他只记得自己被冻得哆哆嗦嗦,接着有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自己。
那一瞬间,他以为是那人来接他了。
等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眼前只有一位身材瘦小又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老妇人说,我这是捡到宝了,跟我回家吧,孩子。
被捡那天晚上,藤音被冠了姓,阿姨在一旁说自己的姓并不好听,叫他凑合着用吧,而藤音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接着抬手并拢两指抚上了自己眼角。
阿姨有执念,自己就在阿姨的执念梦里。
藤音回过神,想要清除执念的欲望更强了些,定了定神看向公鸭嗓:“那好,英子又让你搞哪里去了?”
公鸭嗓装作想了想,指了指天花板:“那个梦里。”
费岩炸了一半:“盗梦空间吗?谁一觉同时做两个梦啊?”
“乱文。”藤音提醒道,叹了口气,“人都到齐了,先找找这个梦的线索吧。”
“执念都是现成的,把它除了不就行了吗?”费岩问。
藤音有些震惊:“你真是除执士吗?”
费岩被他问懵:“我说了什么让你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呢?”
藤音点了点公鸭嗓,长话短说:“你的灵兽可还在那个梦里,除了它怎么去那个梦?”
费岩一脸恍然大悟:“也是。”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向梦主,“那梦主不也能吗?”
藤音语气没了耐心:“除了这个执念,梦主会有影响,醒了就完了。”
费岩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忘了这茬了。”
藤音回头看了看梦主。
藤阿姨依旧一动不动,眼下并不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他又把目光转向公鸭嗓。
公鸭嗓正倚在墙边,眼珠咕噜噜转着扫视整间屋子,藤音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伸腿迈向一边,把挡住的藤阿姨空出。
公鸭嗓寻声看去,视线落在藤阿姨身上又迅速弹开,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着房间的其他角落。
藤音漫不经心地走到门框边,站在那里正好堵住房门,慢悠悠问它:“既然你是梦主的执念,那你和梦主肯定很亲,不如我们先出去留你和梦主单独叙旧好不好?”
“不要!”公鸭嗓直起身,许是觉得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又萎在一边,“我的意思是说,我每天都能和她相处,不差这一会儿。”
藤音摇摇头:“我觉得不对,我们还是出去吧。”
说着伸出两指拉了拉费岩的衣服,转身出了门。
公鸭嗓着了急,伸出手推开掩了一半的门。
藤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微微弯腰和公鸭嗓平视:“你不敢和她单独相处?”
公鸭嗓喘着粗气,脸憋的有点红:“谁说不敢了?!”
藤音继续看着他,良久直起身:“那好吧,我们也不勉强你,不如一起和我们参观参观这个医院怎么样?”
公鸭嗓立刻拒绝:“不去。”
“因为你去不了?”藤音接问。
“才不是!”公鸭嗓否认道,“这医院我哪里都去过,我没必要在浪费时间去一次。”
费岩似乎有些明白藤音什么意思,插过一句:“那你现在要时间做什么?”
“我……”公鸭嗓眨巴眨巴眼,一时半会儿没编出来。
藤音声音低下来,轻轻缓缓:“也许有新发现呢,走吧。”
“我不想去。”公鸭嗓跺了跺脚,语气放软了点。
费岩走到门外,握住门把手欲关门:“那没办法了,你们还是叙叙旧吧。”
公鸭嗓眉头一扬,嘴张了一半又合了回去,仰着头有些莫名的得意:“算了,也行,你们关门吧。”
藤音静静和它对视两三秒,突然抬腿走到藤阿姨床边,掀开被子拨了拨她的手,一把捉起藏在臂弯里的鸟,朝着公鸭嗓晃了晃,又把老老实实的鸟放回原位,虚掩好被子,接着退回门外。
公鸭嗓嘴角有些抽搐。
藤音摊了摊右手:“更亲密了,那我们关门了。”
费岩在身后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公鸭嗓无奈妥协,跺着脚跟着两人出了门,一路上沉默寡言,安静到费岩以为它半路跑了,回头确认了好几次还在不在。
最后公鸭嗓被它看的不耐烦,语气带着急躁:“看什么看啊你。”
费岩接的很快:“我看我的灵兽怎么了?”
公鸭嗓语气反驳,又狠狠跺了跺脚,在一旁小声嘟囔:“不如变个鸟。”
费岩心不在焉帮腔:“是呢,来去自由的,也不至于非让人威胁堵在房间里。”
一楼一切如初,藤音先去了放病历的房间,百叶窗透进来的光影丝毫未变,依旧没有萧晨的痕迹。
“这里你来过吗?”藤音问公鸭嗓。
公鸭嗓没好气:“梦主来过的地方我都来过。”
“那就行。”藤音大步走到桌子边,拿起放在那里的藤阿姨病历摆到他面前,指着扉页上的“藤怡熙”问道:“念出来。”
公鸭嗓瑟缩了一下,抬头回答:“我不识字。”
“猜你也是。”藤音转头指着墙上贴的注意事项,“这个呢?”
这回公鸭嗓回答的很快:“我不识字。”
费岩问:“他骗人吗?”
藤音摇摇头:“应该都是真话。”
“那情况不太好啊,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怎么找线索?”费岩问。
藤音笑了一声:“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做只张着一张嘴问就好了。”
“你……!”费岩噎了一下,想反驳又被自己可怜的一点反思挡了回去,“算了算了,拎着这东西到处都走走不就好了。”
两个人跟在公鸭嗓身后,沿着走廊把一楼走了个遍,公鸭嗓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
“去二楼。”藤音道。
上着楼梯时,费岩悄悄凑近低声问道:“你心慌吗?”
藤音冷着眼看向他,半晌吐出一个字:“嗯。”
“那就好。”费岩长吁一口气,“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刚刚问了英子他都说没有……不对,你俩都是灵兽为什么他没那种感觉?”
藤音有些怜悯地挑了下眉:“谁告诉你和刚刚你说话的是你的灵兽?”
费岩又骂了一句脏话。
到了二楼公鸭嗓的反应变得激烈了起来。
两人领着它从第一间房间挨着试了个遍,直到有一个房间能被打开。
公鸭嗓被推进去时还在骂骂咧咧:“拿我当探测仪吗?”
这个房间分成几个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摆放着不同的东西,看样子是按照人来分配的。
费岩推着公鸭嗓挨个试了试,最后停在公鸭嗓明显不想靠近的区域停下。
这里只有一个行李箱和袋子,费岩回头看向藤音,后者抱着手臂一脸平静,费岩叹了口气又转头搜袋子。
公鸭嗓趁着费岩蹲下的空挡扭头想跑,被藤音一把抓住领子拎了回来,按住它脑袋看向费岩。
公鸭嗓带上了哭腔:“早知道把你也搞到那个梦里就好了!”
藤音不冷不热回它:“那还是挺有难度的。”
袋子里有一些洗漱用品和装饰品之类的东西,因为闲置时间太长表面已经积了一层灰,费岩觉得没什么用放在了一边,藤音想起陈喜的发夹,于是把袋子拎过来放在公鸭嗓肩膀旁,果然公鸭嗓已经有了一点瑟缩的迹象。
费岩又把行李箱拉开,里面除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外全是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
不知是否是放在行李箱内不见天日的原因,每个玩具上干净非常,像是总被抚摸过一般。
“这些玩意有什么用?”费岩丢过来一只玩具毛绒小鸟,“梦主还有什么孩子吗?”
话音未落,公鸭嗓看着丢过来的玩具像被烫了似的尖叫了一声。
费岩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回怼:“这糟心孩子喊什么?”
藤音眼眸微动看向公鸭嗓,它表面很平静,脸却已经吓白了一半。
费岩也注意到,带着歉意问道:“我吓到它了?”
“也许。”藤音道。
出了门公鸭嗓脸色一直不太好,不知道是被藤音紧紧捏住的肩膀太痛还是因为刚刚飞来的玩具。
两人又带着公鸭嗓把剩下的房间试了个遍,但都没能打开。
“上楼吧。”费岩道。
公鸭嗓长舒了口气。
藤音撇撇嘴:“还有个地方没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