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裂缝像一道溃烂的伤口。

    云落瑶踏着天霜剑掠过云海时，闻到风中裹挟着腐肉般的腥气。那是天魔降世的征兆，这些诞生于贪嗔痴念的魔物正从裂缝中倾泻而出，骨翼划过的苍穹留下脓血般的瘴痕。

    "铮——"

    剑气劈开浓雾，却在触及魔潮时骤然黯淡。天霜剑在掌心发出不安的嗡鸣，云落瑶蹙眉望着剑身上蔓延的冰裂纹——这是太虚冰焰失控的前兆。

    "仙君这冰焰，需得这般用。"

    清泉击石般的嗓音破开黑雾，云落瑶蓦然回首。绯衣少女立在残破的城楼上，腕间银铃随着结印动作泠泠作响。人皇血脉凝成的金线正沿着城墙游走，在魔潮前织就血色樊笼。

    容音。

    云落瑶默念这个被三界传颂的名字。少女指尖悬着殷红血珠，那些维系结界的力量竟是从她腕间伤口流出的。人皇之女以身为祭的模样，比她腰间朱雀翎还要灼目。

    "接着！"

    容音突然扬手抛来一物。云落瑶本能地并指接住，掌心传来灼烧的剧痛——是半枚阴阳鱼玉珏。阳面嵌着冰蓝晶石，阴面浸着暗红血丝。

    "用你的心头血喂它。"容音广袖翻卷如展翅火凤，竟迎着魔潮俯冲而下，"太虚冰焰遇人皇血，方显真容！"

    云落瑶来不及阻止。天魔的骨爪撕开容音肩头时，她嗅到雪中梅的冷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几乎是本能地，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珏上。

    阴阳鱼突然活了。

    阳鱼衔着冰焰跃入苍穹，阴鱼裹着血雾沉入地脉。天地间炸开鎏金光瀑，云落瑶看见自己的剑气化作千丈冰龙，龙鳞上却跳动着朱雀真火。魔物在冰火交织中灰飞烟灭，她却盯着容音后颈——那里浮现的魔纹，与昨夜窥天镜中显示的天魔图腾如出一辙。

    "当心！"

    容音突然旋身撞入她怀中。云落瑶感到肩头一凉，天魔的獠牙离咽喉仅剩半寸。少女的体温透过绯色宫装传来，她这才发现容音比自己矮了半头，发顶刚刚够到自己的下颌。

    "仙君在分神？"容音轻笑，染血的手指抚过她颈侧伤口。那处被魔气侵蚀的皮肉竟开始愈合，"灵犀珏既认了主，往后可要同生共死了。"

    云落瑶猛然推开她。掌心玉珏突然发烫，阳鱼纹路顺着经脉爬上心口。她这才惊觉，方才容音受伤时，自己左肩同样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缕魔气在结界外消散。容音倚着城墙喘息，腕间伤口还在渗血。云落瑶注意到她的宫装下摆裂开，露出脚踝缠绕的玄铁锁链——那是镇魔窟用来禁锢上古邪物的封魂链。

    "好奇这个？"容音踢了踢锁链，金属碰撞声惊起寒鸦，"人皇血脉是绝佳的容器，我出生那日就被选作天魔祭品。"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血蚕噬咬的旧疤，"仙君现在逃还来得及。"

    云落瑶的剑尖抵上她咽喉。天霜剑感应到魔气开始震颤，剑穗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根绯色丝线。容音却笑着迎向剑锋，任由脖颈沁出血珠："杀了我，你心口的阳鱼珏会跟着碎裂哦。"

    远处传来将士的欢呼，庆祝结界成功修复。云落瑶收剑入鞘时，瞥见容音后颈的魔纹正缓缓渗入皮肤。少女转身离去时哼着古怪的调子，锁链拖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某种古老咒语。

    当夜，云落瑶在窥天镜中看到可怖的画面。镜中的容音双目赤红，徒手撕开天魔的胸腔，将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口中。更令她惊骇的是，那些被吞噬的魔气竟化作蚕丝，从少女的七窍中钻出。

    镜面突然炸裂。云落瑶抚着心口跪倒在地，阳鱼珏在皮下突突跳动。她终于明白那疼痛从何而来——容音每吞噬一只天魔，自己就要承受魔气蚀心的折磨。

    子夜时分，窗棂传来叩击声。云落瑶握剑起身，看见容音倒挂在屋檐下，绯色裙摆浸着夜露。她唇边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指尖捏着半块桂花糕："仙君可愿听个故事？关于灵犀珏如何择主的秘辛。"

    云落瑶的剑锋横在两人之间。容音却就着剑刃咬了口糕点，糖霜落在玄铁上滋滋作响："万年前，有对道侣用情丝炼成此珏。后来一人堕魔，另一人便催动阳珏将其诛杀。"她突然贴近剑身，呼吸拂过云落瑶耳垂，"你猜最后活下来的那位，心口可还留着阴珏？"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等云落瑶反应过来时，容音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剑穗上多出的阴鱼玉珏微微发烫。她对着烛火细看，发现阴面刻着极小的符文——那是镇魔窟专门用来封印天魔的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