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丝

    碧波潭的水面泛着银青色磷光。

    云落瑶足尖轻点寒潭,天霜剑气在脚下凝成冰莲。昨夜容音留在剑穗的阴鱼珏正在发烫,潭底似有某种存在与它共鸣。她并指划过剑锋,冰蓝色光弧劈开水面,露出下方交错的血蚕丝——这些丝线竟编织成巨大的茧房。

    "仙君果然守信。"

    容音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云落瑶转身时,绯色宫装少女正倚着潭边古槐,腕间银铃缀满冰晶。她赤足浸在潭水中,脚踝的封魂锁链延伸入深潭,链节上刻满与灵犀珏相同的殄文。

    "你要的阳鱼珏。"云落瑶抛出玉珏,却在半空被蚕丝截住。丝线缠上她手腕时,熟悉的刺痛感窜入心口——与那夜容音吞噬天魔时的痛楚如出一辙。

    容音轻笑,朱雀翎在发间流转红光:"不是我要,是它们要。"她突然扯动锁链,潭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碧波潭下埋着初代血蚕的遗骸,这些小家伙饿了三千年......"

    话音未落,潭水突然沸腾。云落瑶看见自己的倒影被蚕丝撕裂,成千上万的血蚕幼虫破水而出。它们额生人面,正是昨夜窥天镜中见过的天魔相貌。

    "屏息!"

    容音飞身扑来,绯色广袖卷住云落瑶的腰。少女身上雪中梅的冷香混着血腥气,云落瑶惊觉她的体温低得不似活人。血蚕群在她们周身爆开脓液,触及冰莲瞬间化作青烟。

    "现在逃还来得及。"容音贴在她耳畔低语,锁链绞碎扑来的蚕蛹,"潭底的东西可比天魔有趣得多。"

    云落瑶挥剑斩断缠足的蚕丝,却在断口处看见记忆喷涌——三百年前的人皇祭典,容音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血蚕从她眼眶钻入颅腔。画面闪回时,她心口的阳鱼珏骤然收缩,仿佛有虫豸在啃食心脏。

    潭水突然分开通道。

    潭底矗立着水晶碑林,每块碑中都封着人形蚕蛹。容音的锁链拴在中央巨碑上,那里沉睡着长达百丈的母蚕遗骸。更令云落瑶惊骇的是,母蚕额间镶嵌着完整的灵犀珏。

    "这才是真正的阴阳鱼。"容音指尖抚过碑面,冰层下浮现出她与云落瑶的名字,"万年前那对道侣,用情丝喂养母蚕才炼成此珏。"

    云落瑶的剑尖抵住她后心:"你引我来此究竟为何?"

    "续命。"容音突然咳出黑血,溅在冰碑上化作蠕动的蚕卵,"三年前我吞下母蚕残魂,如今这副身子......"她扯开衣襟,心口皮肤下凸起密密麻麻的虫形,"需要太虚冰焰净化。"

    碑林开始震颤,母蚕遗骸的复眼逐一亮起。云落瑶感到天霜剑不受控制地飞向冰碑,剑身与灵犀珏嵌合瞬间,潭底升起血色祭坛。容音腕间的锁链突然绷直,将她拽向祭坛中央。

    "以人皇血为引,以太虚冰焰为祭——"容音在狂风中大笑,七窍钻出血蚕丝,"请仙君为我......咳咳......祛除邪祟!"

    云落瑶想要抽身却已迟了。祭坛浮现的殄文爬上她四肢,阳鱼珏从心口破体而出。母蚕遗骸张开巨口,她看见其中蜷缩着无数个容音的半透明魂体。

    剧痛让云落瑶的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终于看清容音体内盘踞的东西——那不是血蚕,而是被封印的上古天魔。母蚕遗骸正是天魔本体,所谓灵犀珏不过是封印核心。此刻祭坛正在逆转封印,将天魔之力渡入她体内。

    "为什么选我?"云落瑶催动冰焰抵抗侵蚀,却发现火焰被蚕丝同化成血色。

    容音被锁链吊在半空,血蚕丝正从她瞳孔中抽出:"因为你是千年来唯一能承受双重蚀心契的......"她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虫形,"容器。"

    云落瑶的脊骨发出脆响。仙骨在魔气冲刷下浮现黑色纹路,与容音脚踝的封魂锁链产生共鸣。她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容音并非被选为祭品,而是自愿成为天魔宿主,只为换取逆转阴阳的禁术。

    "你要复活谁?"云落瑶在剧痛中嘶吼,祭坛开始吞噬她的三魂七魄。

    容音的笑声混着血沫:"仙君不妨猜猜......"她突然挣断锁链扑来,唇瓣贴上云落瑶染血的嘴角,"此刻你心口的痛,有多少是我的?"

    阴阳鱼珏突然爆裂。云落瑶的视线被血色吞没前,最后看到的是容音破碎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魔纹遍布的脸。

    云落瑶在蚕茧中苏醒。

    她的仙袍已被血蚕丝替代,每根丝线都连着母蚕遗骸的神经节。容音蜷缩在她身侧,脊背凸起十七根骨刺——正是天霜剑的碎片所化。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容音抚摸着她的魔纹,"每次你试图挣脱,都会被蚀心契拽回茧房。"

    云落瑶暴起掐住她脖颈,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布满鳞片:"你究竟......"

    "嘘。"容音舔舐她指尖渗出的黑血,"听听蚕食声。"

    潭底响起细密的啃噬声,云落瑶惊觉那声音来自自己体内。母蚕遗骸的触须正通过血蚕丝,将她被污染的仙骨替换成天魔骨。

    "当年我剖出半颗心喂食母蚕,才换来蚀心契的共生。"容音扯开胸前绷带,露出跳动的蚕形心脏,"现在轮到仙君了。"

    云落瑶的指尖突然刺入容音心口。蚕心在她掌中跳动,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婚典那日,是她自己握着容音的手将剑刺入胸膛。朱雀翎在喜服下发光,将两人的魂魄与母蚕绑定。

    "明白了吗?"容音的血染红蚕茧,"我们需要彼此的痛苦来维持封印。"

    潭水突然倒灌而入。云落瑶抱着容音破水而出时,发现天霜剑已彻底魔化,剑柄上的阴鱼珏正吸食着她的恨意。

    黎明前的魔宫笼罩在血雾中。

    云落瑶将容音扔在冰玉榻上,魔化的手指捏住她下颌:"你早知我是天魔容器。"

    "比那更有趣。"容音笑着咳出蚕卵,"你是我用血蚕丝复刻的......"她突然弓起身子,脊骨刺穿皮肉化作蚕尾,"初代魔尊的转世。"

    云落瑶的识海突然炸开无数画面。万年前的仙魔战场上,与自己容貌相同的魔尊抱着濒死的道侣跳入母蚕巨口。那人的腕间系着绯色丝线,正是容音此刻缠绕在指间的血蚕丝。

    "当年他们用情丝饲蚕,我们以恨意为祭。"容音的蚕尾缠上云落瑶腰肢,"这才是蚀心契的真谛。"

    云落瑶暴怒地掐住她咽喉,却在触及脉搏时僵住——两人的心跳完全同步。容音趁机吻住她,将一枚蚕卵渡入她口中。云落瑶的魔纹瞬间暴涨,天霜剑自主出鞘劈开穹顶。

    月光倾泻而下时,她们看见彼此眼中倒映着相同的命运:缠绕的蚕丝,永世的纠葛,以及在痛苦中绽放的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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