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段时间,明拂烟都没有再见过或是听到柳语舟的消息,她逐渐觉得早前都是她在自寻烦恼,巧合出现一回已是奢侈,她和柳语舟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缘分。
日子照常过,大概是老天也垂怜她被杨女士催婚催得应接不暇,事业上明拂烟过得顺风顺水,一年一度外派培训的名额,经理也分了她一个。明拂烟不是很爱出门,尤其是跟并不相熟的同事一起,但比起待在家时不时被杨女士勒令回家教育,明拂烟更情愿出差。
这些日子华云浮也忙了起来,一部众望所归的游戏终于落地,大半个游戏区主播都接到了商务任务,华云浮每天高强度直播,播完就下线补觉,明拂烟也舍不得喊她一起聚聚。
出差的地方离宁城不远,是个度假小镇,培训年年都在这里办,打的就是蹭吃蹭喝的名号,早些年领导层还没有大换血,培训名额都给了裙带关系户,到了今年才轮到明拂烟她们这一批新人。
同行的凌雪雁是今年跳槽来的,她在上一家公司的光荣事迹就是与主管大吵一架后浇烂了主管养了好几年的盆栽。虽然最后查明了是主管有错在先,但凌雪雁还是被动辞职,在家歇了小半年才入职了明拂烟所在的公司。
明拂烟原以为凌雪雁是个暴脾气,实际上不触及她的雷区时,凌雪雁大方又靠谱,这一趟出差出行都是凌雪雁安排,明拂烟负责坐享其成。
“我叔在这里开了家饭馆,我们待会儿去吃吧,总比酒店给的盒饭强,中午那盒饭真给我吃吐了快。”下午的培训课结束,凌雪雁麻溜地收拾好笔记。她已经背上了包,看见明拂烟还在写字,拧着眉一脸无语:“你不是吧,这课有什么好记的,一半是常规知识,一半就为了宣传他们那软件。”
明拂烟认真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可是他们不是说回去之后还要内培……不做笔记的话我回去什么都记不得。”
凌雪雁盯着她看了好久,确认她是认真的,长叹一声:“你怎么那么单纯,他们说什么你都信啊。内培就是走个过场,用不着这么上心……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记完了?那我们去吃饭。”
明拂烟抓紧时间收拾背包,一边又有些好奇:“会不会很麻烦啊?”
“哼哼,我这不是给我叔冲门面去的。旅游季刚过,最近生意惨淡,咱们俩大美女往店里一坐就是宣传好不。”
“啊……”明拂烟局促中抖了抖手。
凌雪雁轻啧道:“你说你成天这么担惊受怕的干啥,人活于世要懂得享受,你想啊,美貌是老天给我们的本钱,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哦,我不是说让你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但是你有这么好看的脸,就是你可以展示的资本嘛。你是不知道吧,楼下营销部好几个男同事都打听过你,要不是我们公司命令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尤其是跟财务部门的,我猜他们早就出手了。”
“唔……我,很好看吗……”
凌雪雁嘴角一抽:“你,唉……行了行了,当我没说。走不走啊,我都饿了。”
“噢噢。”明拂烟拿上包站起身,“我好了。”
“……呆头呆脑的。”
打车到了凌雪雁叔叔开的“饭馆”,明拂烟才知道之前那些话都是凌雪雁过谦了。这哪能叫饭馆,小镇子上除了几家大型连锁酒店,就数这家最豪华了。
但到底是旅游淡季,店里人的确不多。大堂经理认识凌雪雁,凌雪雁提前打过招呼,两人一进门就被领到了二楼888号包厢,看配置还是有最低消费的豪华包厢,牌桌茶桌一个不落。
“不知道吃什么,我就让他们配几道招牌菜了,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明拂烟摇摇头:“不太能吃辣,不过我们这里的口味都不算重吧。”
“嗯哼,放心吧,地道的淮扬菜。”凌雪雁想了会儿,又加了几个开胃小菜和一扎玉米汁,“吃剩下的我们还能打包回去当夜宵。”
明拂烟动动唇:“是不是太多了……”
“没事,你难得来,都尝尝。我叔叔这几道拿手菜你可不能错过,别的地儿都没这味道。”
明拂烟还是觉得不妥,正想劝她减几道菜,包厢门被人推开。
“你怎么不说直接把我这后厨搬走呢?”
凌雪雁耸耸肩:“叔啊,你不会那么小气吧,也就多点了……两个菜而已。”
明拂烟抬头望过去,凌雪雁的叔叔非常年轻,大概也就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样子,正是男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叔侄俩的脸长得有些像,都是一脉相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看上去格外精明。
凌鸿走到凌雪雁身边,敲了敲她脑壳:“我是心疼菜么?你们俩姑娘家,晚上吃那么多,也不怕半夜胃疼。”
凌雪雁揉揉脑瓜,蛮不在乎道:“那你过来陪我们一起吃呗,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生意咯。”
“谁说没有的,我刚刚就在招呼大客户,这不听到你来了特地过来看一眼的。”凌鸿这才转向明拂烟,“姑娘你别介意啊,我只是在说雪雁。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叔叔给你们做。”
“嘁,偏心。”
凌鸿学着凌雪雁的样子也“啧”了一声,转头吩咐了大堂经理几句,又急急出了门。
凌雪雁好奇问大堂经理:“什么客户啊,这么隆重?”
“宁城的一家律所,来了不少人。”
“噢——切,斯文败类。”
明拂烟对律师相关的词汇都很敏感,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斯文败类?”
“这家律所经常来我叔叔店里聚会,聚会完了就要上夜店,所里玩咖多着呢。”
“啊?律师也……也会去那种地方?”明拂烟问完自己先质疑起来,上次不就见到柳语舟去了朋友的酒吧,好像也,不奇怪……
凌雪雁苦口婆心道:“你啊,不能对律师有职业滤镜。他们打官司是专业,法规条文背起来一套一套,但又不是人人都讲人文道德。哪个行业都有几个败类,这事儿关键看人,不看职业。”
“唔,也对……”
“噫,想想他们就觉得脏,不说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凌鸿回到999号包厢时,骆生正在开新一瓶酒。
“吃了那么多家馆子,还是老凌这里的菜合胃口,适合下酒。”骆生往杯子里倒酒,看着包厢门口进来的人,吹了声口哨,“哟,老凌接客回来了啊?”
“去去去,接什么客,见我正经侄女。”
骆生放下酒瓶,笑呵呵地勾上身边同事的肩头:“你们不知道,老凌这侄女长得可水灵了。咱所里这么多黄金单身汉,老凌要不撮合撮合?”
“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的好歹,她那暴脾气,你们敢叫她过来,她就敢揍得你们满头包。”凌鸿回到座位,抿了口茶,“你们各自行行好,让我夹在中间也能做个人。”
“啧,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我们不成,语舟总行吧,他可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凌鸿看了一圈,律所聚餐那位叫作柳语舟的律师基本不来参加,自然也就不会参与后续的第二轮活动,凌鸿对这人的人品还是颇为认可的。但认可归认可,也不是所有他觉得好的都该给自己侄女介绍。
“他没打算复婚?”
“哪能啊,柳语舟被他那前妻数落得那叫一个一文不值,要我看他现在已经恐婚了。”骆生点了口烟,忆起当年,“语舟是我大学晚辈,他和他前妻结婚办酒的时候我去过。他们俩吧,相亲认识的,那时候语舟长辈病中,盼着他早点成家,他们俩相处还算不错,就把婚给结了。语舟这人你们都知道的,他们家条件一般,就指望着语舟毕业之后挣钱,他工作起来可拼了,为了案子成天待在所里,就有些冷落了他前妻。至于他前妻么……咱这背后就不说人妹子闲话了,总之语舟错过了两次重要的纪念日,两人开始冷战,没几年就离了。”
凌鸿惋惜着问:“刚出来打拼,忙事业我也能理解,就为这些事离了,不太值。”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俩能离,主要还是心没在一块儿。语舟之前说他们夫妻感情稳定,但是新婚夫妻,光稳定没激情那可不行啊,我去他们俩做客,夫妻俩就跟一潭死水似的,当时我就想,迟早要分。”骆生弹弹烟灰,“柳语舟这人吧,一向慎重,唯独在婚姻上认识不清。”
凌鸿嗤道:“你都清楚,还让我侄女去蹚浑水啊?”
“万一语舟就跟你侄女看对眼了呢,抛开这个二婚身份,他也是个抢手货啊。”骆生笑得贱兮兮的,“他又不肯跟我们一起出来玩,他是我们律所金字招牌,那些年轻小姑娘看见他,估计眼睛都得看直了。”
凌鸿没见过柳语舟其人,不过骆生发过几回他们律所的照片墙,凌鸿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柳语舟。他的确长得太显眼了,甚至让人产生“这样长相的人打官司真的靠谱吗”的疑问,但又会不自觉被那张脸吸引。
“不行,我得叫他来。”
凌鸿愣了愣:“这么晚从宁城过来?”
“啊?哦不是,有个当事人在下头村子里,他说今天要去村里拜访,我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准备回去,我来问问。”
凌鸿顿觉不妙,骆生总不会真要给他侄女介绍对象吧,那他这馆子还不得被凌雪雁给掀了。
凌鸿当即去拦,但骆生的速度更快,已经拨通了电话。
“过来聚一聚呗,行,夜场你不去就不去,给你单独定个房,地址等下发你啊。”
挂断电话,骆生得意地灌了一大口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