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月考将近。
老卢在放学后讲了一些月考的注意事项,翻来覆去无非就那句,“诚信考试,不要作弊。”
夏锦看了看座位后方,又是空无一人。
“陆华年你在得瑟些什么?”于广特别看不惯陆华年这副拽上天的表情,“抢老子女朋友是吧?”
陆华年懒得搭理这种人,背靠着椅背,双脚搭在桌子上散漫的看着小说。
于广见对方没搭理自己,更加恼火直接从陆华年的手中抽出书本,“老子在跟你讲话呢!”
陆华年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噗嗤笑了出来,声音里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骚扰人家女生就算了,现在又占人家便宜?”
周围人听到陆华年的话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分分开始笑了起来,人家女生哪是自愿的。
于广气的脸通红,挥起拳头就往陆华年的鼻子上咂,“有妈生没妈养的!”
拳头重重的落下,砸醒了靠在窗边的陆华年。
“又做噩梦了?”李茂儿看着突然惊醒的陆华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陆华年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又是雨天,明明不是梅雨季,怎么就是下不完的雨。
在陆华年记忆里,这场雨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
他匆匆跟李茂儿告了别,下车后拐角处的咖啡店是他平常翘课兼职的地方,他一直没有带伞的习惯,细雨早就打湿了他的发梢。
母亲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里离开了自己。
她熬过了一整个艰难的秋天,却在冬天悄然的在病床上离去,没有任何遗言,她带着遗憾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等的人不会来了。
她也再看不到来年栀子花开。
少年的世界从此崩塌,此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雨天。
那个声称为父亲的男人,在她死后出现,沉默占据整个房间,迟来的花朵被放在女人的胸前。
她已经凉了。
“她喜欢栀子花。”
男人强调,“我跟你妈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喜欢紫罗兰。”
“她喜欢栀子花,不是紫罗兰。”陆华年再一次重复,他的语气很冰冷,他发现自己连恨的权利都没有。
母亲的离去自私的剥夺了他唯一拥有恨的权利,他还太小,靠自己活不下去。
那天他被揍的肿了半边脸,男人拉着他只是一个劲的跟对方道歉。
“我的孩子头都被打流血了!道歉有什么用啊?”于广的母亲在办公室里气的直拍桌子,“怎么教育孩子的啊?怪不得没有妈!”
刺耳的声音厌恶的眼神,校长的叹息,陆华年再次攥紧了拳头几分,想反驳几句却又无力反驳,只好全部吞进了肚子。
而一旁男人只顾着不停的道歉,一遍又一遍的,“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们对不起您。”
这一秒,他恨透这个世界了。
也是那天,他在公车上看见女孩骑车的身影。
这样般的自由,现在、将来都不会降临到他身上。
“你们这个咖啡什么味啊?”
一杯咖啡拍在桌上,打断了陆华年的思路。
“我要的半糖怎么不齁死我?”
店长闻声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给您重新做一杯。”
他无奈看向陆华年,“小陆啊,状态不好还是回家吧!”这种事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要不是他跟陆华年有些交情,早把他开了。
陆华年走出店,天依旧在下雨,似乎比先前更大。
“小陆,拿把伞再走啊!”店长拿着伞,看着少年执拗的往雨里冲,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
雨水拍打在脸上,陆华年才逐渐有了属于人的感知,冰凉且真实。
路过旧花店,他本能停下,未开的栀子花被雨浇透也不见有人搬进去。
他走近弯下腰,店门同时被推开,“陆华年?”
少年抬头对上女生的眼眸,她撑着伞尽数偏向他。
“诶呀,是小陆呀?”
老板是一位体型偏胖的女人,个子不高,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好久不见咯!又来给妈妈买花?”
陆华年的目光停留在那盆被浇透的栀子花,缓缓开口,“不需要了,她现在不喜欢栀子花了。”
“啊...?”老板没明白愣在原地,只看见陆华年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华年!你等一下!”夏锦撑着伞在后面追着,却怎么也叫不停狂走的陆华年。
熟悉的巷口,陆华年突然停住,夏锦的脑袋直直撞向了对方的背。
夏锦把伞举得更高,好为对方遮挡一些雨。
“有事?”陆华年听到夏锦的动静,目光冲她不冷不热的扫了过去。
“你的成绩单。”夏锦从书包里掏出成绩单,“下周就要月考了,我不是有意看到的,但...我觉得你成绩还不错,努努力还是可以考上好大学的。”
夏锦抿了抿嘴唇,“呃...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陆华年捏紧成绩单,“谢谢。”随后随意塞进口袋,转身重新回到雨里,“不用了,已经湿透了。”
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家里也不可能再出现栀子花。
也许想念就是,你知道见不到了,却执着的想去见,不多,只需一面,正是因为一面难求,才想念。
“明天学校见!”
陆华年愣在原地,听着女孩啪叽啪叽踩着水花离开的声音,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