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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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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瞧见谭斯京走向名山大门的那瞬间,苏祈安扪心自问,她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那样肆意地再次出现在苏祈安眼里,自从他高中毕业出国后,她以为不会再见他了。

    这么多年,苏祈安再也没见过谭斯京。

    对于苏祈安来说,谭斯京莫过于天上月,是她的向往,她的暗恋心事。

    她向往他的自由,随意,洒脱,不受控制地想接近他。

    既然未来是被安排的、按部就班的,那为什么在这之前,不可以做一次想做的事情?

    几乎是想到的那瞬间,就好似有春风撞过心脏。

    最起码,这一刻循规蹈矩了多年的苏祈安遵循了那么一次本心。

    但她没想到谭斯京真的同意了,同意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

    那如果真的和他发生了什么呢?

    她抬头,看向男人俊俏脸庞,那薄唇似笑非笑,神色在灯光下有些看不清,隐去几分,想也知道,是淡然处之的。

    苏祈安虚紧了紧手,内心长吁一口气。

    在如此紧绷的弦上,拥有一场缱绻的梦,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尤其是,她做了好多年的梦。

    梦里,全是这个男人。

    只可惜,这男人不认识她,也不记得她。

    苏祈安站在宴会厅门口,忽略掉那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低低说:“那你跟我来。”

    谭斯京“嗯”了声。

    嘈杂声下,他的音更显得缠绵,犹如柔和的哄。

    苏祈安失了神。

    凭借本能往外走。

    她哪有订房,不过是在赌。

    长廊寂静无声,除了跟在苏祈安身后的谭斯京,剩下的只有她的心跳震耳欲聋。

    一切顺利到苏祈安觉得像是一场梦。

    好不真实。

    周雨喆的消息也是在那一刻发过来,简短的只有六个字,“五分钟后,视频。”

    也是在此刻,梦破碎了。

    苏祈安回了个头,看向谭斯京的神色。

    男人就这么闲散地跟在她身后,浑然天成的松弛感,眉眼光风霁月,似玉般清冷无瑕。

    苏祈安忽然想起好多年前,那时候她高二,地理老师是教高二和高三的,办公室在她楼上,高三教室旁。

    她总是假借不懂的题目路过谭斯京的教室去请教地理老师。

    那时候谭斯京的班上总有几个男生吵闹,谭斯京就这么站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了半天,最后慢条斯理地告诉他们。

    其实老师来了很久。

    他总是这样,先是引诱猎物走进牢笼,最后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猎杀他们。

    以身试险,满载而归。

    后来几次,大家才知道,谭斯京不喜吵闹。

    所以,他现在这副样子——

    名头上,他是她的猎物,可彼此心知肚明,掌控权在他。

    周雨喆的消息提醒了苏祈安,这本该就是不属于她的梦。

    那么她还要拼尽全力去尝试对抗吗?

    紧张与纠结升到了顶峰,那错过这一次不知结局的夜晚,还有下次机会吗?

    经年累月的逃避,让苏祈安没有勇气去矛盾,选择。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积压在胸口的浊气早已成团,她轻声且拘束,甚至有些乖巧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作业没写完,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这句话有些诧异,但偏偏苏祈安继续说:“我们下次再出来玩,可以吗?”

    下次,下次她一定有着比这次还足的勇气。

    谭斯京似乎没想到苏祈安会这样说。

    他笑了,那声笑就那么从他的喉间溢出。

    离谱,太离谱了。

    真他妈是小孩。

    神他妈作业?她是怎么说出要跟他睡这种大胆的话?这一路上她的胆怯和紧张遮都遮不住。

    看起来就是小孩,甚至——

    这借口烂到不能再烂。

    谭斯京说都不想说了。

    他嗓音很低地回了句苏祈安,眯了眯眼,敛眸无声,似笑非笑。

    偏偏苏祈安眼眸灼灼看他,谭斯京太阳穴隐隐作痛,似乎真把她当成小孩,莫名其妙地回了句:“行。”

    苏祈安放心地匆匆走了。

    而谭斯京看着那道渺渺背影,难以言语的情绪涌上胸口。

    她走得那样匆忙,匆忙的甚至谭斯京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狼狈到他被仙人跳了。

    紧张的是她,被耍的是他。

    谭斯京嘲弄般笑了。

    .

    一连很多天,苏祈安都没再联系谭斯京。

    原因有很多个,她很忙,忙于学业,忙于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那天忘了要谭斯京的联系方式。

    后知后觉,苏祈安反复感叹那天的胆大和勇气。

    那样直白地想与他发生一场荒唐事。

    手臂下压的是谭斯京归国前的最后一份报纸。

    浅灰色的背景上印着黑色的字体。

    最后一次报道,有熟人说他想开酒吧。

    不知真假,苏祈安刷遍了整个厦城,也没听说哪儿要新开酒吧。

    然后,徐清落的电话进来了。

    “宝贝,你们那儿居然要新开一家酒吧,正在招收舞蹈生,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去应聘了。”徐清落纤细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徐清落是苏祈安最好的朋友,两人最初相识于芭蕾舞团。

    只不过大学时苏祈安没再学习芭蕾舞,而徐清落已然成为一名芭蕾舞舞者,奔波于各个舞团演出。

    所以目前两人不在一个城市。

    “毕竟你也不是不知道,舞团里太钩心斗角了。”

    房间里的窗子没关,风悠悠地掀起手臂下的报纸一角。

    纸页与心跳共响阵阵。

    苏祈安知道徐清落只是说说而已,明显是开个玩笑找个话题,毕竟网吧纸醉金迷,朝生暮死,她怎么会去。

    但苏祈安不一样。

    是真是假,是梦是实。

    她都去了。

    衣柜里清一色的亮色系,红蓝青黄,周雨喆没有买一件她喜欢的。

    苏祈安奔赴最近的商场,隆重似的买了条连衣裙。

    穿上连衣裙时,苏祈安的手都是抖的。

    她想,想赴上回那个没有完成的约。

    .

    酒吧里灯光昏暗,淡然酒味与清新香气融为一体。

    并不难闻。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酒吧,这里装修风格别致简约,黑灰色的线条勾勒出大体布局,酒架上放着叫不出名的酒。

    谭斯京半躺在沙发上,沉慵懒闲,就这么半垂眸,视线放在桌上那半杯麦卡伦上。

    阮晋伦在酒吧里绕了一圈,最后用力地坐在谭斯京身边:“牛,这酒吧说开就开,和上回一样,走了就算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阮晋伦倒了杯酒,和谭斯京碰了个杯,“搞我的以为你着急的度春宵去了。”

    谭斯京轻笑一声,没由来地想起苏祈安那双怯懦又温软的模样。

    那天答应和她下次再联系,不过是鬼迷心窍。

    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他谭斯京是不会再有第二次。

    谭斯京拿了酒杯,漫不经心喝下。

    长指上的素戒在灯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阮晋伦在一旁说些有的没的,“开了酒吧,律所不开了?”

    “不开了。”

    自从和谭仲言闹翻后,谭斯京就没打算再管美国那家律所,管了也没用,照样得关。

    倒不如回国在他眼皮底下闲散,还落得个清静。

    “行,罗伯威买了没?没买送你。”

    罗伯威房地产是谭斯京最近看上的房子,郊区海景区,环境位置深得他心。

    谭斯京没客气,“行。”

    在义气这件事上阮晋伦从来不排第二。

    谭斯京突然想起什么,“胸针丢了。回头再买一个还他。”

    还谁?还谭仲言。

    “丢了?!”阮晋伦惊了,“怎么会丢了?在哪丢了?这他妈最起码价值七位数啊。”

    谭斯京风轻云淡,“上回那宴会厅。”

    阮晋伦有些纳闷,好半晌说:“不会真落到哪个妹妹的手里了吧?”

    “被我丢了。”

    他摸出烟盒,点了也没抽,依旧放在指尖燃。

    谭斯京烟瘾不大,只在烦躁时这么做。

    而在升起的袅袅烟雾里,他看到了苏祈安。

    门口脊背挺直的女生,昏暗灯光下一袭黑色连衣裙,瘦削精致的锁骨,笔直纤细的小腿。

    右手紧攥着挂在肩上的黑色小包。

    还未到初春,穿得这样单薄,小姑娘忍不住颤抖一瞬,无端的娇俏柔弱,却又漫然易碎。

    显而易见的勇气。

    谭斯京没料到苏祈安会出现在这儿,有些意外。

    他半眯眼,视线依旧落在苏祈安身上。

    那瞬间,不知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久,苏祈安也朝他看过来。

    于是,谭斯京瞧见了她那局促却又孤注一掷的眼眸。

    阮晋伦还在问谭斯京那枚胸针为什么要丢。

    谭斯京浸过酒的嗓音冷沉,仿佛情人之间的低声叹息。

    “原本落在她手里了。”

    如果人生一定要是循规蹈矩的,那为什么不能顺从自己的心去接受安排?

    在反问自己时,苏祈安得到了答案。

    如果一定要有个伴侣,她宁愿去争一争谭斯京。

    露水姻缘也罢,片刻伴侣也罢,情字一词,哪要那么多?

    世界几乎是瞬间寂静下来,苏祈安没听到周围的声音。

    阮晋伦顺着谭斯京的视线看过去,“诶,有点眼熟啊,是上次那个顺手妹妹吧?”

    “什么顺手?”

    阮晋伦“啧”了一声,“就那个名山啊,说找人那个,今晚穿得不一样了。”

    谭斯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阮晋伦沉默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谭斯京的意思是她压根儿不是顺手的事儿,是有点独特。

    闲得也是无聊,胸针原本落在苏祈安手上,这是什么意思?

    阮晋伦伸手招呼苏祈安过来,“妹妹,又是你啊,过来喝两杯啊?”

    苏祈安顺水推舟过来了,有点拘束。

    “妹妹叫啥名啊?”

    苏祈安瞧了眼黑色长条沙发。

    中间坐着谭斯京,左边是阮晋伦。

    苏祈安抿了抿唇,选择坐在了最边上,“我叫苏祈安。”

    阮晋伦拿了个杯子,放在桌上,没推给苏祈安,“喊你过来玩的,怎么坐那么远。”

    “过来坐,方便喝点酒。”

    谭斯京用脚踢了踢阮晋伦,劲儿不大,声却半沉:“什么酒没喝够?”

    阮晋伦“诶”了一声,有些纳闷,“不来酒吧喝酒来干什么?”

    “你说是吧,妹妹?”

    苏祈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不会喝酒。

    谭斯京敛眸,瞧不出神色,只说:“不适合在这儿,回去吧。”

    没主语,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阮晋伦听不懂,还以为谭斯京在说要回去了,“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谭斯京没应声。

    苏祈安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这句话其实很难不让人多想,就像是,他在说。

    她不合适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有生活里。

    这才恍然,上回的事,谭斯京压根儿不可能和她共度一夜。

    片刻,苏祈安咽了咽口水,说了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第二个谎。

    她说:“我会喝酒。”

    苏祈安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谭斯京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

    也知道想要和他发生什么犹如上青天。

    但青天不是没有人上过,为何她不可以?

    谭斯京笑了,那声笑好似看穿了她所有。

    阮晋伦没看出什么,只说:“光喝酒没意思,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得了。”

    什么乐子?

    自然是玩游戏,玩的游戏是再简单不过的酒吧经典棋牌游戏,这不是苏祈安的舒适圈。

    连酒吧都没来过,几局下来一败涂地。

    阮晋伦不是傻的,从她喝第一杯酒那拿着酒杯硬喝模样就能看出是个新手。

    但苏祈安犹如孤注一掷似的,喝了几杯。

    这还能是为了什么?硬装。

    这小姑娘,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上回是个借口,这次又是为了谁而来,叫他连人都不敢叫几个过来玩,只能硬巴巴玩什么棋牌游戏。

    谭斯京喊停时苏祈安已经红了脸,软绵绵地模样实在我见犹怜。

    阮晋伦皱了眉,“她好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

    说完补了句:“不是名山,是好多年前好像见过那种眼熟。”

    谭斯京懒声,“没印象。”

    苏祈安轻声说:“还玩吗?”

    思绪混沌,两人的话不是没钻入耳道,嗓音莫名带了轻软的低落:“不玩的话我先回去了。”

    细长指尖撑起沙发,努力站起,下一刻却又摇摇晃晃要倒下。

    谁又能放心这样漂亮的姑娘独自回去。

    阮晋伦今晚开了车过来的,得喊代驾开车回去,他偏头,“方不方便送她回去?还是我打车让司机送她回去?”

    五分钟后,沙发上只剩下谭斯京和苏祈安两人。

    苏祈安其实没完全醉,半醉。

    但有些东西总是要顺着要醉不醉的冲头才能问出来。

    明明上次约好了下一次还要出来玩,但苏祈安没胆量说这话。

    她只低声问:“为什么说我不合适?”

    人都有第一次的不是吗?

    谭斯京本不想回答,偏生那嗓音像极了情侣间的呢喃,像撒娇,像小猫挠人。

    有什么东西在他喉间勾了下,“太乖了,不合适。”

    “和你的名字一样。”

    苏祈安是乖,显而易见的乖,只是这种乖里透露着固执。

    固执到即使后来夜里缠绵悱恻时她还不忘问他现在还觉得她不合适吗?

    谭斯京指腹揉那张红唇,气息灼热,暧昧至极地哄她:“哪儿不合适了?嗯?”

    尾音拖着一丝懒调,听着撩动心弦。

    苏祈安偏不应他。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谭斯京按住苏祈安的手腕,嗓音暗下:“我们苏祈安啊,合适不合适还不清楚吗?”

    苏祈安鼻尖沁了薄汗,脸颊荡着红,咬唇移开脸,哪还有心思继续说‘合不合适’这四个字,只被控制的朝生暮死。

    合不合适,她太清楚了。

    .

    莫名其妙的,明明没说什么重话,苏祈安就是委屈劲儿上来了,红了眼眶。

    那模样谭斯京映在眼里,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苏祈安借着醉意,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还打算送我回家吗?”

    这样清甜的话,从苏祈安温软无害的嗓音传出。

    裹挟着娇柔婉转的动听。

    像是风月的夜里,投下一抹月光。

    照在湖上。

    谭斯京没法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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