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的京城天气格外的好,满地都是初春的影子,仿佛都在为刚刚过去的寒冬遮盖痕迹。城内城外都在庆祝着节庆,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而就在城东的偌大雍王府内却是一片乌云笼罩。前院的奴婢们低眉垂头,步伐匆匆,更甚者开始踮起脚走路,生怕成为冲破这份寂静的倒霉蛋。
此时永佑殿的侧室里,躺在床上的江景璟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实在吸不上来气的她突然觉得气若游丝这个成语写的简直太生动了。勉强撑开的眼缝里是慌乱的女婢和跪在门厅请罪的大夫。
“大胆,侧福晋刚刚受封,你就说她命不久矣,本王看你是一介庸医,满口胡言!”门口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四王爷恕罪啊,小人才疏学浅,实在不知为何侧福晋突然晕厥,侧福晋面色红润,明润含蓄,可这脉象实在是令老奴琢磨不透啊”
四王爷?哦,是了,她穿越了,还好死不死的穿到了雍正的府上,命运网红到令人无语。
本以为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侍妾,她也没有穿越者的雄心壮志,侍妾就侍妾吧,好歹也是皇族的侍妾。
可来这里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只知道自己叫小阮,听名字也不是什么狠角色,或许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侍妾,到是有个丫鬟天天围着她转。
奇就奇在三年这位爷来过的次数并不多,第一次冷着脸吓唬了那个看起来快要被吓死的丫鬟,第二次进来随口问了句话,吃了一盏茶就走了,第三次更无语,进来说什么只要她以后不惹是生非,定保她一世无忧。后来她就麻了,本着爱谁谁的态度很好的适应了古人的身份。
春去秋来,时间一晃而过,可江景璟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像侍妾,可这小雍正也没拉着她办事,说不是侍妾,到是吃穿不愁,还有个丫鬟伺候。就是这丫鬟忒胆小,就叫她小姐,问她自己姓什么,只顾着下跪求饶。
不过正所谓苟一苟,活得久,只要吃喝不愁,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自骤失双亲,她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撑。况且人只要有了摆烂的想法,再烂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
就在她以为可以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的时候,老天又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福晋院内的丫头来唤她,说是去到正厅去接诏,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蔑视和鄙夷。
太监独有的尖桑在上方响起“年氏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人品贵重...........呈皇帝诏,册封为雍亲王侧福晋 钦此”
听完后的江景璟脑中一滞,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连那圣旨都来不及去接。屋内顿时乱做了一团。
可江景璟已经完全顾不得身旁是谁,摔倒的痛感传遍了全身,头上的簪子好像硌到了后脑勺,头更痛了,好像磕破了,总觉得黏糊糊的,可这不是重点,年氏?她不应该是四皇子府里不受关注,默默无闻的小妾吗,为什么突然就年氏了?
还直接侧福晋,别欺负她历史不太好,甄嬛传到底是看了四五六七遍的。那句皇上你害的世兰好苦呀,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江景璟胡思乱想之际,她的思绪已经陷入了混沌。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痛的她无法呼吸。
有种快要死去的感觉。
也罢,就这样死去也好,反正这世间也没有谁值得她留恋的,能早点去见爸爸妈妈她很开心。
再次清醒是在塌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群婢女和门口的福晋,还有几个格格,想来是在看笑话吧,看她小小侍妾终是无福消受这皇恩浩荡。
恍惚间,看到胤禛走过来了,他好像很生气。不过想想也是,她刚刚被册封,传旨的太监都没走,这让雍王府上下怎么跟皇上交代。可这也不关她的事啊。
“年小阮,你若是不想让年家满门被你牵连,就给本王挺住”快步走过来的胤禛有点急促的冲她说到。
年小阮?原来自己的全名是这样的。姓年啊,怪不得。
不过什么年家,年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来这三年多都没收到过年家的消息,就这么放任她在后府,没有一句问候,估计也是不管她的死活了。
况且,现在不是她要不要再挺一挺的问题,是老天爷不让她留啊!
明明平日里身体也没有什么病症,自她穿越而来,还硬生生的将原来瘦不拉几的小可怜吃胖了一些,可现在,仿佛是得了什么绝症,浑身上下痛的就如针扎一般,可偏偏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
屋里安静的可怕,看着王爷发火,谁都不敢出气。胤禛走过来坐到了床边,江景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的把眼睛睁的大了一点,眼前这个身着缂丝蓝吉服二十出头的男人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帝王雍正,他不是电视剧里的模样,也不太像后世画像上那般老气横秋,身上是好闻的木香,长得干干净净的,一双瑞凤眼明亮的跟皎月一般,额阔顶平,就是嘴唇有点薄,生气时抿着,不过倒也平添了一丝人气,明明是比她要小的年纪却总是板着个脸,弄得她回回都不敢出个大气。
“小阮,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男人的声音突然温柔了许多。
他是在担心她吗?看看这满屋子的人个个都是一副惊慌失措却又不敢出气的模样,像极了当初舅妈看她的样子,自从爸妈走后,再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了。
她突然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得最多的就是婢女荷香和他了。
“王爷,使不得呀,当心侧福晋过了病气给您,这有臣妾守着就好”福晋看着刚刚得封的侧福晋已将大胆到要把手伸到王爷脸上,而王爷还一动不动时慌忙出声阻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江景璟的手已经触到了胤禛的脸上,而胤禛也没有出声,只是将垂在身后的手收紧了些,任由年侧福晋用纤细的手附上了脸颊,冰凉的像玉一般,丝丝冷气直接渗进了皮肤里,这和以往那个一见他就像鹌鹑一样,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的瞄他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他感觉侧福晋单薄到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一样。
江景璟感觉第一次如此确定自己要死了,这种感觉没由来的强烈,阎王要她三更死,便不会拖到五更。想她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没点女主光环,不求嬛嬛,可什么耿格格,敬妃之类的无害女配也可啊,偏偏是被算计了一辈子的年世兰呢。
就在手刚刚贴上胤禛脸颊的时候,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混沌和黑暗,她能感觉到旁边的人在着急的喊大夫,能听到荷香的抽泣。
可慢慢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化作了一阵风,被另外一股大风拖着,就好像是小时候坐在摇篮椅上,被爸爸轻轻的推着,安心又舒服,耳边是妈妈在唱:
“宝宝,宝宝,要快乐的长大,”
“要永远充满爱意”
“宝贝,宝贝,星星已经在眨眼”
“月亮也在打小盹”
“宝贝闭着眼睛,做个好梦”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那些从不曾在意的少年岁月,最后竟是她短暂的两世最在意和放不下的。
“妈妈爸爸,等等我,小璟来找你们了”这是江景璟最后的念想,也是她灵魂深处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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