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2016年大西北某市重点高中内

    六点五十的市一中教室里刚刚跑完早操的九班同学个个都闷头大汗,喝水的喝水,吹风的吹风,有的把头探出窗外,想用凉风降降温.其实真不怪他们如此“神经”,这市一中十几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就是如此,每天早晨全校都要晨跑半个小时,以班为单位,体育部的老师站在主席台上拉着外面夜市用的大音响,放着律动感超强的音乐,吹着口哨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一群快要跑废了的学生们。

    “我要热死了,李恺元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你身上都是汗臭味!”

    “我就不,这是男人的味道” 男生体力要比女生好,一会就恢复如常了,李恺元拉开校服拉链,散着身体的热气回答道。

    “yue ”当然,如此不要脸的回答毫无疑问收获了前后左右一致的无语加白眼。

    “哎,江景璟怎么没去跑操,小心老于知道了再罚你跑圈跑死你。”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江今璟,李恺元打趣到。

    “嘘,小点声,璟璟不舒服,让她再睡一会,等老于来检查了再叫”。

    “切,什么不舒服,我猜是晚上又熬夜看小说的。”

    ......

    而此时趴在桌子上的江景璟已经醒来了,只是被压麻了的胳膊和因为保持了不知道多久趴姿的脖子实在是痛的无法抬头。

    当然也就是这三两分钟她再次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睁开眼睛是熟悉而又陌生窗户,因为高中三年一直坐在这。

    高一倒是不常睡觉,可后来一年几乎是睡过来的。每次一睁眼都是透着阳光的窗户和对面墙上爬的贼高的爬山虎。

    而且,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些声音的主人李恺元,王嘉蓉都是高中同学吧,

    缓缓的抬起头来,眉眼被压的有点发痛,恍惚间甚至辨别不出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她怎么记得自己穿越到了清朝,还被一句册封诏书吓得晕过去了。可眼前的一切的确陌生又熟悉。

    小璟迷茫:???

    刚刚自己不还快要断气般的挣扎在床上悲伤春秋的,或许旁边的太监还会暗自嘲笑她,被一道册封诏搞的像范进中举了一样。怎么一眨眼进度条就拉倒这里??

    这世界也太魔幻了些许吧。

    想归想,手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前排李恺元的头发拽去。

    “我擦,痛,痛,痛,江景璟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看着龇牙咧嘴的男生,江今璟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再次穿越了,就是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爸爸还在不在。

    “对不起哦,手误”

    虽然还有点发懵,但一别经年,看着昔日的同学,江景璟内心还是有一种吃了巧克力的感觉,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

    思索间,周围突然安静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刻在了每一个高中生的dna里,江今璟想如果第六感没有失灵,那现在应该....

    “没跑操的都给我出来!”

    果然,虽然只是站在教室门口,可来自班主任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没有跑步的人身上。

    老于是他们的班主任,教物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的物理老师都很暴躁,在加上是高一的年级主任,于老师力图把九班培养为德智体美劳全优的优秀班级,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那么一丝差距的,而这一丝差距里就有一个江今璟。

    以前的她仗着老爸给学校捐了好几批教具,物理成绩还不错,虽不至于是问题学生,但也能把各科老师气个半死。

    逃课穿梭在学校各个社团和操场上,晚上熬夜看小说,白天上课睡觉,迟到早退的名单里要是没有江今璟那才叫奇怪,老于对他简直是无可奈何。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还是得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江景璟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下似乎让灵魂和身体更加融合了。

    然后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

    走廊里还有稀稀拉拉的学生,突然一个戴眼镜脸圆圆的男生快步走到江景璟面前,眼神中带着她上辈子熟悉的情绪。

    是仇恨。

    “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来上学,你怎么能!”。

    这句话很熟悉,在上辈子,爸爸的承包的工地项目出事故,死了六个人,里面有两个同学的家人,自从出事后 ,无法承受痛苦的同学时常来班级找她,渐渐的,全年级乃至全校都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江景璟有些恍惚,难道这时候爸爸已经

    爸爸自杀是高一第二学期,刚刚看到还是高一的同学,让她下意识的以为一切还没有开始。

    “你怎么不说话,你们一家都是骗人骗钱的坏人,是杀人的凶手!”

    江景璟没有动,喉咙干涸而又刺痛,她只能如前世般低头说着对不起。

    她记起来了,这个男生应该叫陈鹏,他的爸爸被折断的钢筋穿通了胸膛,都没到医院就去世了。

    她虽然坚信爸爸是不会偷工减料,但事实就是和她一样大的同学,在一个普通的早上残忍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个家庭就此支离破碎。

    这种伤痛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能在学校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陈鹏蓦的大喊。身旁的同班男生出言“你谁啊,吼什么?”

    这个时候他们家的事情应该刚刚发生,同班才会出言袒护,但后来,大家都渐渐沉默,因为受害者的痛苦切实存在,而事实也让她更加百口莫辩。

    待这边同学话音刚落,陈鹏就已经疾步过来,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此时身边的几个男生反应过来,这才拦住了。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江景璟只觉得头脑发胀,耳鸣声渐渐扩大,侵袭了她的全身。

    她想再次道歉,抬头却看见了陈鹏不知哭了几夜的双眼,那高高肿起的眼眶。

    突然就噎住了,仿佛回到了高二的某个瞬间,在失去双亲之后,在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后,她第一次觉得人陷入了无尽的虚无中,那么的无力。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既然能让我回来,为什么不能是出事以前,至少有挽救的可能。

    如果是这个时候,那她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没办法拖住时间的轮回,又要经历那些痛苦吗?

    ......

    “想打破吗”

    “想开心的笑吗”

    谁在说话?她仿佛听到些声音,却不知声源。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班主任老于走了过来沉声:“现在是早读时间,都赶紧回各自班早读,没上早操的都去操场罚跑,江景璟你来一趟办公室。”

    再回过神来,她站在老于的办公室,接住了对面递过来的毛巾。

    “先自己敷一敷,过会去医务室要点冰袋。”

    “那个同学的父亲是和你家里有关吗?平常看着挺机灵的,刚刚怎么不知道躲一下,大人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看着絮絮叨叨的班主任,江景璟觉得眼睛酸的厉害,所有人都在指着她鼻子骂人,就连妈妈也会说:小璟啊,在学校多忍忍他们,毕竟是我们家的错。

    因为是家里面的错,所以她背上了承重的枷锁,是啊,陈鹏他们那么痛苦,她没道理开心啊。

    “江景璟啊,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太全面,但老师想告诉你,人这一生避免不了的会发生各种难以预料且无法改变的痛苦,我们自身无法抵抗命运带来的洪流,但当你开始在这洪流中抓住自己的时候,未来或许已经开始改变”。

    改变?

    改变什么呢?真的能改变吗?

    看着班主任担心的眼神,江景璟忽然想起刚刚在走廊外听到的声音。

    打破?打破这重重的枷锁,拨开这厚厚的迷雾。拥有崭新的人生吗?

    办公室里有点吵闹,有老师说话的声音,也有年级主任在痛骂自己班级逃早操的声音。但就在这样的时刻,她突然觉得刚刚那种脚不沾地,轻飘飘的思绪渐渐回笼。

    她真的有能力改变这种类永恒的轮回吗?

    或许真的有?!

    上一世她只是一味的如鹌鹑一般躲着,却没有想过如果主动干点什么。

    “老师,我想请假回家一趟。”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妈妈的脸庞,是啊,还有妈妈!上一世,她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忽略了备受打击一心求死的妈妈。

    是啊,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做出力所能及的改变,至少她还能有妈妈啊!

    爸爸出事,妈妈殉情,于世界来说,不过是尘埃的飞扬,于她来说是世界的坍塌。

    世界本可以照旧,但偏偏命运发生了微妙的变动。

    而这渺小而又伟大的改变,或许就如同亚马逊的蝴蝶一样,拥有新的可能。

    ......

    就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因为时间太早,清晨的春寒还没有完全消散,空气带动着冷风呼在脸上,太阳刚刚升起,微弱的金光还无法带来温暖,但江景璟知道,今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本来没有任何改变;

    但应该有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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