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程来福摔伤以后一直在床上躺着，每天都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家里人都认为是摔伤了，不仅花钱看病又不能下地干活导致的，也就没有过多关注。这天早上，程来福叫来程诚说：“你这两天有空到李华家买点纸钱，然后到埋葬爷爷的坟地去烧点纸钱。”

    程诚很惊讶，对程来福说：“爸，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程来福愁容满面，说：“没事，就是希望让爷爷保佑咱们平安健康。”

    程诚说：“春节前一天才是上坟的时间，现在怎么就要去？”

    程来福生气的说：“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

    程诚也激动起来：“我不去，让我妈去。”

    程来福更生气了：“女人不能去坟地烧纸，这是规矩，必须你去，我要是能走路，我就去了。”

    程诚没办法说：“好，好，我去，我现在去买纸钱。”

    在平时，出点意外不打紧的，该看病就看病，该吃药就吃药，生活照常进行。现在离春节很近了，摔跤摔得不是时候，按照村里的习俗这是很晦气的，说明明年会很不好，不吉利。

    过春节寓意着除旧迎新，团圆平安，兴旺发达。春节既是一年的结束，又是新一年的开始，所有人都希望一年能够圆满结束，新的一年又能够在喜庆的氛围中开始。因此，一切影响喜迎新春的事情都视为晦气，尤其是血光之灾，必须竭尽全力避免。

    程来福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民，非常相信春节的重要性，这一次意外堪比血光之灾，对程来福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面对自己骨头摔裂，儿子失业，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程来福寝食难安，生怕明年会是自己家的大灾年，生怕儿子明年会出现什么意外，因此，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要让儿子买点纸钱和香回来，到坟地给他父亲烧点纸钱，到他父亲的遗像前烧几炷香，希望父亲在天有灵，能够把晦气带走，保佑自己的老婆孩子幸福安康，一切顺顺利利。

    程诚虽然不相信这些迷信之说，但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必须要做的，根据程来福的安排，很快到李华小卖部买到了纸钱和香。在农村里烧纸钱和点香是常有的事，所以，小卖部里常年提供纸钱和香。

    大多数农民知识水平低，相信封建迷信，遇到血光之灾都会给祖先烧点纸，相信祖先会保佑平安。农民是非常敬重祖先的，每逢忌日、清明节必定给祖先上坟，给祖先烧点纸钱，祖先在冥界就会有钱花，不会受委屈，不至于来人间打扰家人。家里有晚辈结婚，会去上坟，告诉祖先现在咱们是人丁兴旺，晚辈都已经结婚，让已逝长辈也跟着开心。春节前一天也会上坟祭拜祖先，感谢祖先一年的保佑，把一年发生的事情向已逝亲人汇报一下，让他们在地下安心。

    在遇到困难时，自己无法解决，寻求祖先的保佑，是村民安放焦虑的一种重要的方法。相信祖先会给予帮助的。

    程诚买了20元钱的纸钱和12块钱的香拿回家，程来福在床上坐着开始折叠纸钱，折成元宝状，说是金元宝在地下更好使。程诚坐到客厅也开始跟着折叠起来。

    程诚说：“爸，你说爷爷在地下有酒有肉吃吗？”

    程来福说：“应该有，给他烧点纸钱，让他在地下超市自己买点吃。”

    程诚说：“爸，你说地下超市的物价贵不贵？”

    程来福说：“我又没有去过，我怎么会知道！”

    程诚接着问：“你说超市里的商品会不会也是别人烧给超市老板的？”

    程来福说：“不知道。”

    程诚说：“超市老板在人间是不是也是干超市的？

    程来福说：“不知道。”

    程诚说：“爷爷活着的时候是种地的，现在去世了，会不会到冥界继续种地？”

    程来福面无表情的说：“不知道。”

    程诚又问：“冥界没有阳光，庄稼怎么生长？”

    程来福抬了一下头说：“我没有想过。”

    程诚又问：“每年都会烧大量的纸钱，纸钱在地下是不是已经贬值了？买一个鸡蛋会不会需要一包纸钱？咱们是不是要给爷爷烧一车纸钱？就咱们烧的这些纸钱，可能在冥界连一个鸡腿都买不起？爸，那你真是个不孝子，让你爸天天挨饿。”

    程来福生气的说：“不能拿长辈开玩笑，他们在天有灵会保佑咱们家大富大贵的。”

    程诚笑着说：“好的。”

    把叠好的纸钱放到竹篮子里，等到第二天吃过早饭，程来福就喊着让程诚去烧纸，程诚挎着篮子，里面放着纸钱、香、馒头，到坟地去了。走到坟地，在墓碑前把纸钱烧掉，香点着插在墓碑前，馒头放在香后面，磕了三个头，等纸钱全部烧完没有火星了，程诚就挎着空篮子回家了。

    走到二大爷程美启家门口时，听到一个小孩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就问二大爷程美启“二大爷，你家谁在那里哭的那么厉害？”

    二大爷说：“旁边袁庄的，一个小孩哭了2天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到卫生院看病，也找不到病因，没办法，就来我家给他“教一教”。”

    二大爷他老婆是附近“闻名”的半仙，能够看到鬼魂，知道鬼魂需求，还能驱赶鬼魂，所以经常会有家长带着孩子来他家“教一教”，孩子回家后就会好。至于是不是有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了，因为小孩子回去后真的就不哭了，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所谓“教一教”，就是摆好香案，半仙进行各种操作和说话，了解了事情原委，与鬼魂是否有关系，通过什么方法解决问题。

    程诚好奇的说：“二大爷，你怎么不进去看，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程美启说：“我天天看到这样的事情，没啥稀奇的，在里面小孩哭的吵死了，我在外面还清静些。”

    程诚说：“二大爷，我能进去看一看吗？”

    程美启点着头说：“嗯，你去吧。”

    程诚走进去，看到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大哭的小男孩，在3岁左右，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爸爸和爷爷奶奶，都在旁边焦急的等待着。程美启她老婆正在摆香案，看来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程诚就在旁边看着。

    程美启她老婆示意家属们坐在旁边凳子上等一会，自己进了房间，出来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开始摆馒头、苹果等贡品，点好三柱香插在香炉里，示意家属抱着孩子过来，孩子妈妈抱着孩子跪在香案前，半仙用手沾着水在好孩子周围撒了一圈，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坐在香案旁比划着各种动作。过了十几秒钟，半仙拿出压在香案上的纸元宝，在香案前烧掉，仪式就结束了。

    半仙对孩子爸爸说：“你家是不是有个邻居去世了？”

    孩子爸爸说：“是的，我邻居李大爷。”

    半仙说：“你们关系怎么样？”

    孩子爷爷说：“关系挺好的，活着的时候经常跟他互相帮忙，我经常抱着孙子到他家去玩呢。”

    半仙说：“你邻居去世时，你们有没有去吊唁？”

    孩子爷爷说：“没有，当时他去世时，我们全家都在外地，没有回家，所以就没有回家吊唁。”

    半仙说：“怪不得！你们关系好，他走的最后一程你们没有去送行，他心里有遗憾，就在你家附近徘徊，正好看到孩子，就想和孩子一起玩，就这么缠在一起了。”

    孩子妈妈焦急的说：“我们该怎么办？”

    半仙说：“不要急，我告诉你解决方法。回家后先不要进家门，在大门口两边放2个香炉，各点三柱香，然后再带着孩子进去。魂魄就会从孩子身上离开，但是，魂魄并不会走，在大门口游荡。你们买点贡品，买点纸钱和香，到你邻居家遗像前去吊唁一番，把没有及时来吊唁的原因告诉他，恳请他不要再缠孩子了，就解决了。”

    孩子爷爷说：“好的，谢谢。”

    半仙说：“没事，快去办吧。”

    孩子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香案上，就带着孩子出去了。

    程美启的老婆叫张萍，是一个镇的。她本人虽然只是小学文化水平，但是，她从小就喜欢鬼神之说，周易八卦非常精通，在村上无人能与之匹敌，家里放着各种法器，墙上也挂着各种神图，村里人都喊她半仙，背地里都叫她巫婆。她家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与周易风水有渊源，根据她本人的说法，她家已经使用易经神学改变了龙脉，现在已经把龙头调到她家地下，将来她的子孙必定大富大贵。

    半仙看到程诚在旁边站着，说：“程诚，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看到你。”

    程诚微笑着说：“二大娘，我二大爷告诉我，有人来“教一教”，我还没有见识过，就进来看看，你真的能看到？”

    半仙说：“当然啦，这哪能骗人。”

    程诚说：“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半仙开始收拾香案说：“程诚，信者有不信则无。”“过来帮我把桌子抬到墙边上去。”半仙用手指着墙角说。

    程诚说：“好的。”

    半仙说：“程诚，听讲你爸摔断腿了？现在怎么样了？”

    程诚说：“就是稍微有点骨裂，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半仙说：“那就好，好端端的怎么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楼梯都走了有十几年了吧，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问题，现在摔断腿，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要不要让你爸来我这里看看？”

    程诚后脊梁发冷，说：“二大娘，最近在下雨，楼梯比较滑，我爸就是不小心脚下打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没有大的问题。”

    半仙说：“没有问题就好，要是有问题记得来找我。”

    程诚心想，你什么事都往鬼魂上想，不要扯到我家里，我家的钱你也想赚，我爸生病你也不说看一看，我还是离你远一点，给二大娘打了招呼就回家了。

    没有听讲那个孩子回来，看来“教一教”的效果有作用，说明是对症下药了。

    程诚回到家把自己在坟地的做法给程来福说了一遍，证明自己确实按照父亲的安排来做了，让他放心。又说了说关于巫婆的事情，程来福有点不高兴了，程来福说：“张萍是有本事，好多被鬼缠身的孩子让她治好了，咱们宁愿信其有，不要得罪她，更不能在背后说她坏话，否则，让她算出来怎么办，万一给咱们摆个什么妖阵，把咱们的好风水阻断了怎么办。”

    程诚无奈的说：“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么没有把自己的命改变一下，成为富太太，不至于现在还在村里种地。再说，你怕什么？还有咱家再穷的？还能落魄成什么样？”

    程来福脸色难看，有点伤心了，说：“程诚，我知道我没用，赚不了多少钱，没能让你和你妈过上好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们。”程来福的眼泪已经到了眼角，即将喷涌而出。

    程诚看到这个场景，勉强的说：“行了，没有人怪你，你已经干的很好了，以后大富大贵的生活，就由我来完成吧，你不用伤心。我到房间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程诚说完话就出去了，他不愿面对流眼泪的父亲，因为自己目前的窘状还不如程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