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佑荆孤枕难眠,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了一宿。期间林琼芳和秦载峰还专门下来给他送被子,作为过来人开解他别跟阳景计较。
当夫妇两个问起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的时候,闻佑荆不说话了。
“小景是不是老这么对你?”
“没有,她对我特别好。”
“真的?要是真有什么你直说无妨。”
“真的,我们俩感情特别好。”
这次算得上是争吵吗?
尽管两人在一起快要一年了,闻佑荆还是听不得诸如分开之类的话,这么久没听到过,当他再听到的时候,难免情绪激动了点,居然还掐了她的脖子,阳景打他,是他活该,他活该挨打。今晚出来睡沙发,也是他活该。
虽然他这么宽慰自己,虽然阳景狠心不让他睡卧室,但是没有她在,还真睡不着。
闻佑荆一屁股坐起来,当时她好像没有把门反锁,他还是有机会可以回去试试的!
门把手能拧动!
他悄摸摸推门而入,床上拱起一小只,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闻佑荆脱鞋上床轻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一接触到那具温软的身子,闻佑荆舒服地拱了拱,心道:还是有老婆好呀。
其实在他推门的那一瞬间,阳景就醒了。
抱着睡这么长时间,他要是走了,她也睡不着,像是形成了睡眠记忆一般。阳景心道:还不算个太傻的,知道自己回来。
闻佑荆把人抱进怀里,阳景顺势靠在他胸前,胳膊搭在他腰间,沉沉睡去。
-
过完年,2月中下旬,考研成绩出了。
阳景永远记得那一天。
当时她自己输入查分信息,到最后一步时,紧张到根本下不去手点开。阳景把手机丢给闻佑荆,让他给她看成绩。
然看到成绩的那一刻,闻佑荆满意地笑了。
紧张的氛围似乎在那一刻被彻底打破,他那一笑,让周遭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我多少分?”
他把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
闻佑荆凑近,捏捏她的胳膊,嘉奖道:“408分呢。”
“啊!408!!!!!”
阳景激动地哭了出来。
“看你激动的。”闻佑荆抱着她,摸摸头,拍拍背,亲亲头顶,打心里为她高兴,他老婆可真厉害!阳景边哭边在他怀里擦眼泪,“那可是408啊,呜呜……跟你捐的那些钱、咋这么有缘分呢。”
“是你自己的努力。”
阳景:“那我后面是不是就可以专心准备复试了。”
“对。你准备复试,我筹备婚礼,但是在这之前,咱俩得先庆祝庆祝吧?”
阳景还没从那股高兴劲儿里缓下来,“怎么庆祝?”
“我的投资分红,你拿着随便花。”
阳景撇撇嘴,“那多不好意思。”
“嘿哟你再说一遍?”
小姑娘捶他一拳。
“我这人有点俗,带你去买黄金怎么样,再看几套珠宝?去买好看的小裙子,顺便再买几个包?你要什么咱买什么。”
阳景很满意,清清嗓子,“还不快点带路。”
“得嘞!”
阳景把这个好消息发了朋友圈,得到了很多的祝福和恭喜。
她特别感谢之前的那位同专业学长,顺便再给他请教复试需要准备的注意事项。那位学长人也热心,给阳景分享了好多经验。阳景超级感谢他。
一回头,发现闻佑荆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端着一杯红糖水,水温都凉了。像是没想到她突然回过头,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三秒钟二十个假动作,整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顺便用阳景的杯子喝了一口红糖姜茶。
“你偷看我聊天。”
“屁,我那叫光明正大地看。”
“那也不行。”
【转账52000】
闻佑荆:“这是封口费。”
“……”
阳景收了钱,又道:“你想看我又不是不给你看,你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转账52000】
“这个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闻佑荆当着她的面点头,然后在阳景看不见的地方对她的后脑勺说:我就这样!
-
闻佑荆在网上搜寻中式婚礼西式婚礼的相关流程,顺手做笔记。阳景在准备复试相关的专业问答环节,相处下来无比和谐。
后来阳景取得复试第一的成绩,闻佑荆功不可没,他有事没事就琢磨那几个人会问的问题,随时随地给阳景提问一个问题,让她回答。这些问题在正式面试时,被他压中了两个。
阳景内心狂喜,恨不得冲出去在他脑门儿上印两个口红印。
复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闻佑荆又带着阳景去之前的寺庙还愿。
地处最北的霜露寺,气温还在零下几度。
这里常年积雪不化,天寒地冻。真正属于春夏的光景万分短暂。
闻佑荆和阳景又去树上挂了许愿结。
阳景写下一首《长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闻佑荆的愿望仍旧不变。
还是那句长相守。
临走前,夫妻两个特意去找过方丈,询问那笔钱款的去向,还看了相关数据,确保自己捐的钱流向山区,切切实实地用在了山区女孩们的身上。
离开老方丈房间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迈的师父。
许是霜露寺地处极北之地,风大,干燥,眼前这位师父,一双眼睛仿佛生长在了皱纹中。但他的目光平和,平和中带着些许痴意,他很瘦,像是一个骨架子在行走。见不小心碰撞了施主,枯枝般的手双手合十竖在胸前,微微鞠躬。
闻佑荆学着他的动作:“对不住了师父。”
“忘生,这二位便是我同你提过的乐善好施的施主。”
目光流转之间,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闻佑荆一袭长款大衣,宽阔的背影高大俊朗,他旁边的姑娘浑身上下就露了一双眼睛,举止之间,在意得很。
忘生跟在方丈后面,一路相送,送他们离开。
“您快回去吧,外面冷。”
“施主慢走。”
与此同时,天上飘来雪花,雪花簌簌落下,落满肩头。
忘生抬头,雪花落在眉间,落在唇边,落在双手合十的手背,他平和的目光有些松动,眼里的痴意更甚。
他闭眼,感受雪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渐渐消融。
寺庙的钟声敲响,闻羁睁开眼睛。
天渐渐阴暗下来,寺庙里仍旧还有香客、信众。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闻羁跪在蒲团之上,嘴里念念有词。
“弟子今日顶礼佛前,虔诚请愿,万望菩萨保佑。”
“保佑他们无病无灾,平安顺遂,福隽永长。”
闻羁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于佛前长跪不起。
外面的雪下了一整晚,陪伴他一整夜。那日过后,佛前多了一个长跪不起的和尚。
闻佑荆和阳景每年都会来一次,以夫妻名义往山区捐赠一笔钱款,用于希望小学的建设。
闻羁开始期待这每年一次的见面。
次次相见,次次不曾打扰。
只是每一次,每一年,佛前都会多一个在佛前虔诚请愿的和尚。
以父亲、家人的名义,再三参拜。
万望菩萨保佑。
万望他们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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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景九月份入学,闻佑荆在她学校对面的小区买了套房子陪读。
丈夫陪读,闻佑荆可以说是头一个。
阳景的课表他都快背下来了,挑着空隙给她发消息打电话,放了学带她出去吃饭。阳景的同学都很羡慕她有个这样好的老公。
闻佑荆觉得自己高三那年的心愿在此刻了了。
他和阳景和其他的小情侣一样在江大的校园里闲逛,漫步于林荫路,行走在小湖边,一起去听本科生的草坪歌会,看闻佑荆和男大学生打篮球,他们一起去海边喂海鸥,一起去旅游,然后在好多个五星级酒店睡大觉。
阳景和他办了三场婚礼,虞城一场,江都一场,巴黎一场,中式西式都办了。闻佑荆亲自做了黄金婚书,还亲手设计了阳景的钻戒。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他们回了趟虞城,去看望春花。春花坟前的草都快要把坟头淹没了。
“奶奶,我和阳景来看你了。”
“她现在是你的孙媳妇。”
“我等到她了。”
“至于父亲,还没有消息,但我还在找。找到了,就带他来见你。”
“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吧?”闻佑荆哭了。
阳景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她说:“奶奶,我是小景,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您,对不起。”
“我跟闻佑荆领证结婚了,虽说过程坎坷一点,但还是走到了一起。他跟我在一起,您放心。”
看望完春花,闻佑荆和阳景把高三那年的路重新走了一遍,回了一中去看望老师。李云云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快要退休了。她记得闻佑荆,没想到也记得阳景。
“我记得你俩那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但还没等我验证猜想,阳景就走了。没想到辗转这么多年,你们还能在一起。”
闻佑荆笑笑,又问:“强主任呢,他现在还好吗?”
李云云道:“现在是副校长啦,还跟从前一样,整天瞎忙。”
远方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男音,“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哪个班的!”
李云云:“听听,听听,一惊一乍的,还跟从前一样。”
闻佑荆和阳景相视一笑。
彼时的春光可真好,这回,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这个春天,他们弥补了那一年春的遗憾,完完整整地度过了一整个春。
闻佑荆和阳景,以后还有很多个春天,他们势必要将这春天走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