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二月初二,是杨以宁的生辰

    一大早她收到了一碗粗细不匀的长寿面,王忠红着脸小心翼翼的端到她面前,一个不小的碗,里面卷缩着时而筷子般粗,时而骨针般细,满满当当的一海碗。

    杨以宁顶着夫郎的期待硬着头皮将那面条放进嘴里,那面条长得没有终点,杨以宁感觉自己要被噎到了,只好先断开,却听夫郎慌张的说道:“妻主,不能断……”

    “听人说长寿面不能断,寓意不好,妻主不要弄断好不好……”王忠蹲在她面前,双眼真挚的望着她,话语中带着祈求,这是他第一次做长寿面,以前也未吃过,但妻主的分毫他都极为重视,不想听见任何不好的言语。

    杨以宁进退两难,叹了口气,勉强吃完,打了一个嗝,两眼发晕,脑子发晕混沌不开,只觉得又撑又噎,她想自己大概会成为大夏第一个被自己生辰长寿面撑死的人。

    王忠嘴里念叨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一颗朱色的珠子被一根红绳穿过,恍然间还有金色闪过,他仔仔细细的将它戴在她的手腕上。

    杨以宁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惹得他再次飞上了红霞,才抱着他细细欣赏手链,被磨得圆润的朱砂上还镶着金色的字‘平安’,她描绘着这熟悉的字迹,虽然稚嫩,但却让她如饮了一杯糖水一般。

    两人耳鬓厮磨,双目相对时绵绵情意流露,外面来人禀报,庄园派人来找世子。

    王忠不好意思的推开杨以宁,各自整理了衣衫,未断的情丝仍然相连,一人回味,一人羞赫。

    冷静了一会儿,杨以宁才去了正厅,来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君,是上次去庄园未见过的。

    “世子安,今日世子生辰,主君派我送上礼物。”小君将身后的食盒奉上。

    食盒有两层,杨以宁接过打开,一层是山楂,橘瓣,脆枣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甚是喜人,下一层有一坨干褐的疙瘩,一个小罐子,一个纸包,还有一封信。

    其他暂放,杨以宁先是打开信:

    “展信佳,我提起两日让文飞启程,想来送到时正好你的生辰,姨娘没有什么好东西,上次相见之时,见你对糖果子喜爱,还问我这糖是什么糖。”

    “此糖名唤‘白晶’算是家传的方子吧,在此地界应该还无人知晓,我便以此方和做糖果子的法子为贺,祝你喜乐安康。”

    信一读完,她打开小罐,倒上些,颜色洁白,颗粒晶莹,倒也不负白晶之名,入口的甜味清爽,过喉时也无黏腻感,真是好糖。

    “文飞姑娘一路辛苦,距我上次离开也已经有半月之久,没想到庄子里多了一位凌厉的小君。”杨以宁将食盒放好后,试探着这位未见过的文飞姑娘,上次抓歹人的事情还不远,她担心这又是一位刻意接近姨娘的人。

    文飞十分直爽,说起旧事带着几分孺慕:“世子不用这般客气,我是十多日前因跟山匪搏斗,受了些伤流落到庄子里,被主君收留,因为略懂些拳脚,主君便让我做些跑腿的事。”

    “文飞姑娘如今伤好了,可有其他打算?”

    “说及此事,也是我来京城的缘由之一,我想留在主君身边做护卫,可主君说她只是代为管理庄园,聘用护卫一事得主家说了算,还请世子收留。”文飞抱拳道。

    想来姨娘也是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让自己看看这人是否能用,杨以宁对姨娘的警惕十分满意,温和道:“聘用一事需得姑娘先将户籍带去官府查验,若没有违背律令之事,过了府中护卫长的考核即可。”

    文飞眼睛一亮,立刻便想去官府验户籍,被杨以宁打断:“姑娘莫急,今日乃我生辰,姑娘吃了饭再去,姑娘先同我说说姨娘的近况,多日不见,我也十分挂念。”

    “庄子里麦草青青,主君常巡于田间,心情甚好,请脉的医师也讲主君身体健朗。”文飞说起柳潇潇神采飞扬,竟隐隐的有作为榜样之意。

    “那便好,文飞姑娘在护卫考核结束之后,回庄之前,还请再来寻我一次,我有回信托你带给姨娘。”杨以宁笑着说道。

    “没问题,不论我是否能通过贵府的考核,我都是要回去给主君跑腿的……”文飞笑容灿烂,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晚间,府中几位主子都聚在了一起,杨以宁收了不少礼物,眉目间皆是喜意,更别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阿姐,撇下夫郎,追着阿姐撒娇。

    杨睿知乖巧的坐在位置上,一举一动都与往日判若两人。

    杨以宁悄悄看了他一眼,同阿姐小声嘀咕:“阿姐,杨睿知若是一直这样,以后说不定能嫁一个好人家。”

    杨明希却并没有这般好的预想,他衣袖上的褶皱,还有眼中的不甘,分明是不能认清位置,却一番伏低做小,那他可能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波。

    不过,永安侯府正有起色,母亲深得圣人器重,自己现在也颇得圣上信任,一个小孩又能翻起什么风浪,笑着道:“那你就可以好好替他找一户殷实良善的人家,待他长成后嫁过去,这样也全了你与他的血脉亲情。”

    细想之下,杨以宁觉得将来一片美好,先找一好人家,慢慢培养,也免得以后盲婚哑嫁。

    王忠看着与阿姐说事的妻主,心中怏怏,不开心的寻着将军作伴,见他满眼疲惫,毫无精神,心生关切:“将军,朱洵的抓捕还是没有头绪吗?”

    “他太狡猾了,几次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尾巴,都被他溜掉了……”宋祁年恨声道,从小到大,每每听到这个名字都伴随着不幸,让他恨之入骨。

    王忠眨眨眼,他用得不多的脑子自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将军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我听说,府里上上月的账已经盘了十遍了?”宋祁年眉眼一挑,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直击王忠的痛点。

    他心情变好,但痛苦转移到了王忠身上。

    “将军!”王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气恼得想杀了刚刚关心将军的自己,好心想为他分忧,他还拿自己的痛楚笑自己,想要生气,可这又是自己的将军,委屈得像被欺负了的小狗。

    “好啦,我不笑你了,你要好好学,学会了妹妹也可以轻松一点,都做将军的人了少用武力,多动动脑子。”宋祁年止住笑意,认真说道。

    杨以宁和杨明希瞧了他们兄弟俩的乐子,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偷笑。

    杨以宁的身子越凑越近,笑闹间差点栽进阿姐怀里,惹得杨明希无奈的推着她那粘人的小脑袋。

    自从全家都开始上值,这样团圆的样子就变的少见了,刘堇禾和杨傅文斟酒对酌,笑看孩子们打闹。

    这场宴席没多久便散了,除了杨以宁和王忠二人,其他人明日皆要上值。

    宴席尾声时,宋祁年逗着王忠饮了几杯,她们倒是散了,杨以宁正无奈的看着醉鬼揪着自己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着,只得带着他往小院走。

    见他面色坨红,双眼含着星光望着她欲言又止,杨以宁轻声问道:“怎么啦?”

    眼中的星光闪烁,似乎马上就要倾倒出来,他拽着她衣袖的手更紧了,怕她丢了一般:“妻主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最喜欢你了。”杨以宁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善如流的哄道,她已经渐渐习惯夫郎时不时的多愁善感。

    “刚刚将军欺负我,妻主都不帮我……”王忠语带哽咽,满脸委屈的指控道。

    杨以宁哭笑不得的哄道:“我最喜欢我们王将军了……”

    “我也最喜欢妻主了!”得了一句喜欢,乌云散尽,刚毅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痴迷又深情的笑容。

    夜深寒凉,杨以宁叹了口气,最终将这醉鬼打横抱起,这风吹多了,明日可得遭罪。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京中风平浪静,天气也日益温暖,除了朱洵还未被抓捕归案,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惬意。

    这一日,一队的官兵入了侯府,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来人同杨以宁行礼,却客气的拒绝了她一同听旨的要求,并将一块令牌递于她检查:“世子,此乃圣上下的密令,还请您不要为难。”

    杨以宁只能带着担忧暂避。

    王忠茫然的接过圣旨,仔细看后,目颤胆惧:

    ‘骠骑大将军宋祁年,擅离职守,勾结叛党,证据确凿,剥其职位,免其衣冠,押入天牢,择日秘密处死,但恐叛贼生乱,特令骁勇将军王忠,看守天牢。’

    一方大印压在上面,想不相信都不行,王忠面色煞白,握得住几十斤长刀的双手却拿不住这道圣旨,他下意识的寻找妻主的身影。

    来人却道:“王将军,此乃密令。”

    王忠撇开了眼神,整个人冷得发颤,怎么可能……

    他脚步沉重,紧闭的双眼中满是痛苦,捏着圣旨的手如有千斤,他不敢再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忍不住想同妻主求救,他低着头,头也不回的跟着来人离开。

    杨以宁再至时已经人去楼空……

    ——

    王忠身穿甲衣,站在牢门看将军四肢被铁链束缚悬空,全身都是受刑印记,血顺着四肢滴落,在地上已经汇成了一方水洼。

    他来时,便是这样,无人再来施刑,也无人前来救治,可血就像不会凝固般,一直滴落在地上,汇成一个个的血洼。

    王忠从来都没有这么深刻的感知到‘将军要死了……’他想不顾一切开门救他,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只身一人。

    他想不通,将军为何要如此,要守卫大夏是将军教他的,进京时,面圣时的欣喜,成婚时的高兴,都不是作假,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教他守卫大夏的将军如今成了一名叛党……

    处死的日子愈发临近,王忠每日都会来牢前看他,他大多数时是不清醒的,清醒的时候也对王忠不理不睬。

    这日深夜,几声飞鸟的叫声,王忠迅速起身赶去了牢狱,却在靠近时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他屏住呼吸,却见来人身着黑袍,从上到下遮掩了起来。

    来人破开铁链,将将军解了下来,两人似乎起了争执,来人强行抱起将军便要离开,王忠赶紧上前阻拦,与那人交手几次。

    “王将军,你放我们离开吧,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将军被处死吗?”来人声音沙哑,他叹息道。

    不知来人做了什么,将军靠在来人的怀里,垂着手,一言不发……

    “不行,我不能放,将军曾说过,守护大夏是我们的使命,虽然现在他忘记了,但我没有忘!”王忠心绪动荡,但仍坚定的拦在来人身前,手中的刀舞得越发快和用力。

    “可他就要被他守护的大夏磋磨死了,当权者不慈,你看看这还是他想守护的大夏吗?”来人嘴上不停,手上也未歇。

    王忠愣了一下,来人找了这个错漏冲了过来,便想突围,却被缓过神的王忠再次拦下:“将军不是被大夏害的,是被你害的,我不信将军会背叛大夏,圣上本也不信,是因为你陷害将军,使圣上不得不信!”

    “圣上!你口口声声圣上,可还记得还有白皇,说什么女男平等,你们不过是被那个女人蛊惑了!”来人恨恨道,下手也越发不留情。

    几日忧思,王忠竟有些力乏,堪堪拦住。

    来人喜上眉梢便要突围,却在霎那间跌落在地,那把匕首穿胸而过,直直的插在他身上。

    王忠愣在原地,一声哨响,四面八方的官兵蜂拥而至围住了两人,宋祁年沙哑着声音:“愣着干嘛,过来扶我……”

    王忠无措的将他扶起,靠近后他才知道将军伤得有多重,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鲜血早已浸染了白衣。

    可那血还未止住,还在滴落,他霎时眼眶红润,眼泪破堤而出。

    “将犯人押送天牢,严加看管!”宋祁年虚弱着声音发号施令,看他这模样,无奈的笑道:“快送我去看医师,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王忠慌慌张张抱起宋祁年就跑,幸好在半路便遇见了圣上派来的御医,还带着轮子椅,赶紧将他放在上面,御医急忙拿出银针刺穴,止住了血,宋祁年的脸色才好了不少。

    止血后,才风风火火的推着宋祁年去太医院,王忠挂着几颗泪珠子茫然的跟着跑来跑去,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抓捕审问的程序走得极快,问斩的那日,杨以宁忙着新的活路,未去观刑,不过放了身边人去看热闹。

    彩霞没一会儿便急匆匆的跑回来,带着些惊讶,悄声对杨以宁道:“小姐,刑台上那人好像就是大小姐成婚前,在茶坊说将军坏话的人。”

    “嗯?”杨以宁瞳孔微缩,半晌才缓过神来,原来这局这么早便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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