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以宁在一阵搬动中醒来,强压住慌乱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阿姐关切的眼神,阿姐正在替她松着绳索。
双手重获自由,杨以宁抱住阿姐失声痛哭,哭尽了心中的惶恐害怕。
杨明希带着哽咽抱住杨以宁,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府里的大家都没出事,不要怕,阿姐回来了……”
当她进入侯府时,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下人,她真的慌了,饭厅里是被绑的姐妹和侄女,却没有妹妹,直到找到院里,她的心才落了地。
院外的的侍卫还在厮杀,杨明希下了降者不杀,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活捉的命令。
她愧疚的对着杨以宁说道:“还未找到杨睿知下落,不知道他是不是遭了不幸……”
“阿姐,杨睿知是叛徒!你一定要抓到他!他还拿了我的东西送往可边境,企图扰乱军心!”杨以宁咬牙切齿道。
“什么!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杨明希震惊道,她难以相信那个文文静静的弟弟竟是将府里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一道道命令下达。
在后院的狗洞中找到了企图逃跑的杨睿知。
侯府也是有地牢的,只是主家仁慈久未用过。
漆黑的地牢点起了火把,杨明希将杨以宁哄睡之后才来了这里。
地牢中分别押解了负隅反抗依然被抓的黑衣人,还有杨睿知。
火把明暗的照在杨睿知脸上,他眼泪汪汪的看着杨明希:“姐,我是被他们逼迫的……”
杨以宁的话在杨明希脑中回荡,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演绎:“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杨睿知见她无动于衷,声泪俱下的哭道:“姐,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是被他们哄骗的,我可是杨家人,你定了我叛国的罪行,圣上若是知道了……”
“那又如何?圣上只会觉得男子果然难堪大用!我以你头颅献上,杨家不会受到重罚!”杨明希冷笑一声。
“说!你与圣教如何相识!如何联系!还有多少余孽!”
杨睿知咬着嘴唇,闭口不言。
杨明希见他如此冥顽不宁,招了招手,她在天牢中学到的手段,如数用在了他身上。
在杨明希的手段下,一切终于跃然于纸上:
他在三年前前往郊区时,一天夜里,有一位自称圣使的人联系他,为他愤不平,还说他们圣教就是要为男子讨一个公道,要让着天下的女子都跪在男子的脚边。
圣使自称天外而来,不想发现大夏竟是牝鸡司晨,将男子踩于脚下,心生怜悯,决定帮他们拨乱反正。
圣教到处收罗被管教过的男子,引于教中,带他们看男子做主的好日子,杨睿知也被带去看了。
那里确实是一个世外桃源,那里的女子跪伏于地,男子高高在上,更让他惊奇的是那些女子柔弱体格娇小,性格软弱卑怯,跟大夏的女娘完全相反,倒是跟被管教过的男子相似。
圣使说那才是女子的天性,女子天生弱小,哪里会有男子这般孔武有力。
杨睿知心中爽快,看着那一切,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永安侯的那一天。
他入了圣教,为了圣教大业,学习男德,只为了潜伏在府中,给她们致命一击。
筹谋数年之久,就是想在这个年节趁大夏庆祝松懈时,取得大胜,以扬男子之威。
边境的兵祸,都是由教中驱使蛮夷所为,那些蛮夷若是听话,便给他们许下重诺,若是不听就拿着武器逼着他们去。
没想前方战事竟也是这种缘故,杨明希凝神看着杨睿知。
他不顾疼痛。发出了笑声:“你们抓了我又怎么样,大夏已经快完了,等圣使的铁蹄踏了进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女子,将会沦为泥泞!”
杨明希不理会他的发疯,只是将那份记录落下了自己的姓名,这时其他几位刑讯的侍卫也回了来,她们神情疲惫,各自带着相关的供词,跟着杨明希进了宫,此事紧急不可拖延。
——
深夜时分,侯府的门再次被敲响,推开门是李廉统领。
她背着一个包裹,她躬身将手中的东西附带着一枚令牌递给了杨以宁。
“如今战事凶险,朝中已经没有几个会武的人,圣上知道有些勉强,但是这南疆只能请您亲自走一趟……”
杨以宁闻到了她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期,接过后,神情凝重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要问询,千言万语最后只说出一句:“李统领,您要平安……”
李廉抱拳再同杨以宁行上一礼“南疆之事便拜托世子了,我在此祝世子,一帆风顺……”
在她转身之时,才看见她微跛的脚……
趁着天未亮,杨以宁快速收拾了行囊,选了一把趁手的长刀,身骑奔驰的骏马,向南疆飞驰。
出京不过两日,杨以宁遇上几波杀人而来的黑衣,她将行囊放置胸前,一手紧拽着缰绳,手中长刀鲜血干不了也滴不尽……
身后的人武艺不强,但却如缠人的水蛭,连绵不绝,她自出京起便未歇上一口气,无论如何躲藏、加速,那些人一直跟在身后。
路远跑死马,身下的马愈发无力,几次上坡腿软差点将她跌落,杨以宁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趁着身后的追兵还未追上,翻身下马,放马入林。
杨以宁躲在树上,翻出干粮掂了几口,此地荒无人烟,离官驿也还有些路程,她得想法子从那些人手里抢上匹马才行……
她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拖延自己赶往边境的时间,当然,能下手杀死自己最好,只要杨睿知派出去的人先到了边关,乱了边境将领的心,大夏就会被残忍的敌人撕碎,铁蹄踏入,城破人亡,遍野废墟。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算了一遍时辰。
一阵马嘶声,布置的铁索绊倒了一波黑衣人,这一队有五人,杨以宁手握长刀再用布条缠紧,她紧盯着那波人,她需找准时机将他们一击毙命,不能浪费半分力气。
在那些人紧张的检查中,杨以宁犹如猎食的鹰隼,飞身而起,手起刀落便取了几人的性命,搜刮了他们怀里的钱财和干粮,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批马匹都割伤了腿……
她无奈的将铁索收起,索柄的机关一按,铁索两侧锋利的刀片收起,带着巧劲一抖收回手中,似乎成了一副长鞭,这是她考上官学时阿姐送她的礼物,一直收在库房中,直到此次她将它作为备用武器带了出来。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杨以宁屏住呼吸,悄悄绕去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不过小解一番,怎么队伍就不见了踪影,跑得真快……”来人喃喃自语。
杨以宁苦中作乐的想着,她还以为得再等一波人,或者走去官驿,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马,她就说最近见这教中行事,每队都是双数,还以为是被自己杀尽了,幸好还有一人。
来人发现了路中央的尸体还有痛嘶的马匹,慌忙调转马头,便看见如杀神般拦在路中央身着墨色劲装的女子,慌了神:“女侠,小的才入此教什么都没干啊!放过我!”
杨以宁明白斩草需除根的道理,她漠然的看着眼前求饶的人,看来这群人良莠不齐,上一拨人训练有素,不可能是这人一般。
她虽心有疑虑,但却毫不手软,迅速送他见了阎王,她飞身上马,拉住了缰绳,短暂的对峙中,马终于随了她的心意前行,此次她换了条道走,她便不信了,还甩不掉这群人……
她离开不过片刻,下一队人马便赶到了此处,见此情景眼皮也未抬,更别说停留,行至岔路,只见他们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一只飞虫径直飞向了一条路,他们又将它抓回,塞回竹筒之中,毫不犹豫往那条道上奔驰。
又宰了几波人,她现在狼狈不堪,满身泥泞,骂人的话就在嘴边,这群人是狗吗?无论如何换路线都会被追到,这群狗东西追得太紧,她住不敢歇驿站,食不敢入酒楼,身上的银子未少反增,这五六日,她连衣物都来不及换一身……
数日奔波,紧紧缀在身后的人她不知杀了多少,她不敢停歇,越临近边境,她下手越是干净利索。
全身疲惫让她摇摇欲坠,疲惫的眼中杀意凌冽,当眼前这波人杀尽,她终究是熬不住了,短暂的陷入昏迷。
不过一刻,便清醒了过来,心跳快得像要晕厥过去,她喘着粗气,用那长刀撑着起身,翻身上马……
她明白这些人武艺不如她,便熬鹰一般想耗死她!她都明白,看着越来越近的南疆,她不甘心,她咬紧牙关,安慰自己只要比他们快,就能争取到休息的时间,就能活着将信带到。
这一路下来,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已经替换了个遍,如今唯有那几样东西,都是她不能丢弃之物,杨以宁咬咬牙,对那伙人恨之入骨,杀了如此多人,仍然锲而不舍,无人退缩……
马奔驰在道路上,杨以宁伏着身抱着马头,她已经没有力气坐直,半昏半醒间由马带着向前……
不知又过了几日,当她被守卫的将士拦住,眼前重影使她看不清眼前人,用力甩了甩头,看清四周插满的旗帜,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紧绷的弦松开的那一瞬间,她从马上跌落下来,她躺在地上喘息着,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令牌:“带我去见宋将军……身后之人格杀勿论……”
守卫之人本还警戒,在看清令牌时,匆匆换了岗,背起杨以宁向主账奔去……
杨以宁伏在这人背上,微眯着眼又不敢真睡过去。
“将军在城门处瞭望前方战情,我已派人前去通禀,还请大人稍等……”这人将杨以宁扶至榻上。
杨以宁费力的看向眼前身穿甲胃之人,她太累了,睁眼耗费了她剩余的全部力气,干涩的挤出了一个字好,晕了过去。
这人试了试温度,将她扶起来,将温度恰好的水喂进那干裂的嘴唇,杨以宁警惕的睁开眼,见在营帐中,才又闭上,急迫的喝着碗中的清水。
唤来的医师跟端着粥的小兵一齐到了帐中,而那身着甲胃之人趁医师诊脉时,将滚烫的粥来回调温,一碗粥,一碗药尽数服下。
“谢将军照顾,敢问将军如何称呼?”杨以宁喉中干涉,腹中饥饿,现在恢复了些,得亏这位将军悉心照料。
“不必言谢,末将沈青青,乃军中副尉,将军军务繁忙,若大人有要事,我也可以代劳……”沈青青道。
话音未落,宋祁年掀帘而入。
他掀帘时,杨以宁瞬间警惕,满含杀意的看了过去,看见是宋祁年时,才收敛神色。
“以宁?你为何来了边关?你阿姐可好?”宋祁年顾不得刚刚感觉的杀意,看见虚弱的杨以宁,神色巨变,那明晃晃的铃铛还在烽火台上,还未取下,她又如此狼狈,难道家中出了事?明希是否还好?他心中万般揣测,不敢说出口。
杨以宁顾不得他的问题,将一直紧抓的行囊打开,拿出带来的东西,递给宋祁年:“阿姐在宫中同圣上一起,应该无事,此次我是奉命前来,具体情况圣旨应该有写,边境战事由圣教推动,这信物和信笺是圣上特意送来,应该有些用处,还请将军尽快处理,让百姓免于战火。”
宋祁年将其收下,看了圣旨后,心中巨震,顾不上杨以宁,立刻赶往城门。
睡意昏沉,杨以宁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将士集结急切的步履声,杨以宁起身急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敌军城前叫阵,恐怕是又要开打了。”留在帐中的士卒道。
“给我找一匹快马,我也去。”杨以宁说道。
“大人,医师说您疲劳过度,需休息几日……”士卒着急的说道。
杨以宁笑道:“等仗打赢了,我们回家去休息,安安稳稳的休息!”
“大人说的是。”士卒听了后,脸上浮现了期盼的笑容,跑出去为杨以宁找马。
待杨以宁赶到城墙周围,将士们已经列阵等待将帅号令,她遥遥的看着自己的铃铛被一只羽箭钉城墙后的烽火台上,摇摇晃晃,恍惚间竟听见了叮当声,心中庆幸,幸好来得不晚……
王忠紧蹙着眉,时不时回头看身后被风吹动的铃铛,虽从将军口中知道这是阴谋,但他未见妻主,心中仍然担忧恐惧,张弓搭箭便想要射死对面的人。
宋祁年拍拍王忠的肩,让他安心,并将信物和信笺送递给他。
王忠低着头,气冲冲的将信物和信笺系在羽箭上,张弓搭箭并着他的怒气,在对方得意的目光下,一箭射穿二人。
信物和信笺深陷在那两人的血肉中,敌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王忠冷着脸,整理手中的弓箭,充耳不闻。
杨以宁看着那张弓搭箭的男子,想念从胸腔中迸发出来,见他毫发无损,脸上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微笑,她双腿轻磕马腹,本来悠悠的步履变得急促。
就在此时,大夏的烽火台上,有一人张弓搭箭,直直的瞄着宋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