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耀这次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来探望三少爷祁钰,其实是冲着孟含清来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叫人关注着祁府里的消息,也得知了这段时间孟含清在祁府的事,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越想越难耐,于是打着来探望的名头,想趁此来看一看孟含清,以稍解他的相思之苦。
他还抱着一丝希冀,就是通过这次探望,找出一些孟含清在祁府不受待见的蛛丝马迹,给自己找个心里寄托,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还有,那就是,或许他还有机会钻空子得到孟含清。
可今天这匆匆一面让冯耀彻底心灰意冷,还不如不见。
如今的孟含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依无靠随他任意拿捏的小可怜了,他现在是祁府的三夫人,有祁老夫人疼,还有祁钰当作挡箭牌,他冯耀是半步都靠近不了。
真是越想越心塞,越想越憋屈。
于是只在祁府稍微坐了会儿,就放下礼物告辞离开了。
冯耀他志得意满揣着一肚子坏水来的,临走时就只剩下了心气不顺。
这一趟,真是自找烦恼。
祁钰那边原本也是怀着满心的期待,可当看到红莲引的真容时,也不免有些失望。
他扒在案台上,盯着白瓷缸里的小鱼,咕哝着:“这小鱼,没有东院的,好看。”
祁钰原本还幻想着,这条在西院的神秘小鱼到底长得什么样。
他想,能叫含清经常去喂的一定是很特别的鱼,却没想到,会这样普通。
孟含清也凑过来看。
鱼缸里的红莲引已经有两瓣小小的如蝉翼般的鱼尾了,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单薄,真要比起来,确实不如东院鱼池里那些五颜六色的锦鲤好看。
“三少爷别心急,你别看它现在这样,等以后它长大了,会比东院鱼池里的锦鲤好看千万倍。”郝天师在一旁揣着袖子道。
“真的?”祁钰有点不相信,又问:“那什么时候,长大?”
“等三少爷'长大'了,这小鱼也就长大了。”郝天师意味深长地道。
祁钰歪歪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瓷缸里的小鱼,嘀咕着:“你真奇怪。”
小鱼像是抗议一样,摆着鱼尾灵活地躲开。
孟含清忍俊不禁,和郝天师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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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祁府出来的冯耀,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没有地方撒,冯管家的眼珠子一转,凑到冯耀耳边低语着什么,冯耀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而后一前一后上了洋车,转头就进了纳香楼。
布置舒适奢华的厢房里,两个模样生得极为妩媚艳丽的头牌姑娘在给冯耀弹琴唱曲。
这两位不愧是纳香楼的头牌,那眼神像是钩子一样,拉着情丝,旗袍包裹下的身段曼妙生香,声音婉转勾魂。
可两个美人的盘扣都从领口解到腰侧了,媚眼如丝柔弱无骨地扑过来,带着女子香,冯耀却依旧兴致缺缺的样子。
两个美人面面相觑,正打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冯管家,隔着门说道:“老奴带了个妙人过来给老爷解乏。”
“嗯,进来吧。”冯耀懒懒地开口。
一个穿着月白色兜帽披风的人,低着头亦步亦循地跟着冯管家进了屋。
冯耀大喇喇地坐着,两个美人一左一右衣衫不整地伏在他的怀里,三个人都齐刷刷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冯管家带进来的人。
不过那兜帽披风又宽又大,把来人的模样和身段都遮挡的严实,看不真切,怀中还抱了几支新择的荷花,神秘得很。
冯管家啧了一声,故作严厉地斥道:“你这个没眼力见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看到老爷还不快去见礼?”
那人点点头,慢慢朝冯耀走过来。
冯耀等着看冯管家在给他卖什么关子,动了动脖子,一脸的看戏样。
那人走过去,身子一软慢慢地跪在冯耀身前,开口说:“见过老爷。”
这声音极为动听,如丝如绕,温柔又缠绵的,只听得人耳朵痒,心也痒。
可这声音不是女音,而是男音。
冯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身子微微坐正,拿烟斗一挑那人头上的兜帽,兜帽下便赫然露出一张极为清丽漂亮的面庞。
他的眸从下往上慢慢地抬起,汪着水,怜怜地颤颤地看向冯耀,带着几分窥探和小心翼翼。
就这抬眸一眼,冯耀好像被蛊惑了一般,身子一震,惊呼一声:“含清?!”
怀里的头牌姑娘感受到了冯耀的惊讶,也难怪她们是头牌呢,非常有眼力见地从冯耀的怀里起来,默默退到冯管家身边。
冯管家一个眼色,二人就跟着他退出了房间。
冯耀却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只见他抬起手,玉指如兰,解了斗篷的系带,宽大的斗篷就从肩头滑落,堆叠在身后的地上,露出他内里一件青色的长衫。
他怀里抱着荷花,抬眸一笑,虽然没有酒窝,可那模样那神态,与孟含清竟有七分相似,只是眼中少了几分倔强和不屈,更多了一丝娇柔妩媚。
他看到冯耀看着自己的眼神都痴了,压着心中的些许害怕,按照冯管家之前教他的,问:“老爷喜欢荷花吗?”
冯耀好似被蛊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道:“喜欢。”
“老爷喜欢的话,便送您一支。”说着将怀中的荷花递给冯耀。
眼前的情景与记忆里当初在茶楼中的情景重合,那时的孟含清也是这样,说要送他一支荷花 ,然后带着笑将荷花递到他的面前。
冯耀恍惚伸出手,握住了那记忆中白皙细腻的手腕。
是久违的温凉柔滑的触感,和他记忆里的一样。
可眼前人却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抽回手,生分又警惕地退后保持着距离,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柔柔地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回应着他。
冯耀这才后知后觉,眼前人并不是孟含清。
可他们却那么像。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声,谁家玉笛暗飞声的玉声。”
“好名字。”
冯耀这段时间里躁动不安欲求不满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抚。
他抬手痴迷地摸了摸玉声的脸颊。
玉声也不躲,反而将脸贴上冯耀的掌心,撒娇似地蹭蹭,而后声音颤颤的,柔柔的,带着旖旎的尾音,是勾引,又像是乞怜,他说:“求老爷,疼疼玉声。”
冯耀闻言,眸色混沌,彻底失控,一把把玉声拉进了怀中。
手中的荷花掉在地上,带着露水的花瓣怜怜颤颤,玉声的青衣也如花般散落在地上,零零乱乱……
站在门外听着房内不断传出的动静,冯管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程爷,刚刚那小哥儿是谁呀?冯老爷怎么一看到他眼睛都直了?”
“对啊,我和姐姐两个人这么卖力,都提不起冯老爷的兴致,怎么一个青涩得小哥儿就叫冯老爷这样神魂颠倒?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叫我们两姐妹怎么在京城混呀?”
两个头牌美人看冯管家从楼上下来,好奇地扭过来问。
“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对症下药。”冯管家话外有话地道。
“什么呀?什么解铃系铃的,我可不懂,我呀只懂怎么宽衣解带~”
“哎哎对症下药我会啊,甭管是什么毛病,吃了我的药,必叫他生龙活虎,一整夜都不喊累~”
两个头牌美人都没个正形,一开口都没个把门的。
冯管家和她们说不清,也没打算说清楚。
毕竟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玉声啊,可是冯管家费尽心思从外地一家娼馆里买来的妙人。
他原先是个戏班子里的男伶,还没成角儿,因为模样生得好,又是个孤儿没背景没靠山,在戏班子里总被欺负打压。
后来和戏班主的儿子不清不楚的,被戏班主发现了。
戏班主觉得是玉声勾引了他的儿子,说他是个白眼狼狐狸精,要断了自己戏班传承的香火。
还说他这么喜欢勾引男人,不如去做男娼,于是转手就把他卖进了娼馆。
当时冯管家替冯耀去外地收租,正巧路过看到要逃跑的玉声与戏班主和娼馆打手们拉扯在一起。
他觉得有趣,就驻足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就是这么凑热闹地打眼一瞧,冯管家无意发现这个玉声长得很像孟含清。
这段时间冯耀的脾气很不好,冯管家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可人家孟含清已经是祁家名正言顺的三夫人,冯耀再想吃也不能碰。
因此冯耀的心里就有了个心结。
他可是冯家老爷,想要什么得不到?
这不论女人还是男人,只要给足钱,使尽手段,都可以得到。
就算是平日里清高得不行的名角儿,受多少人的高呼喝彩与追捧,一看到是他冯耀,不也一样乖乖宽衣解带,讨他的欢心?
不过,也有出意外的,比如当初那个李家的小闺女,宁死不屈最后被她的父母连夜偷偷带着逃出了京城,冯耀那时就够心气不顺的了。
好不容易被冯管家安排的这两个头牌姑娘给安抚下去,才过去没多久吧,又偏偏在茶楼外看到了孟含清。
从来被千依百顺惯了的冯耀,冷不丁碰到个像孟含清这样的,新脱俗又与众不同,叫人抓心挠肝,谁能不馋?
可拿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再加上李家闺女的前耻,这接二连三的失手,谁能不憋屈?
就连冯管家他自己,看了都着急上火。
也因此,冯管家知道,如果冯耀心里的这个结不解开的话,是不会好的。
于是,冯管家有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