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当初处理李家闺女一事的办法一样,转移冯耀的注意力嘛,安抚他求而不得被伤的自尊心嘛。
既然得不到孟含清,找个像孟含清的总可以吧?
所以,冯管家那天去收完租,当晚就去了趟娼馆,把刚卖进去的玉声给买了下来。
当时的玉声看到冯管家,以为他是来嫖他的,一副生无可恋,视死如归的模样,差点一头撞死在桌角上。
好在没有破相。
冯管家捏着他的下巴,故意用话激他:“生了个男儿身,却没个男人样,窝窝囊囊遇事只知道死,真是出息。”
玉声毫无生气的眼珠一动,满是恨意地盯着冯管家,像是要一口咬死他。
冯管家当没看见,继续添油加醋:“你叫玉声是吧?好名字,不过说起来,你现在最多算是个男娼,寻死又有个什么屁用?你死了,那把你卖掉的戏班主能被雷劈死还是能被水呛死?啊?”
玉声痛苦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他知道,就这样死掉无关任何人的痛痒,不会有人因此付出任何代价,只有他一个人悲苦地凄惨地死去。
也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感到一丝难过或者愧疚,戏班主不会,那个负心的男人更不会。
冯管家趁热打铁,问:“你现在是不是很恨?”
玉声睁开血红的眼,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恨!”
他恨啊。
他恨不能把那个不分是非、狠心把他卖进娼馆的班主碎尸万段,恨不能把那个玩弄了他又毫无担当的负心汉千刀万剐!
都是他们的错!凭什么最后受尽折磨的是他自己?而他们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自在地活着?
凭什么?!!
就应该让他们也尝尝被推入深渊的滋味的!!
就算死也要拉他们陪葬!!
可是……
可是,他现在连自保都做不到,连娼馆都逃不出去,他没有能力啊,什么都做不到啊……
他恨,也恨自己太无能太弱小。
如果,如果有机会,如果他可以……
“也算是你命好,遇上了我,还长了个好模样,”冯管家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道:“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玉声眼中亮起一丝希冀,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京城。”
玉声的眼睛微微睁大。
京城,他知道。
以前那个负心汉和他说过,小时候他就是被人贩子从京城拐来卖给戏班主的。
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回京城去,找他自己的生身父母。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那个负心汉还说,等他接替了他爹的班主位置,有了能力,就带着他带着戏班一起去京城发展,然后为他寻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许诺,什么都不懂的他被连哄带骗,献身给了那个负心汉……
那年他才十六岁。
他以为他找到了他的归宿,却没想到,最后会落到这个下场……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蠢。
可是一切都发生了,他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现在唯一能改变能抓在他自己手里的,只有当下和未来。
所以他问冯管家:“你要带我去京城,做什么?”
“伺候我家老爷。”冯管家话外有话,说得委婉。
聪明的玉声听懂了,眼中刚刚生起的一丝希冀渐渐灭了,他嗤道:“原来也是作娼,又有什么不一样。”
冯耀颇不赞同地摇摇头,笑道:“在娼馆里作娼,是千人骑,万人压,就像是牲口一样毫无尊严,被人唾弃看不起,去京城呢,只要伺候我家老爷一个人,他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跟了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有人见了你都得叫你一声少爷,麻雀变凤凰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你说,能一样吗?”
玉声犹豫了。
冯管家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死路,一条娼路,一条青云路,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玉声低下头,默默握紧了拳头。
如果跟着面前的这个人去京城是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和出路的话,他愿意一试。
大不了就是死,那也总比在娼馆里不堪地死去要好。
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
“为什么要选我?”
冯管家还以为玉声沉默了是想要拒绝,却听他突然这样问,看来是被他说动了,于是勾勾唇,说:“我不是说了么,是你命好。”
在这个时候听到冯管家的这句“命好”,玉声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反胃。
可这只“苍蝇”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的玉声来说,是唯一可以让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的东西。
所以就算再恶心再令他作呕,他也会和着泪水把它吞到肚子里去。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冯管家点点头,觉得有趣,还挺好奇这个绝境中的小可怜会说出个什么条件。
“说来听听。”
玉声握拳的手发抖,指甲嵌进掌心里,他咬牙切齿,带着无尽的恨意:“我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冯管家挑眉,眼中多了几分欣赏的意思。
他没想到这个玉声看着柔柔弱弱的,还挺有血性,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冯管家颇欣慰地点头,蹲下身,与玉声平视,许诺他:“放心,只要你得到了老爷的欢心,你想要谁付出代价,都可以。”
玉声坚定决绝地点点头。
是啊,与其在这里顾影自怜,自寻短见,不如最后拼一把,为自己拼一把。
他不要当什么娼妓,他要去京城,做人上人,然后把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也尝尝绝望无助到只能向他乞怜的滋味。
只有这样,他才能甘心,才能对得起他受过的所有屈辱。
与其恐惧深渊,不如让自己成为深渊,让他人恐惧。
于是玉声跟着冯管家回到了京城。
冯管家把他安排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雇了两个纳香楼专门调教头牌的调教妈妈和龟奴每天来教他规矩,教他怎么讨男人欢心,还有床帷里的那些个花样和手段。
玉声是学戏出身的,身段和功夫底子都很好,人又很聪明,又肯吃苦,什么都一学就会。
冯管家还特意叮嘱,说这万种风情和悦人的手段是要紧,但不能太过,不然太过风骚和矫揉造作,反而让人扫兴。
一定要掌握度,最重要的是要保留那股少年人的青涩害羞劲儿,最好还要有些文人的书卷学生气。
“哦~原来老爷喜欢这样的,嗐,这没问题啊~”
调教妈妈听后甩着手绢,拍了拍丰腴的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笑眯眯地道:“由我调教出来的人啊,哪个不是极品,个个儿都是独一无二,什么娇柔可爱的,妩媚风骚的,泼辣火热的,文静腼腆的,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调教出来。”
调教妈妈说着又伸手摸了摸玉声的脸蛋:“而且您瞧瞧,这小少爷本来就长得乖,平时调教的时候也会害羞,红着脸,那模样,啧啧,看得我真是恨自己不是个男人,惹人怜得很呦~”
“是是,他这个样子必定会得老爷的喜欢。”龟奴在一旁捣蒜似地点头。
“嗯,不过时间得抓紧,别拖得太长了,”冯管家算了算日子,问:“半个月,够吗?”
“够了够了,程爷放心,您啊就等半月后来领人吧,到时候一定还你一个又知情识趣又保有处子纯真的可人少年郎~”
“还有那青涩书卷气。”龟奴补充着。
“对对书卷气哈哈哈……”调教妈妈笑得花枝乱颤。
冯管家很满意。
半个月过得很快,等冯管家去领人的时候,玉声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和之前那一身愁苦怨气、光有好看皮囊的他判若两人。
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安安静静地背身站在那里,听到冯管家的声音,慢慢回过身,冲他款款一笑。
冯管家都看得呆了。
“程爷,您觉得怎么样?”调教妈妈一脸的笑和抑制不住的骄傲。
“不错,真不错!”冯管家走过去,绕着玉声转了两圈,上下打量,说不出的满意。
这乍一眼看过去,真的太像孟含清了!
连笑也学得这样像。
虽然没有酒窝,也没有十足十学出孟含清独有的明媚又清新的气质,不过能到这种程度,讨冯耀的开心,足够了,冯管家很满意!
冯管家也早就料到冯耀去祁府一趟,回来一定心气不顺,于是事先安排好了玉声,趁机把他带到冯耀面前。
他还特意叫人折了荷花叫玉声抱着,还教了他当时在茶楼厢房外听到的孟含清对冯耀说的话。
可以说是事无巨细,费尽了心力。
好在结果是好的,刚刚看冯耀看到玉声时的眼神,还有房里传出的那叫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动静,就知道,冯耀对这个玉声非常满意。
“哎程爷瞧你,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两个头牌姑娘围在冯管家身边,看他那压不住的嘴角,还有眼中难掩的高兴自在劲儿,好奇地问。
“老爷高兴了,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老爷高兴了,他冯程就高兴。
这一高兴,日子就好过了。
不过说起来,也难怪冯管家能跟在冯耀身边,这么受冯耀的器重,真是为虎作得一手好伥。
“哎呀,你们是高兴了,就不管我们俩姐妹的死活了,我们俩今天可是推掉了其他客人,特意来陪冯老爷的,可是现在,您瞧瞧,反而被撂下了,啥都没捞着。”头牌姑娘打趣抱怨着。
冯管家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两个人的眼睛就像是粘在银票上了。
“两位姑娘辛苦了,我冯程做事,向来周到,怎么会把两位姑娘白白撂下,让你们啥都捞不着呢?”冯管家心情好,出手就大方了,“来,我们家老爷赏的。”
“哎呀多谢老爷赏~”
“我就说嘛,还得是程爷,敞亮!”
“以后冯老爷来,我们俩姐妹也都优先接待~”
以后?
冯管家腹诽,这有了玉声,他看呐,以后得有段日子不用来纳香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