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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断手臂

    祁钰踉踉跄跄地冲进街道,险些被地上不平的石板绊倒。

    他出来得急,连拐杖都没拿。

    他怕含清真的和云哥儿说的那样,被留在学堂里回不来了。

    他得去接他。

    可他不知道含清在哪里上学。

    他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贸然地离开祁府上到大街上,他害怕、无助,只能紧紧搂着怀里的小木偶,指节都泛了白,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与喧哗如湍急的河水 ,将他淹没,推搡着他单薄的身形往前走。

    洋车从身旁驶过,喇叭声震天,惊得他猛地一颤。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叮铃铃”声。

    是黄包车的声音。

    对了,他记起来了,早上含清就是坐着黄包车走的,那黄包车就应该知道含清在哪里上学。

    他只要跟着黄包车走就可以找到含清吧?

    于是,祁钰像是看到了希望,追随着黄包车的方向而去。

    “让让!不长眼啊!”

    一个挑着菜担的汉子撞上他的肩膀,被日头晒得粗粝泛红的黝黑脸庞上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

    祁钰第一次见到这样凶的人,他吓死了,被吼得愣在原地不敢动。

    汉子看他长得俊,却一副要哭不哭的窝囊样,嫌弃地啧一声,毫不客气地将他往旁边一搡:“别挡道!”

    说完就晃晃悠悠挑着菜担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祁钰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砖墙上,怀中的小木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慌忙蹲下去捡,又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小木偶的一条胳膊掉了下来。

    祁钰的呼吸突然窒住。

    他抖着手将那条断臂拿在手里,所有的情绪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眼前漫起水雾,喧闹的街市在这一刻也变成扭曲模糊的色块——

    茶馆里传来刺耳的留声机歌声,绸缎庄的伙计正用铁尺敲打柜台招徕顾客,几个女学生嬉笑着掠过他身旁。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低头看一眼这个蜷在墙边的年轻人。

    祁钰张了张嘴,他想喊含清的名字,却被涌上喉头的酸涩堵住了声音。

    断了胳膊的小木偶贴在他的心口,像他此刻同样碎裂的勇气。

    他想回家……他想要含清……含清……

    “阿钰!”

    一道清润的声音破开嘈杂。

    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祁钰恍惚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一辆黄包车穿过暮色——车上的月白身影正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绚丽的霞色笼在他的身上,连发丝都在发光。

    祁钰呆住了,直直地看着孟含清下了黄包车,朝他奔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阿钰,你怎么一个人......”

    话未说完,祁钰已经一头扎进了孟含清的怀里。

    小木偶夹在两人之间,硌得生疼,可谁都没有松手。

    孟含清嗅到祁钰衣领上熟悉的香皂香,混着些微汗意。

    “含清……含清……”祁钰的声音闷在他肩头,带着哭音,只一味地叫着含清的名字。

    “阿钰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在家里等我吗?”孟含清捧起祁钰的脸,果然对上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我怕含清回不来,去接含清……”

    孟含清大老远就看到祁钰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边,他以为他自己看错了。

    他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祁钰,平时在祁府里锦衣玉食,被保护得很好,现在却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般缩在墙边。

    不过,按他现在的心智,确实是个孩子啊,腿脚又不便,这突然一个人跑到喧闹的街上,当然会无助。

    他说要来接他,呵……真是傻瓜,他又不是自己回不来,哪里需要他去接啊?

    孟含清虽然这样想着,可心尖儿像被羽毛扫过,又酸又软的。

    “有没有受伤啊?”

    祁钰点点头。

    孟含清连忙上下检查,语气里满是担忧:“哪儿受伤了?我看看。”

    祁钰却幽幽举起手里的小木偶,委委屈屈的:“它的手……”

    孟含清这才注意到原来木偶的手断了。

    他舒了口气,好在是人没事,虚惊一场。

    不过这个小木偶祁钰喜欢得很,现在断了只手肯定很难过,于是眼珠一转,抬手摸了摸木偶的头,语调可爱,哄着它,也是哄着祁钰:“小木偶不哭哦,我们回去找李医生帮忙治~”

    果然祁钰一听就眼睛一亮:“李医生,可以治?”

    孟含清点点头:“当然啦,李医生那么厉害,连你的腿都能治,小木偶的手当然也能治啦。”

    祁钰想起来了,李医生是很厉害的医生呢,他的腿就是李医生治好的,到时候也叫李医生给小木偶的手上扎扎针,小木偶就会好了!

    祁钰抱着小木偶破涕为笑。

    孟含清也笑了:“那回家吧。”

    “嗯!”

    孟含清让车夫先府,他和祁钰自己走回去。

    等皖忆拉着云哥儿追出街口时,正看见孟含清和祁钰手牵手往这边走来。

    夕阳的余晖斜斜铺在青石板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身后匆匆的街景倒越发衬得二人岁月静好,竟有几分甜蜜的滋味。

    皖忆刚刚急得冒冷汗,生怕祁钰突然跑出去,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她万死难辞其咎,还好遇上了孟含清。

    可看到孟含清和祁钰十指相握的手,她心中原本的焦灼都变做说不出的苦涩,更叫她难受。

    可现在不是她难受的时候,于是皖忆调整好了心态,三两步跑过去,红着眼睛说:“不过是去厨房端碗粥的功夫,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还好遇到了含清少爷,不然可怎么好。”

    祁钰则没心没肺地一笑,继续吃着手里的茯苓糕。

    这是回来的时候路过糕饼铺子买的,新鲜出炉的,香气把祁钰馋得不行,都走不动道了,孟含清就买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云哥儿兀自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孟含清发愣。

    孟含清发现了这个小家伙,觉得有趣,转头看了眼皖忆,皖忆心领神会介绍道:“这是隔壁陈家老爷的小儿子,我们都叫他云哥儿。”

    孟含清以为云哥儿也馋茯苓糕了,于是微弯腰,笑吟吟地把手里装茯苓糕的纸包往他面前一递。

    云哥儿就顺势伸手拿了块茯苓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问:“你就是阿钰哥在等的含清吗?”

    孟含清想了想,点点头:“嗯。”

    “你是不是因为读书读得不好,被老师留了堂?”云哥儿又问。

    孟含清觉得这小家伙很是可爱,笑答:“没有留堂呢,这么这么问?”

    云哥儿指了指一旁的祁钰:“他在门口等了你好久,你一直不回来,要不是被留堂,怎么我都下学回家了,你现在才回。”

    皖忆听后忍不住笑:“云哥儿你上的是小学,自然下学得早,我们含清少爷上得是京和大学,所以下学得晚,才不是留堂呢。”

    “哦~”云哥儿恍然大悟,“京和大学,我知道的,我妈说叫我好好读书,长大以后也去京和大学上学~”

    孟含清一挑眉:“哇,那你可得好好学习了呢。”

    “嗯!那到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上下学吗?”云哥儿问。

    在一旁默默啃茯苓糕的祁钰突然大声道:“不行!”

    “为什么?”云哥儿反问。

    祁钰把含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含清是我的,要带我一起去上学,不能和你去。”

    含清说过的,等他学会了千字文,他就能带着他一起去上学了,别人不能和他抢的,不能!

    “那我们三个一起去,总行了吧?”云哥儿打着商量。

    “不行不行!”祁钰却不松口。

    他才不管呢,把孟含清的手握得更紧,护食一样拉着孟含清加快脚步往前走。

    云哥儿则跳着脚跟上去,不依不饶的:“为什么?为什么?阿钰哥真小气!”

    “不行就不行!”

    两个“小朋友”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一路,等到了家门口都没吵明白。

    云哥儿拿出必杀技,冲着祁钰喊:“我不和你玩了!”

    祁钰捂着耳朵装听不见,一头钻回了门内。

    孟含清看到云哥儿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走过去又给云哥儿递了一块茯苓糕,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语调温柔地哄他:“云哥儿乖,不和阿钰哥哥计较,好不好?”

    晚风拂过,将孟含清鬓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

    云哥儿仰头望着眼前人——夕阳的余晖为那张清秀的脸庞镀上柔光,眼角眉梢都浸着温柔的笑意。

    他看得呆了,只顾着点头,连茯苓糕都忘了接。

    “对了,不要忘了好好读书哦,”孟含清将糕点塞进他掌心,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顶,“我在京和大学等你,一起上下学。”

    “真的吗?可以一起上下学?”

    善意的谎言嘛,能给孩子一个学习的动力总是好的,于是孟含清郑重点头:“嗯,真的。”

    他说者无心,可这句话像一粒种子,悄然没入云哥儿小小的心田。

    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之后,当云哥儿站在京和大学爬满青藤的拱门下,仍会想起这个暮色四合的傍晚——那个在夕阳里对他微笑的哥哥,衣袂间沾着茯苓糕的甜香,眼底盛着比晚霞更动人的光。

    他如所言般真的考上了京和大学,可记忆里的含清哥哥却早已不知去向了何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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