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和动物对话。

    我曾和一位挚友透露过这件事，她说听上去像迪某尼公主。之后的某天，她问我能和动物说话会不会很幸福。

    我仔细思考了一番，如果一定要给个答案，这个能力为我带来的更多还是一些痛楚。

    现实从来都不是童话，就连这个能力的来头都不是——是的，和动物对话的能力不是我与生俱来的。

    它是旺财亲自送来的礼物。

    旺财算是我养过的第一条狗，是只田园犬，四眼铁包金。旺财的体型不算大，办狗证时，工作人员说田园犬是禁养犬种，让我们在狗证上登记黑色柴犬。

    那是十二年前，我还在上初中。

    初中知识对我来说没什么挑战，加上还没开始住校，所以我有很多时间来训练旺财。我教旺财各种指令，一开始是简单的“坐”，“等”，“转圈”和“握手”，旺财几乎一个下午就学会了所有简单指令。

    后来，我开始教它一些非指令词语。

    我告诉它，它爱吃的东西叫肉肉和面条，不爱吃的是绿叶菜。

    我告诉它，那个让它又警觉又感兴趣的“轰隆隆”的东西是飞机。

    我告诉它什么是“掉”、什么是“吃”，告诉它“风”是什么、“明天”是什么意思。

    我尝试帮助旺财理解很多概念。我不知道旺财是否理解了那些事物，但我还是开始给他讲小狗故事。

    “飞机过去，肉肉掉下来。”第一个故事尤其简单，恰好发生在“轰隆隆”之后。

    旺财一下坐起身来，小步跑到阳台，往天上看。

    我见状一笑，摸出几颗牛肉粒从他头顶撒下去。

    旺财很聪明，甚至聪明到产生了一些超出生命本能的东西。

    某个夏夜，我带旺财出门散步。经过一处草坪时，旺财突然停下来，鼻子狠嗅地面，表现得很躁动。它朝我叫一声，我俯下身去看，发现是一根吃了一半的火腿肠，包装袋还没撕干净。

    兴许是哪个散步的没拿住。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告诉旺财，外面的东西不可以吃。旺财哼唧，两个前爪往我身上扑。

    我感到奇怪，旺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对外头的食物产生过兴趣了，更别说地上的食物。但我并未多想，我哄旺财说，一会给你买小狗肠。但旺财还是对那堆火腿肠寸步不离。

    我向来不强迫旺财做什么，于是只陪着它等。

    小区里时常有一些不牵绳的小型犬，他们在这时渐渐靠近了。旺财护着肠，甚至开始呲牙低吼。

    我立刻对它大喊一声“NO”，同时试图驱散那些靠近的狗。

    但那些狗却来强抢，旺财一急，一口把肠全吃了。

    旺财卧在原地，抬眼盯着我，像在认错。我拍拍它头，倒也没有真的责怪。

    但它很快出现抽搐惊厥的症状。

    我这才意识到旺财中毒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妈妈，随后联系了宠物医院。妈妈急匆匆赶来，我们一边驱车前往宠物医院，一边按照医生的指导进行急救。但旺财还是没能撑到宠物医院。抽搐、惊叫，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旺财。

    我们报了警。

    投毒的是小区里一位单身中年男性，他说狗总乱叫乱拉，该死。可旺财既不乱叫也不乱拉，我抱着抽搐的它上车时，包里还装着便携除尿喷雾。

    旺财是我们从乡下抱来的，没什么身价可言。

    投毒的人只毒死了旺财，没有毒死其他什么东西。

    两桩事情一加，旺财就死得没有半点水花了——警察说没有可以处理投毒者的依据，口头教育一下就了了。

    我气不过，跑到小区门口拿着喇叭大喊：四栋1单元403的男住户毒狗，还就在小区里投毒，大家都小心他！

    警察又来了，这次是那个投毒的叫来的。警察让我停止这种行为。

    我只好安静下来。

    极端的自责情绪一口将我吞噬。

    旺财，你一定知道这些东西有毒，很想告诉我吧。

    哭到旺财走的第七天，我做了个梦。旺财在梦里告诉我，不要自责。我说我明明可以不让你吃，旺财说是它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小狗被毒死。

    “狗在这边很好。

    “狗找了个工作，给你赚大房子，以后接到你了，你就不用再打工了。

    “不过你要晚点来，狗也要个八九十年才赚得够。

    “狗刚来的时候，底下的人说狗是好狗，可以满足狗一个愿望。

    “你那么想听懂狗说话，狗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旺财说完这些就消失了。

    那天之后，我开始能听懂动物讲话。

    后来我们搬家了。

    搬家前，我偷偷和我遇上的每一位遛狗人说了投毒人的事。

    再后来，听妈妈说，那人因为上一次没有受到处罚，又投了第二次毒。狗没遭殃，倒是一个小孩捡来吃了。那小孩没抢救回来，投毒人也坐牢了。

    坏人得到报应，我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快意。

    一定要以人的生命为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