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阳摸手机，他在发小群里@陈信和于新，但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俩怎么回事？又去哪里闭关了吗？”关小阳嘟囔。

    付芃掏出手机看群，除了关小阳的群消息别无动静。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酸甜芳香的花茶在舌尖缠绕。他估摸着发小的动向道：“于新这两年一直在国外过年，今年怕是也不会回来，指不定在哪儿采风呢。陈信寒假肯定有训练，联系不上也正常。”

    关小阳不死心地给于新打电话，不出意外地没人接听。他给于新留了言就收了手机，不再执着。“新哥要是知道嫂子的事肯定也会很难过，我得给他通个气，让他别伤心。”他转过头来跟付芃讨论：“哥，嫂子真的没事吗？周家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他们家不就卖玉石的吗？”

    付芃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一直用周家继承人的身份看待周曈，下意识地认为周曈的存在对周家很重要。但如果周曈其实无关紧要呢？那么他的身份带给他的就不是保护而是潜藏的危险。周家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权力斗争，周曈是不是被争权的周家人谋害，这些他无从得知，他需要时间去调查。所以他只能告诉关小阳：“我不确定。周家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

    关小阳又焦急起来，显然比他这个周曈的法定伴侣还要关心周曈。

    “你和周曈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很熟吗？给我讲讲吧。”付芃说。

    关小阳终于意识到付芃真的失忆了，他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给付芃讲他们共同的曾经。

    付鼎回到卫城后就直奔自家研究所。那件墨玉甲的特性实在惊人，付鼎再三叮嘱自家研究员不管研究出什么都必须严格保密。他郑重地要求研究员们签好保密协议，才疲惫地回到家里。

    这天晚上，关小阳躺在付家客房里终于想起来打听一下发小们的动向。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关小阳这才知道，在他闭关打游戏的这段时间，卫城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的发小们全都伤痕累累，面目全非。付芃失忆，于新失踪，陈信出国。“卧槽我付哥，这么狠的吗？难怪一个个联系不上，这也太惨了！”关小阳又是庆幸又是难过，不知道该怪谁，心中五味杂陈，实在呆不下去，大半夜的叫司机接他回家去了。他给付芃留言：哥，我才知道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现在脑子很乱，先回去冷静冷静。

    付芃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关小阳的留言。对于关小阳的离开，付芃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刚知道他哥整治于家那些手段。他哥为他报仇，他自然不会怪他哥，只是对于发小，他心中不免有愧。于新可怜，陈信无辜，而天真无知的关小阳也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变得拘谨起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轻而易举地四分五裂，付芃的情绪很是低落。他简单洗漱一番，下楼吃早饭，眼里有藏不住的阴霾，却意外地在餐厅看到了正在看资料的付鼎。

    “认识我是谁吗？”付鼎放下电子纸，笑盈盈地问。

    付芃没有心情跟自家哥哥逗乐，他闷闷地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

    付鼎看出付芃情绪不高，他关切道：“怎么了？跟哥说说。”

    付芃摇摇头，说：“没事。”

    付鼎看着清减了不少的弟弟，也不逼问，只道：“那你先吃早饭。吃完再去复查一下，看看有哪些地方要特别注意的。快过年了，早些把身体养好，免得到那边又被爸妈念叨。厨房那边我叫了总店的主厨，想吃什么叫他们做。”

    “知道。”付芃舀了碗鱼翅西瓜海鲜羹慢慢搅着，问：“周曈的事你有眉目吗？那个周奥莉又是怎么回事？周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付鼎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正色道：“小芃，周曈的事你不要再打听了，既然已经忘了，那就当从未发生过，忘个彻彻底底。我没能查清周家的底细，你问的周奥莉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那个女孩的确出现得怪异，但她既然说是周曈交代的，那我们就姑且这么信着。我们家跟周家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周老爷子压根儿没把你哥我放在眼里，但总归还算客气，想来周家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至于周家的其他事，那不是我们该过问的。周曈已经去世了，我们家跟周家便再无瓜葛。等葬礼结束，周家的一切便都与你无关了，你不要再把周家放在心上，更不要去搅和周家的事，你做你自己的事去，该演戏就去演戏，想唱歌就去唱歌，总之尽量离周家远一些，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却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付鼎的话很直白，付芃听进去了，却不能照做。他的心缺了一块，而缺的部分很可能就在周奥莉身上，他需要去弄明白，而这些是没办法对付鼎说的。他总不能跟付鼎说，他对周奥莉一见钟情，觉得周奥莉就是他的另一半，并且对人家有很强烈的冲动。那样的话，付鼎可能会以为他脑子还没好。即使付鼎信了他的话，也不可能让他再接近周家。周家显然不是一般的豪门世家，付鼎话里话外都是对周家的警惕和抵触，生怕他吃了周家的亏，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往深渊里跳？付芃忽然有点想笑，自己是什么贫穷天真的灰姑娘吗？他哥要怕他被王子骗走了。他又想起了周奥莉，那天的她装容都很朴素，一双桃花眼却顾盼生辉，叫他神魂颠倒。她是“王子”吗？…她是。付芃笑不出来了，他问他哥：“周奥莉说她对我一见钟情，我该接受吗？”

    付鼎挑了挑眉，一针见血。“你喜欢她？”

    付芃擦干净嘴，轻轻“嗯”了一声。

    付董虽然年轻，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弟弟的回答波澜不惊，只道：“利害我已经告诉你了，要不要接受你自己决定。”他顿了顿又说：“有困难了告诉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成年后的付芃第一次不计前嫌地拥抱了他亲哥。“谢谢哥。”

    难得的亲情时光并不能持续多久，付鼎赶去公司，付芃重新翻开了周曈的资料。周曈长得很清秀，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谦逊，可眉宇间却似乎藏着淡漠，如冰如凌，冰寒锋锐，高高在上，十分陌生。他不应该会喜欢这样清冷的人。他努力回想半年前、一年前的印象，陡然发现，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周曈。关小阳告诉他，他一年前在影城遇到拍戏时的周曈就看上了人家，之后一直暗戳戳地关注周曈，直到半年前才决定出手。手上的这份资料也是从一年前开始记录他与周曈的点点滴滴，连他注册小号跟周曈黑粉键盘大战的事情都有。可是，他明明记得半年前的许多人和事，为什么偏偏忘记了周曈？人的记忆这么有主观能动性的吗？周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的大脑将有关周曈的记忆清除得如此彻底？可是身体到底是留下了痕迹，否则他不会第一次见周奥莉就没来由地觉得熟悉甚至依恋。他跟周奥莉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他哥的资料没必要骗他，那么周奥莉和周曈之间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才会让他打心底认为，周奥莉就是周曈，是他的爱人。周奥莉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付芃不再犹豫，他拿出电话，打给周奥莉。

    “付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甜婉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没事。”付芃声音低沉，“只是想请你吃饭，给你回礼。”

    “好啊，什么时候？”周奥莉语带笑意，听起来很开心。

    “中午，你方便吗？”付芃问。

    周奥莉似乎有些犹豫，静了几秒才回答：“方便。”

    “那我去接你。”付芃几乎迫不及待，却稳稳地绷着声线。

    “好。”周奥莉欣然应允。

    中午的阳光晕着淡淡的金色洒下，卫城市中心的天空格外清朗。北风善解人意地绕道而行，给街上的情人们伸出手的勇气。

    付芃牵着周奥莉的手，十指交扣，将人带进了卫城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归鸿楼——付氏连锁智慧酒店总部。

    周奥莉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大衣，依旧束着简单的马尾辫，乖顺地跟着付芃亦步亦趋，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仿佛付芃之前根本没有冷酷地拒绝过她。

    归鸿楼恢宏华美，其间各界精英人士来往不息，智能服务和人工客服各司其职，但很明显，选择智能服务的人更多。在这个效率至上的时代，简单快捷而又安静能干的智能系统比会受情绪影响的人类要更受欢迎。

    付芃带着人直接去了顶楼的空中花园。亭台水榭，鸟语花香，蜂飞蝶舞，惠风和畅，如世外桃源，似人间仙境。

    “这儿环境不错。”周奥莉赞道。

    “全息影像罢了。”付芃却不以为然。

    周奥莉放开付芃的手，去摸盛开的蔷薇。她轻嗅蔷薇金黄的花蕊，微风将她一缕鬓发撩起抚上她比蔷薇更粉嫩的唇。她说：“花是真的，很香。”

    “变异蔷薇，四季不败。”付芃别开眼，淡淡道。

    “那很珍贵，变异株难得。”周奥莉感叹。

    “你是学生物学的？”付芃看向周奥莉问。

    “嗯。”周奥莉点头。

    “将来进生物研究所吗？”付芃缓步走近。

    周奥莉转身就跟付芃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圈住付芃，意味不明道：“将来的事要等到将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