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精心调养,苏筱筱的脸颊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每日陪着舅妈说话,和表姐做些针线,试图用日常的琐碎让自己可以得到一些喘息。
这天午膳,气氛有些沉闷,少了几分往日的温馨氛围。
林氏将筷子放下,看着苏筱筱。
“筱筱啊!过几日,我们就要南下了。”林氏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筱筱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她知道对于隐瞒秘密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新环境。
表哥的安排,她再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心头还是一阵不舍。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挽留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林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南方那是舅妈的家乡,也是……也是我和你舅舅相遇的地方。其实我早些年就想回去了,但你舅舅那个倔脾气,怎么都不听。”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过去的怀恋。
“舅妈,我明白的,南方气候温润,对您和柔姐姐的身体也好,您……您回去也好。”苏筱筱听得鼻尖发酸,连忙点头。
林氏擦干眼泪,努力平复情绪,目光再次变得柔和。
“好孩子,舅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人……”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筱筱,你若得空,也去南疆走一趟吧!”
“南疆?”苏筱筱有些疑惑。
“嗯。”林氏点点头。
“去……祭奠一下你的母亲吧!”
“祭奠母亲?”苏筱筱的心猛地一跳!
“您的意思是我母亲,在南疆?”苏筱筱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追问道。
“是的,具体葬在何处,舅妈也不甚清楚,只是听你舅舅以前偶然提起过一嘴,说在南疆见过霜儿。”林氏定了点头。
“你舅舅他当时神色很复杂,只说了那么一句,便不愿再多谈,我追问过,他也只是摇头叹息,所以具体的位置,舅妈也不知道。”林氏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无力。
母亲……在南疆?
这个突如其来的线索,让苏筱筱突然找到了方向。
“您说的是真的吗?舅舅他真的这么说过?母亲……她真的在南疆?”苏筱筱再次确认道。
“是的,筱筱。”林氏看着苏筱筱点了点头。
苏筱筱暗自决定,等到舅妈他们南下后,便去一趟南疆,那里有秘密还未解开。
三日后,舅妈带着段余和段柔,终究还是踏上了南下的马车。
林氏抱着苏筱筱哭得肝肠寸断,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
“我的筱筱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天冷了添衣,别让舅妈担心。”
“有空了,一定要来南方看舅妈……舅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
“宋大人!”林氏转向一旁沉默的宋淮。
“筱筱这孩子就……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段余看着母亲几乎要哭晕过去,便上前轻轻扶住林氏的肩膀。
“娘,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再耽搁,天黑前赶不到驿站了。”
林氏被儿子的话拉回现实,万般不舍地放开了苏筱筱的手。
她一步三回头,在段柔的搀扶下,踏上了马车。
苏筱筱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尽头。
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北境的寒风吹来,冷得刺骨。
但正如她所想的,总要往前看。
“王爷。”阿长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
“咱们……是回京城吗?”他牵过一辆准备好的马车。
宋淮的目光落在苏筱筱身上,他想起了饭桌上的消息,南疆。
“不,我们去南疆。”宋淮的声音清晰。
苏筱筱猛地回头!那双还带着眼泪的眸子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淮。
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向开口,如何说服他陪自己去一趟南疆,甚至做好了被拒绝后独自前往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了出来!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你……”苏筱筱张了张嘴,只觉得脸颊滚烫,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宋淮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浅浅笑容。
然而,这罕见的笑意,落在刚把马车拉近的阿长眼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阿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汗毛竖立,他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
王爷笑?那通常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而且往往是在他亲手了结对方性命之前,才会流露出那种冰冷又残忍的笑意!
阿长的目光在苏筱筱通红的脸和宋淮那抹 “诡异”笑容之间来回扫视。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苏姑娘做了什么惹怒了王爷?难道是因为刚才段夫人哭得太厉害让王爷心烦了?还是苏姑娘做了什么?完了完了,王爷该不会是想在南疆路上……把苏姑娘给……
“王……王爷!”阿长舌头着急的打结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苏姑娘她……她……”他想求情,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
宋淮被他这副见鬼似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眉头微蹙。
那抹浅淡笑意瞬间消失,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
他懒得理会阿长莫名其妙的抽风,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马车,侧身示意苏筱筱:“上车。”
苏筱筱赶紧低着头,钻进了宽敞舒适的车厢里,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阿长看着宋淮恢复“正常”的冷脸,又看看苏筱筱安全上了车,这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额头的冷汗,暗自嘀咕:“吓死我了……看来是我多心了?王爷刚才……好像也没那么想杀人?”
他甩甩头,赶紧爬上马车扬鞭朝着遥远的南疆而去。
十日的颠簸,跨过了山川河流,从北境的干燥,逐渐过渡到南疆的温润潮湿。
道路两旁的植被异常繁茂,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着奇花异草,色彩浓烈。
马车缓缓驶入南疆的都城云泽,这里的房子奇特,大部分都是竹子建造的,每家每户的院子中都晾晒这各种奇怪的昆虫和植物。
街道上人声鼎沸,但不嘈杂,带着一种异域风情,摊贩买着许多苏筱筱从未见过的物品。
苏筱筱趴呆呆在车窗边,这些新奇的玩意,让她忘却了这几日赶路的疲惫,眼睛在街道上不自觉的来回瞧着,她心中情绪复杂,既忐忑又带着期待。
当马车经过一条安静的小巷时,一家店铺吸引了苏筱筱的目光。
店铺门面不大,檐角挂着几串彩色石头串成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铺的招牌刻着几个扭曲的小字,里面的商品都带有浓浓的地域特色。
“停车?”苏筱筱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向来没有抵抗力,她看着宋淮,眼中全是期待。
宋淮看了她一眼,便知道苏筱筱的想法,微微点头,阿长也连忙勒住马。
苏筱筱跳下马车,朝着那家店铺走去,宋淮紧随其后,目光却在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阿长则安静守在马车旁。
苏筱筱刚踏入门,便闻到了一股混合气味,草药味和各种香料味。
店内光线昏暗,仅仅只有几盏造型古怪的油灯,这微弱的灯光照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上,整个店铺给人一种神秘压抑的感觉。
一位矮小的老者,正在柜台后整理一堆晒干的昆虫,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当看到苏筱筱时,脸上瞬间扬起了热情和谄媚的笑容,动作麻利地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快步走到了苏筱筱的面前。
“哎呀!王妃娘娘!您今日怎么亲自来了?”老掌柜的声音又尖又细,语气很是熟络,仿佛见到了老主顾。
“我正想着呢!您前日定的那批香料,实在难寻,还得再等上两日才能配齐!您放心,只要一配好,立马亲自送到王府去!绝不耽误您的事儿!”他态度恭敬的对着苏筱筱说道。
苏筱筱脸上的好奇瞬间僵住,转而是疑惑,王妃?前日定的香料?王府?
她明明是第一次踏足南疆,第一次来到这,更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店铺!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身后宋淮坚实的胸膛,宋淮扶了扶他的肩膀,示意她别怕,有他在呢!
“掌柜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更不是什么王妃!”苏筱筱抬头看向掌柜,声音带着疑惑。
“王妃娘娘,您这话说的……小老儿在这云泽开了几十年的店,伺候过不知多少贵人,您这模样,这身段,小的怎么可能记不住?前日您来,戴着帷帽,挑货时手腕的胎记……绝不会认错!您就别开玩笑了!”掌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苏筱筱。
手腕?苏筱筱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她今日穿的是窄袖,手腕并未遮挡。
宋淮一直沉默地站在苏筱筱身后,他冰冷的目光看着对方。
“掌柜的。”宋淮的声音不高,但瞬间止住了老掌柜喋喋不休。
“你确定,前日来定香料的,是这位姑娘本人?”
老掌柜被宋淮看得浑身哆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再次仔细看向苏筱筱,眼前这位姑娘,眼神里的陌生和惊疑确实不像假的,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我们走!”还不等掌柜回答,宋淮便拉着苏筱筱的手腕,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王爷……”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胎记?”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宋淮紧抿着唇,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