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阳光穿透薄雾,散落在水面,波光粼粼。残荷立在水中,卷曲枯黄的叶片在风中瑟瑟发抖,怎得一个凄惨了得?

    袁瑾坐在小船中,静静地望着莲塘。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从城内找到了城外,把颜熙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想着找到颜熙后要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再乱跑,可现在,她只想找到颜青阳,只想看到他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

    一两尾鲤鱼从船底穿过,轻柔尾鳍搅乱了水中的倒影。她看着水面的波纹,心道崔言是个藏不住事情的草包,既然能说出那句话就一定是知道什么。可惜当时地点不好,她没能逼问出什么。也不知道盯梢的人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嘶,尖锐的刺痛从太阳穴传来,连日的寻找让她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感到疲累。袁瑾不得不闭上眼睛,按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

    哗啦。

    水滴溅落在她的脸颊上,脖子上,湿冷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睁眼看去,有不远处有一艘渔船。皮肤黝黑的少女站在船头,又惊恐又诚恳地向她道歉:“娘子见谅,我没看到娘子在休息,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娘子原谅!”

    袁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淡声道:“无事。只是下次当心些,免得遇到麻烦。”

    渔女见袁瑾不计较,松了口气:“多谢娘子提醒,小人记住了。”想了想,从船上拎出一条鱼:“如果娘子不嫌弃,就请收下此鱼吧,就当小人的赔礼。”

    那鱼鳞片黑亮,腹部雪白,线条流畅,即便袁瑾是个外行,也知道此鱼定是肉质鲜美。反观少女衣衫破旧,赤/裸的手脚在秋风寒水的鞭挞下又红又肿,实在让人不好意思白拿她的东西。

    袁瑾刚打算推辞,熟悉的童声传来:“恩人!”抬眸,原来是中元时遇到的小娃娃。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洋溢着笑意,让人不住地放松片刻。她浅浅一笑:“不是说不用叫我恩人吗?”

    “可是恩人也没又告诉幺女叫恩人什么啊。”幺女一板一眼地回答。

    袁瑾一想确实如此,笑道:“确实是我疏忽了。幺女以后就叫我阿姊吧。”

    “嗯!阿姊!”

    “哎。”

    渔女啊了一声:“原来娘子就是书院的建造者啊。”她的歉意又重了几分:“真是罪过,要不您再拿两条鱼回去吧。”

    “不用了。”袁瑾摇了摇头,“这鱼也是娘子辛苦所得,我怎好白要?”

    “嗐,您也太客气了。您就收下吧,否则我心难安。难道说您还在生气?”渔女细眉上扬。

    “阿姊就收下吧!阿瑶姐姐的鱼可好吃了!”幺女帮腔。

    言及至此,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袁瑾琢磨了一下,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事,不太方便带着鱼。不如这样吧,我买下娘子这一船的鱼,劳烦娘子一会儿把他们都送到袁府去。”

    渔女瞪大眼睛:“都要?”

    袁瑾点头。

    “会不会太多了?”渔女有些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觉得……”

    “没有。”袁瑾打断了渔女的话,“我也是才想起来,这几天府中繁忙,一干人等跟着我忙上忙下,不免劳累,打算做全鱼宴犒劳上下。今日能在这遇到娘子,也算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难怪蝶衣娘俩总是念叨娘子,您真是一个好人。”渔女揉了揉眼睛,冲她笑道。

    好人吗?袁瑾想,我大概还差得远吧。

    幺女趴在船舷上,跟袁瑾分享喜事:“阿姊,阿姊,你知道吗?书院还有几天就要建成了,幺女马上就能读书啦!”

    袁瑾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书院要在这个月月末竣工。

    “你这个小傻瓜,你阿姊是建造书院的人,能不知道吗?”渔女敲了幺女的脑门。

    幺女嘿嘿一笑:“我忘了。”

    渔女笑着摇了摇头。

    时间在聊天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经临至晌午。

    “得回去了。”渔女抬起手罩在额前,“要不然孟老翁该饿肚子了。”

    袁瑾:“孟老翁?”

    幺女抢着回答:“就是住在山上的孟翁翁。”

    袁瑾想到了一个人,询问:“陈大将军的守墓人?”

    渔女:“就是他。娘子也认得他?”

    “嗯,祭拜陈大将军时见到过他。”袁瑾又问,“他的餐食都是你送上山的?没有儿女吗?”

    “他一生未娶,没有儿女。以前他都是自己上下山置办,但最近伤了腰不便下山,所以大家伙就轮流上山送饭,今天该我了。”渔女说道。

    “原来如此。”袁瑾点了点头。

    两艘小船一前一后地移动,木浆拍打在湖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绞碎了一池水光。

    幺女坐在船头,晃动着两条腿,唱起了歌谣。

    “献岁发,吾将行。春山茂,春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始青。泛舟舻,齐棹惊。奏《采菱》,歌《鹿鸣》 [1]……”

    袁瑾一怔,颜熙是不是也念过这首诗?

    困扰她多时的疑问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答案——颜熙喜欢我。回忆中那些零碎的细节拼凑在一起,描绘出颜熙的内心。

    也许连颜熙自己都不知道他心悦于她,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已为时已晚。于是他按下了万千思绪,选择不去打扰,为的只是她毫无负担地“追求崔闻”……

    那些爱意溢出的瞬间在脑海中划过。那么多次,有那么多次机会,你怎么没发现呢?袁瑾倘若你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解决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两相思,两不知[2]。

    颜青阳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念出这句话的呢?袁瑾不敢想象,因为她知道那时莫大的哀痛,只要一向到就会心痛。

    光影交织中,袁瑾仿佛看到了那个舍身救她,摔得浑身是伤的人。她忽然想问他,颜青阳,倘若没有那次意外,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与别人死生契阔吗?

    回忆中的那个人总是笑着,袁瑾忍不住地骂道,颜青阳你这个绝无仅有的大傻瓜!

    霞光染红了天地,万物归于虚无,又是杳无音讯的一天。

    袁瑾坐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转鹭灯上飞舞的蝴蝶。

    蝴蝶振动着翅膀,终于在夜幕来临之前找到一处栖身之所。晨光初现,木芙蓉上的蝴蝶早已死在了昨夜的寒霜中,美丽的躯壳上满是寒露。

    滴答,滴答。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颜熙知道自己逃跑的机会来了。

    每天水滴声响起后,绑匪就会出门,然后端回一些和了迷/药的汤汤水水喂给他。等到药效发作后,绑匪就会出去一段时间。

    颜熙暗自算过时间,推测是一刻钟,不长不短却是他能离开这里的关键。

    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颜熙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抓着麻绳。他想,是死是活全在今天了!

    嘴里的布团被拽出,在碗口抵在唇边时,颜熙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这一个劲儿地给我灌迷/药,就不怕给我灌死了?”

    说完,颜熙的心就开始打鼓。这些时日他逆来顺受,从未说过一句话,突然开口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过他的话好像起了作用,绑匪的动作停顿了,这说明绑匪犹豫了。于是他趁热打铁,继续说:“一个健全的人天天吃迷药都会伤身,更何况我这个有伤在身的人?我想我死了应该对你没什么好处,对不对?”

    四下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就在颜熙思考要不要再说上几句的时候,抵在唇边的碗移走了,塞在嘴里的布团又回来了。他侧耳倾听,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被说动了?颜熙想了想决定先“观察”一会儿,看看对方是不是另有图谋。

    大约过了一字钟,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他松开握住的麻绳,调整姿势双臂猛地向下一沉,被磨成一条细线的麻绳撞在凸起的木头上,顿时断成两截。被束缚多日的胳膊终于重获自由,但酸痛也随之而来。

    颜熙顾不得手臂的不适,连忙拔下嘴里的布团,掀开罩在眼睛上的黑布。欲即开脚上的绳索,却头重脚轻,重重地摔在地上。

    “嘶——药劲真大。幸亏人走了,不然非得前功尽弃。”颜熙一边躺在地上恢复体力,一边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间茅屋。

    屋顶漏了,再不远处的地上留下一个小水坑。除了陈设破旧、窗户被封之外,没有一处像囚/禁之所。

    从醒来的那天他就感到奇怪,绑别人的原因无外乎寻仇和求财两种,手段可想而知,但绑架他的人显然太客气了。

    出去之后再想吧。

    颜熙深吸一口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尚未恢复的身体向外走去。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打开门,结果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颜熙:“……”

    可福祸相依,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狞笑的崔言。

    颜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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