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宜出行。
沈姝、四阿哥、十三阿哥还有张廷玉一行从京城出发前往江宁。
这次沈姝只带了顺子,没有带任何侍女。
上次太湖之行,侍女翠红跟着去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而且她还晕车。
至于十三阿哥,在京里闲着也是闲着,四阿哥这是趁机带他出来散散心。这次的差事,并不紧急,无需特意赶路。
沈姝这次不打算全程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而是选择骑行和坐车换着来。
这年头出远门,若是不想坐马车,只能骑马。可以说,骑术就相当于后世的驾驶证,是必要的生活技能。
农历四月,正是初夏时节,天气暖而不热。官道两旁新绿已翠,不知名的野花随风摇曳,景色宜人,尤其适合骑行。
为了方便骑马,沈姝特意换上了男装,与四阿哥还有十三阿哥一同策马。
至于张廷玉,正坐在马车中看书。
没想到之前不愿意沾惹此事,可皇上还是派他参与其中。
不过他这次的任务仅仅只是监督禀告而已,倒不经手具体事务。
其实他真的有些担心沈姝会跟曹寅之间发生什么分歧和争执,而曹寅和李煦在之前举荐太子时,保举的是八阿哥。
所以真需要居中调和时,不知道四阿哥是站沈姝这边,还是会趁机去拉拢曹寅和李煦?
张廷玉觉得皇上这人选,指派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万一到时候沈姝和四阿哥再因此而对立起来,皇上难道不会头疼吗?
四阿哥要是知道张廷玉所想,肯定会为自己辩驳,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拉拢曹寅和李煦而与沈姝作对?
再说,这两个人已经投靠了八阿哥,是他能拉拢得了的吗?
此次的差事,于公于私,他只想帮沈姝把事情做好。
因为折子他也看过了,这确实是利国之事。他也比较担心曹寅他们的想法,是不是会与沈姝有分歧?
毕竟皇上说的是让商议之后再最终确定。
不过沈姝并没有主动多说什么,所以四阿哥也没有主动问。
知道她做事有自己的章法,这次他也仅仅只是协助而不是主办。所以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到了江宁见过曹寅他们之后才知道。
江宁即后世的南京,从京城南下,不加急赶路的话,路途需要二十天左右。
这次南下的路线,与上次太湖之行一样,都是从直隶走山东,再到江苏。
虽然不用像上次那么赶路,但仅仅只是有更多的休息时间,沿途也不可能跑去城中闲逛,都是在驿站做短暂的停留之后就继续赶路。
进入江苏境内,快到江宁府时。
一路上都没有与沈姝私下里有接触的四阿哥,却在晚饭后敲响了她的房门。
进来之后,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顺和,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给四阿哥倒了杯茶水,沈姝才问道:“是什么事情?”
“是噶礼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他正在江宁。”
四阿哥当然知道噶礼是沈姝的仇人,更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是还想报仇。
而噶礼已经升任两江总督,两江总督府就在江宁。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来拜见。
他看着她,问出这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这次是与织造府谈事,又不是与两江总督相谈。”
沈姝看着四阿哥,一开口就是装傻。
“……”
四阿哥觉得沈姝不信任自己,所以不想说真心话。
但他想说。
“你之前说过的话,我还记得。那时咱们都没有足够的能力,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可以试试。”
没有想到四阿哥竟然主动提起要帮忙报仇,知道她与噶礼有仇之人,有好几个。
这么主动的,他还是第一个。
明明之前,没有人愿意得罪噶礼。
“咱们?”
沈姝轻挑蛾眉,语气轻慢,咬着这两个字看着四阿哥。
迎上这不信任的审视,四阿哥很是肯定的道出来她的心思,“你不信我,是不是?”
沈姝当然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是为了报仇,你如此又是什么目的?”
四阿哥则是直接回答道:“为了拉拢你。”
顿了顿,还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八弟都在拉拢你这个皇阿玛跟前的红人,我自然也一样。”
又不能袒露心声,当然只能这么说!
“拉拢我?”
沈姝嗤笑了一声,“那四哥你怕是要做赔本的买卖!于你而言,我并不如一个封疆大吏有拉拢的价值。”
四阿哥却是看着她的眼睛,表情诚挚而认真,“你比他重要千万倍!可胜任两江总督者众,而如你这般怀有利国利民之大才者,世间仅此一个!
即便是为了大清,我也会选择帮你。所以,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被这种满含情愫的眼神看着,沈姝感觉有些不自在,别过目光,微垂眼帘。
“多谢。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所以,不需要帮忙。”
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四阿哥微微点头,做出承诺,“好。此事我听你安排。”
“早些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便起身告辞。
对于四阿哥的话,沈姝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于政治上而言,噶礼确实比她更有拉拢的价值。
况且,她想要做的是借皇上这把刀来杀噶礼,就算是四阿哥对她是那么点儿旖旎的心思,应该也不至于会想要冒这种险。
再说,她现在是真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现在最红要的还是眼下之事,报仇的事情不急,可以等。
进入江苏,江宁在望。
四月二十八傍晚之前,一行人终于抵达江宁。
而早已得到消息的曹寅等人已经备下宴席,但并没有至城外亲迎。毕竟只是一个亲王而已,还没有如此大的排面。
要知道,之前康熙六次下江南,五次都是由他接驾,四次都是曾下榻江宁织造府。
可以说,他这般的身份地位,除了皇上和太子,哪个值得他如此?
至于沈姝这个公主,曹寅并没有放在眼里。公主而已,不值一提!
但再不值一提的公主,见了也得行礼。
江宁织造府门前候着的人,看到沈姝和四阿哥还有十三阿哥,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奴才曹寅叩见雍亲王、顺和公主、十三阿哥。”
“奴才李煦叩见雍亲王、顺和公主、十三阿哥。”
“奴才孙文成叩见雍亲王、顺和公主、十三阿哥。”
“下官噶礼叩见雍亲王、顺和公主、十三阿哥。”
噶礼?
听到这个名字,沈姝看了过去。
这个名字,她记得很牢。至于这个人,并没有见过怎么见过。
毕竟她只是个公主,又不上朝,进宫时在南书房也没有遇到过。
“各位大人快快平身!”
在沈姝看向噶礼之时,四阿哥已经主动伸手去扶曹寅这个江宁织造。
之所以表现的这么客气,是希望曹寅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好好配合沈姝。
在噶礼起身之前,沈姝已经收回视线。
“这一路舟车劳顿,府中已备好接风洗尘宴……”
江宁织造府是曹寅的主场,他躬身指引,面带笑容,礼数很是周全。
沈姝、四阿哥还有十三阿哥被安置在同一处的大院中,不够格的张廷玉则是在另外一处小院子。
接风洗尘宴,自然是要先洗尘,再参宴。不得不说,曹寅确实很有某些单位办公室主任的服务能力。
房间中,连洗澡水都放好了,水温还很适宜。看来,这是连他们一行人的进城时间都掌握的很精准。
不得不说,江宁织造府的条件可比之前的常州府衙要好的多。单看这房间中的陈设便可知,而且府中的侍女各个都打扮的很精致。由此可见,江宁织造应该是挺有钱的,否则也支撑不起如此的精致。
沐浴之后,收拾妥当,沈姝和四阿哥他们一同前去赴宴。
论爵位,四阿哥是亲王,自然是要坐主位。但沈姝这个公主是本次的主事,所以他直接把主位让了出来。
沈姝没有任何推让的直接落座,四阿哥则是主动坐在了她的左侧,而后其他人才依次落座。
此举,看在其他人眼中意味着就连四阿哥这个亲王都是以沈姝这个公主为尊。
难道四阿哥还真是甘心做陪衬,让沈姝这个公主当家做主?
相比曹寅他们,噶礼的心思更为复杂。
他并不知道沈姝与他有仇,毕竟他纵容亲属仆从祸害的人多了,哪里可能每个都记住?
但他知道沈姝收留了丁氏兄弟,而丁炳先曾状告过他。正是因此,所以那时候他才会给太子出主意收拾沈姝。可没想到沈姝简直是祖坟着火了,竟有如此的运道!
噶礼知道沈姝是山西平阳人,可实在是摸不准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用的丁氏兄弟?
要说为丁氏报仇?
看着也不像!
至少据他所知,她从未在皇上跟前告过他的状……
而且噶礼发现,即便是在现在的宴席上,沈姝对他也没有什么关注。
沈姝当然不可能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噶礼的两江总督府在江宁,他来接风属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道他与曹寅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宴席上,有噶礼与十三阿哥两个不相关的人在,所以谁都没有开口谈公事,就是纯粹的客套吃喝。
这顿饭吃的是毫无欢声笑语,因为无论是沈姝还是四阿哥都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两个人都怕言多语失,即便是说话也都是客套话。至于十三阿哥和张廷玉,这两个人压根就是只吃饭不说话。
曹寅他们知道四阿哥并不是八阿哥那样温和好相与之人,所以也比较谨慎。
至于沈姝,她是未嫁的公主,他们不仅说话得客气,为了避讳,更是不敢多看。
整个洗尘宴,大家说的都是云里雾里的废话,好像是说了什么,但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顿费时并不长的宴席结束后,四阿哥邀沈姝想谈一下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