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沈姝与四阿哥二人。
房门是关着的，苏培盛在门口守着。
因为这是江宁织造府内，谨防隔墙有耳。
“明日就要谈正事，你打算怎么谈？”
四阿哥这么问是想提前了解沈姝的想法，这样才好配合她。
沈姝说道：“直接开诚布公的谈，我的想法很简单。他们负责组织贩卖，我负责制作和管理。各自出具体的方案，有不同意见，就让皇阿玛决断。”
所谓商议，若是目标不一致，就是在浪费时间。众所周知，谈判谈上几个月都谈不成实属常态。
所以她不打算在这上面多浪费时间，大不了各自出一套方案让康熙从中选择。
四阿哥觉得沈姝的态度看样子很强势，否则也不会这么说。他先是点头表示了支持，接着又说了一个南下之前打探到的消息。
“江宁织造与苏州织造都存在亏空……”
“亏空，怎么看着不像？”
这个沈姝还真不知道，完全看不出来啊！江宁织造府，无论是院子、室内陈设，还是侍女的状态，都只能看出来富足！
四阿哥叹了口气，曹寅和李煦贪没贪不好说。但亏空几乎是必定的！
“之前皇阿玛数次南巡下榻于此，想必为了接驾，支出不小，存在亏空也无可厚非。”
顿了顿，他看向沈姝提醒道：“虽然皇阿玛允曹寅与李煦轮番代管两淮盐务以弥补，但他们或许会想通过此事来操作一番。”
沈姝有想过曹寅他们会想沾一手油，为此还通过内部管理制度做了一定的防范。
只是现在听四阿哥说起来亏空之事，觉得他们的动机更大。可她当然不可能会做出让步，因为她立的有军令状！
“多谢四哥提醒，看他们明日是什么反应再说。”
沈姝的折子，四阿哥看过，他想说的是其中那份有关如何管理的折子，曹寅他们怕是会有意见。
正打算开口，就听到敲门声，他不得不打住话题，抬头说道：“进来。”
苏培盛推门进来后先是看了沈姝一眼，而后表情有些忸怩，没有立刻禀告说是有什么事情。
四阿哥见状端起手边的茶盏，开口斥责道：“支支吾吾什么？有话就说！”
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岂不是让沈姝对他心生疑虑？
苏培盛是觉得这事不太适合在沈姝跟前说，可四阿哥非让说，那他就直说了。
“爷，苏州织造李大人派人送来两个……两个暖床的扬州歌姬，您看？”
一听这话，四阿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姝，他是怕被她误会与李煦有私。
沈姝有点儿无语，这是明晃晃的送贿赂！
听说过明清时期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估计李煦送的这两个就是。
见四阿哥看向自己，她言语间不禁带有几分嘲讽，“此时立夏已过，李大人对四哥你还真是关心备至，怕你孤枕难眠寂寞冷啊！”
见状四阿哥连忙开始澄清，“我与李大人并不相熟，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私交。”
说完之后又转头朝苏培盛吩咐道：“把人退回去，替我多谢李大人的美意。”
“嗻。”
苏培盛得到示下便迅速离开，心里觉得四阿哥这个解释有点儿不太对路。
四阿哥这个主子的心思，他这个贴身奴才当然心知肚明，但却不知道沈姝知不知道。
要是沈姝知道，于男女之间，此时应该澄清的难道不是自己并无好色之心吗？
因为女子对此事最为介意，即便是如四福晋那般大度，也不可能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
算了，这种事他可不敢胡乱参和，所以一点儿都不想多听。
见苏培盛离开又关上了门，沈姝才接着说道：“看来比起我这个公主，李大人显然是更想要拉拢四哥你这个亲王。”
她气的是这个，明明自己才是主办，四阿哥只是协助。结果呢，这些人是一点儿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在后世，绝不至于此。
沈姝觉得纯粹就是因为性别问题，不禁叹了一句，“自古多见送美婢，未见有人送面首！”
“噗……咳咳……”
猛的一听这话，刚喝了口茶还没完全咽下去的四阿哥冷不丁的被呛到。
不仅口喷茶水，还把手里的茶盏给抖落在地，“砰”的一声摔成几片。
“咳咳……”
他边咳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整个人仪态全无，颇为狼狈。
沈姝看着咳个不停的四阿哥，看样子是真呛到了。可她只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要不要反应这么夸张？
“咳咳。”
咳完之后，从袖口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四阿哥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沈姝，表情复杂，一言难尽。
“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这语气还有这话，是在指责自己？
沈姝挑眉反问：“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
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四阿哥是真想不到、也不知道沈姝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她还想让人送面首不成？
想到这里，四阿哥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不能再提，也不能再想面首之事！”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姝嗤了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你们男子能笑纳美人，还能狎妓风流，我们女子连想都不能想啊？
所谓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勿论男女！我为什么不能提、也不能想面首？”
“！！！”
这话说的，难道不是气话，是真的想要面首？四阿哥的头已经想要嗡嗡的疼，他一直以为沈姝对十四阿哥有些许心思，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下情绪。
这些都是她的歪理邪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她吵起来，要设法打消她这种念头！
“这话你在我跟前当闲话说了也就说了，我不会往外传。可是……”
四阿哥说着看向沈姝，顺着她的话开始讲一针见血的道理，“你能对着皇阿玛也这么说？”
沈姝：“……”
因为她真的不敢去试这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顿时，她就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情。
跟这种封建古董们有什么好说的？
到时候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谁还在乎这种世俗的眼光？
见自己一句话就把沈姝给堵到沉默不语，四阿哥再接再厉。
“你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去，还不知会惹来什么祸端。再者说，自古以来，为美色所误者，无论男女，善终者寡。”
他相信她会衡量利弊得失，话说到这种程度上，她应该会自行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其实四阿哥觉得沈姝能在自己面前说话如此肆无忌惮，也算是一种信任。
信他不会害她。
只是她的某些想法，着实是让人头疼欲裂！
沈姝觉得四阿哥特别会说这种堵死人的话，她是不能在外面胡乱说话。但他后面这句话，让她抓住了反唇相讥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四哥你容易被美色所误，毕竟那么多人赶着给你送诱惑。哪里像我，根本就没这机会！”
四阿哥看着沈姝，没有因这种明嘲暗讽而生气，知道她就是这种掐尖好强不肯轻易示弱的性子。
看这嘴撇的，眼瞪的，甚至还故意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吗？
“李煦并不是第一个如此这般之人，但我从未笑纳过 ，而且对此也并不喜闻乐见。”
说着四阿哥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继续道：“相比之下，你的想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知道她能意会。
“呵！”
沈姝冷哼一声，简直想翻白眼。
懒得再跟四阿哥废话下去，跟他这种男人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妻妾成群！
妻妾成群与洁身自好，在他看来并不冲突。原本两个人都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观念差异太大，纠缠这些毫无意义！
于是她直接站起来身来，结束了话题，“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早些休息吧。”
四阿哥知道沈姝这是生气了，暂时不想搭理自己。不过没关系，她的脾气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更何况，即便是明知她会生气，这些话他也不可能不说。
这事，他还想生气呢！
只是对着沈姝只能生闷气，瞥了刚进来的苏培盛一眼，心情不佳的四阿哥忍不住开始迁怒。
“以后做事长点儿心！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我收过这种礼？以后再有此事，直接回绝！”
“嗻。”
苏培盛觉得自己很冤枉，这种事情他一个做奴才的怎么可能不请示就自己直接做决定？
再说，之前不收，不代表以后也不收。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也得请示，请示的不是时候只是挨数落。
不请示，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猜四阿哥刚才应该是在沈姝跟前没得什么好脸色，所以才会如此。
看看这地上的碎茶杯就知道，刚才两个人相处的不怎么愉快。
苏培盛知道，对上沈姝，四阿哥是一副受气吃苦也甘之如饴的模样。现在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气在发脾气！
但这事，摸不透四阿哥的心思，他可不敢多嘴乱劝。
见苏培盛垂着头不吭声，四阿哥也没有再斥责，转而开始想明日沈姝会怎么跟曹寅他们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