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我明明是在塔克拉玛干采集沙粒的样本,被什么东西吸了下去。醒来就在这儿了。"他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源源不断地向我抛出十万个为什么。他明明是个五十岁出头,饱经风霜的中年人,惨白的头发,未经任何人为干预而走形的身材,中等个头,胸前残缺的工作证透露了他的职业一名生物学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人的悲惨是悲惨本身,两个人的悲惨还可以有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小安慰。
我起身带着他,从浅滩走了大岩石,从蕨类植物讲到了夜晚的星图,还半带骄傲地展示了我的钻石火种。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惶恐到不可思议,我看着他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作为生物学家的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科学的教育科学的世界观,如今需要面对这颠覆科学的一切,想必很难接受吧。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她说:既来之则安之算了。他似乎是不想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从海的这头跑到海的那头从蕨类的东边跑到蕨类的西边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以此证明他只是被恶作剧而已。我从夕阳西下等到满天星光,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颓废下去,可能这就是中年人的不认命吧。
最终他垂头丧气地靠在大岩石上低下头默不作声,我拿过几桌被烤好的蕨菜递到他跟前:跑累了吧,你快吃点。他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又接着看看我,最后做出了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他接过了我的蕨菜开始吃了起来,我看他开始缓过劲来了,接着对他说,这块石头够大,我等会儿把火种收一收,今晚我们就在这个岩石上凑合一晚上吧,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去接点露水喝,就不需要用海水蒸馏的办法来收集淡水了。
睡眠就像一个免费的加油站,你只需要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做,等到第二天早上你睁开眼睛的时候肯定又是元气满满的了。一大早天蒙蒙亮,他就把我叫醒喊我一起下去采集露水边采边喝个痛快。
嘿,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伍思明,大家都叫我星期五,你呢?
我扑哧一笑,星期五?这给我整一出鲁滨孙漂流记吗?我叫陆悠游,你可以叫我陆游。
伍思明笑了笑说:“因为我姓伍嘛,比较小众,大家都觉得每周的星期五是个喜庆的日子,都乐意管我叫星期五。那你呢,你的陆游可不比星期五逊色。”
我喝了一口露水:“陆是数字6的大写,我爱出去玩,每逢周六必出门玩,因此得了这个雅号。”
伍思明认可地点点头,顾自痛快地喝口水,不再接话。
吃饱喝足以后,我和伍思明坐到浅滩上,看着沿海平面早起升起的太阳,还没那么刺眼,平静柔和。
“我们今天应该做点什么?”我开口说,昨天一个人的时候,我还主意满满,两个人了,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了,想着不用自己绞尽脑汁,搭个别人的顺风车,好歹他比我多吃了20年的米呢。
伍思明想了片刻,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浅滩上开始写起来:“我们首先要解决居住的问题,哪怕是平原,也会有山丘,今天要辛苦一下了,走远一点,我们得趁早找到一个理想的庇护所。解决了居住问题以后,我们得搭建自己的淡水系统,然后开始种植,我口袋里还有当时去考察携带的种子。”
我点点头,听着就比我靠谱,站起身来,看到浅滩上列了个清单。
1、居住
2、水源
3、种植
不明觉厉啊,这高材生果然不一样。
说干就干,从大岩石出发,我沿着正南方向搜寻,伍思明沿着西南方向搜寻,沿途做好返回的标记,等到太阳在南边15点方向的时候,就原路返回。之所以选择统一往南,是因为现在只是夏季,等冬天到了,我们并没有御寒的设备,因此尽量往南走一点。
我可能就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我拨开层层的植物,约莫走了40分钟,地势就发生了变化,这儿有个小山丘,我顺着坡度往上走,发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我在洞口人工取火以后,自制了一个火把,沿着洞穴往里走。洞穴进深5米后呈现Y字形通道,正好可以隔出个2室一厅。我选了较小的那个卧室,想着把大的那个留给伍思明,他可以在卧室的基础上再隔出一个工作台,研究研究他的种子。我看天色尚早,索性起身布置起房间来,拔了好些蕨菜,晒在了空旷的地方,晚上这些干草铺着就像席子一样,终于可以过点人类生活了。
忙完这些,太阳差不多在南边15点的位置了,我开始往大岩石的方向返回。算着时间,伍思明也该回来了,我左等右等愣是没见到人。嗯,不等了,我找到了伍思明留下的标记,顺着他的标记往前走。他的路线上的植物明显比我的路上的要茂盛,地质也更肥沃一点,我一边走一边喊他的名字:星期五,星期五,能听见我的声音么。我隐隐地听到有回应,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隐约看到了他半个身子埋在了泥土里,不好,这地方难道有沼泽么。我低下身子,抓了一把泥土,在手里捏了捏,泥土从软开始变硬了,我内心里发出一个声音:非牛顿流体。非牛顿流体,外界施加压力时,会变得越来越坚硬,外界对他温柔的时候,又会变得非常柔软。我让伍思明原地不动,控制住情绪,用手边的植物做出了一条草绳,草绳的一端系在一块大石头上,另一端握在我的手里。深吸一口气,我开始小碎步跑步前进,对付非牛顿流体的秘诀就是一直保持高频轻柔的跑动速度。我慢慢地兜着圈子开始靠近,脚下的土壤也开始变得松软起来,我一甩手把绳子的末端扔给了伍思明,你轻轻地爬上来,切记不要用力。他点点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挪动,等他彻底爬出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小跑了大半个小时了。太阳都下山了,两个人虚脱一样地瘫倒在大岩石旁,才刚穿越呢,差点把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