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磊走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满地打滚的桑菊，抱着小芳转身离开了桑叶家。

    桑菊是桑叶妈看不过眼，拖起来给送回去的。

    桑菊妈刚刚被林磊的眼神给吓到了，这会坐在灶台下面烧火，听见是菊花回来的动静，她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还是桑叶妈对着火光那边喊了一声：“大嫂，菊花我给送回来了。”

    桑菊妈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她这么大人还送啥，我们养孩子可不像她二娘那样细，还怕她跳河，死了一个少一个。”

    桑叶妈气的头皮发麻，她还不能还回去，人家话都没有明说，她上杆子承认，不是做实她说的话吗？

    菊花一路哭嚎着回来的，她妈那阴阳怪气的话，她全都听到了，不过，这样的话她都习惯了。

    这也是她恨桑叶的原因，都姓桑，凭什么她就得起早贪黑的跟着两个弟弟去田里干活，桑叶就能在家里做点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家务活。

    她还能跟着桑柏认识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二叔二婶还同意她读书识字。

    凭什么，凭什么，她恨死桑叶了，想到这里她发疯一样对她妈吼叫。

    桑叶妈刚走出门口，桑菊嘴里脏的不行叫骂道：“妈，桑叶那个小骚婊子打我，姐夫都看到了，他肯定不会要桑叶的。”

    桑叶妈在门口停了一下，听着一声不吭的嫂子跟堂哥，她咬咬牙转身就离开了。

    转弯走到桑菊家院墙外面，她忽然听到桑菊尖叫着哭喊道：“我都说了，要嫁给姐夫，你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为什么？啊……从小到大就偏心大姐，大姐死了，她死的东西，你都不愿意给我，我是路边捡回来的吗？啊……”

    后面应该是菊花妈动手了，后面母女俩再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了。

    回到家中，她看着坐在餐桌面前发呆的闺女，她端起碗对她说：“吃饭吧。”

    桑叶闻言端起面前的粥，是玉米碎做的，她也没有多想，一口下去，她感觉嗓子都能感觉到玉米的颗粒感。

    下意识的问道：“这粥怎么这样？”

    桑叶妈不解的尝了一口跟以前吃的一样，反问说：“哪样呀？”

    桑叶随后摇摇头说：“没事，刚刚吃到了沙子。”

    桑叶妈不疑有他，低头接着吃饭。

    桑叶心里不由叹气，小说里不都是说七八十年代的食物纯天然，无污染的吗？

    这口感跟她吃的网上买回来的东北玉米碴子熬出来的粥，一点都不一样啊。

    好不容易把那碗粥给吃完，桑叶妈已经吃掉了两大碗，放下筷子看向她说：“叶啊，那事就算了，你弟今年也先别去读书了。让他留下来帮家里挣一年工分，等明年你爸身体好些了，你们再出去，你看行不？”

    桑叶低头一时没有说话，桑叶妈也不敢再多说，孩子刚救回来，她不敢在刺激。

    起身收了桌上的碗筷去洗刷。

    桑叶心里很复杂，书里没有提过她，却是有关于桑柏的记载，里面说了他是桑家的骄傲，后来成了航天大学里的科研教授。

    书里有一段说是小芳再次见到这位叔叔时，对方出行身边都有专人保护的，她想一定是因为叔叔很厉害吧。

    从刚刚她被桑菊薅头发，疼到她怀疑人生开始，她才觉得这是个真是的世界。

    而她在这里是活生生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她也叫桑叶，她有对农村的父母，有个双胞胎弟弟，还有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

    桑叶想到现代人总说人类就是高维生物创造的NPC，而他们不过是在游戏里面按照剧情完成任务。

    桑叶不是无神论者，她其实有点相信这些言论，从小她就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且这些梦都是固定的内容，每天都能梦见，直到她十五岁之后。

    桑叶妈洗完锅碗，看到还坐在桌前发呆的桑叶，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还能说点啥，她转身去拿了脸盆跟洗脚盆出来。

    从汤罐里舀出热水倒进洗脸盆里，兑上凉水对桑叶说：“先来洗脸吧，洗完早点睡。”

    桑叶抬头看了一眼桑叶妈说：“妈，你相信世界上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吗？”

    桑叶妈没有听懂借尸还魂四个字，一边把毛巾放进水盆递给桑叶，口中回道：“听不懂。”

    桑叶一噎，想到对面的不是她那个上过大学的亲妈了，这是一个农村文盲妈，她快速洗完脸，桑叶妈就着水也洗了一把，用的还是同一条毛巾。

    看着桑叶妈自然的动作，她到嘴边的话，一时忘了说。

    桑叶妈洗完，把洗脸水倒进洗脚盆里，又从汤罐里加了一勺热水进去，对她说：“泡泡脚。”

    桑叶边泡脚边把自己的来历加了点灵异色彩给说了一遍。

    桑叶妈听完闺女的话，看向桑叶说：“你说自己是被人推进河里的，然后你去了一个有小楼房，有电话的地方？”

    “比电话还高级，是一百层高的楼房。”桑叶纠正道。

    桑叶妈：“你还坐了飞机，还去过外国？咱中国人还上月亮上去了？”

    桑叶连连点头说：“对呀，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到底那个世界是真的，还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桑叶妈伸手给她一个脑瓜崩说：“肯定那是你做梦了，只有你妈才是真的，还上月亮上，那人上去以后，吴刚能同意，嫦娥能让人随便去她家。”

    说完这些看向桑叶说：“闺女，你可真敢想，还一百层的楼，那不得把天都给戳个洞出来。再说了，那么高咋盖呀，人掉下来不得摔死。”

    “不是，妈，我在跟你说，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你听懂了吗？”桑叶干脆大喇喇的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

    她觉得自己装不成原主，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最是清楚不过。

    干脆她上来就摊牌，爱咋咋地，不行把她弄死让她回现代，反正自杀她不敢，被人杀的话，倒是一条路。

    桑叶妈：“你在梦里叫啥？”

    “桑叶。”

    “多大了？属啥的？”

    “二十八了。属鼠的。”

    “你爸妈叫啥？”

    “我妈叫李荣昌，我爸叫桑怀志。”

    桑叶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越笑越停不下来了。

    笑到后来肚子都疼了，她深吸一口气彻底平复下来后，看向桑叶说：“叶啊，你这梦里至少爹妈和属相没换，就是你这爸妈都是大学教授可笑死个人了。我跟你爸都不识字。”

    桑叶此时也愣在了原地，原生记忆里没有特别关于她爸妈的名字，但是，现在经过桑叶妈的话，她脑海中出现了原主爸妈的名字。

    跟她爸妈的名字完全一样，而她是一九九六年生人属老鼠。

    这里的桑叶是一九六零年出生也属老鼠，正常她应该死于今年一九七八年，正好是十八年。

    她想到了一句俗话：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桑叶妈看着傻在原地的闺女，拍了拍她的头说：“闺女，妈说到做到，不会让你给人做后妈的，你放心吧。这些瞎话就烂在心里，出门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桑叶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起身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另一间房中，桑叶妈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眶无声落在枕头上，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桑叶说的她是相信的，她的叶子是真的没了。

    当时从河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叶子就没气了，她跟着一起去的医院，一路上孩子都没有气。

    到医院后，护士一摸说：“人都凉了，怎么还往医院送。”

    结果，就在医生刚到，她忽然感觉握住的手指动了一下，那时她只是庆幸闺女福大命大。

    从桑叶醒来后，她就发现这不是她闺女，她闺女是个内向害羞的丫头，平时也不爱说话，有什么心事都是闷在心里，就连她这个亲妈都不说。

    那不是她闺女，可是，她能怎么办？

    孩子爸还在医院躺着，要是知道闺女没了，怕是也要跟着去了。

    还有桑柏，知道姐姐因为钱的事情死了，他这辈子要怎么过。

    桑叶妈一个农村妇女，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几次，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憋在心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在心里为自己早逝的女儿哭上一会。

    林磊哄睡了两个孩子后，坐在堂屋门口抽烟。

    他现在心里有些乱，自己明明是出车祸死了，怎么会一睁眼回到了他退伍前。

    夹在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烫到了他的食指，他把烟掐掉。

    忽然想到了什么，去翻家里的日历。

    他记得当年他休假回来时，正好遇到二叔家的闺女掉河里没了。

    今天他在二叔家看到的那个姑娘没出事，是时间太久，他的记忆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林磊不由想到要是自己记错了时间，那这几天得跟二婶提醒一声，看好孩子别让她去河边。

    次日一早，他抱着两个孩子去了丈母娘家，原本他是不想来这里，彻底跟这家人断个干净，上辈子被桑菊像蚂蟥一样盯上，想想就犯恶心。

    要不是她胡闹，自己怎么会好好的被迫退伍，回来种地，又被她整日逼迫叫骂自己没钱，逼他去广市打工，结果刚在广式站稳脚跟。

    那个女人反对他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两人在马路上争执间，他被一辆车给撞死了。

    林磊想到桑菊就恨的牙痒痒，好多次他都想要跟她离婚，偏偏她就会拿孩子来威胁他，说自己要是敢离婚，她就抱着两个孩子去跳楼。

    桑辉出门挑水看到大姐夫一大早抱着两孩子，站在家门口不远处，上前喊道：“大姐夫，来了怎么不进屋。”

    林磊对于家里的三个小孩舅倒是没有什么看法，都是农村老实过日子的人。

    明明妻子桑琳是个温柔善良的农村老师，怎么家里就出了个桑菊那样的疯女人。

    自己当年就不愿意娶她，是她自己趁他喝醉酒冲进房间，拔了自己的衣裳，非说自己要□□她。

    闹到后来，他只能娶她，且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被迫退伍了。

    两人婚后十来年，他都没有碰过她，连跟她说话都犯恶心。

    林磊看向桑辉问：“刚刚来的路上，我听人说二叔出车祸住院了，现在人怎么样了？”

    桑辉看了一眼林磊，还以为他知道了他妈想把桑叶说给他的事情，没有多想就说：“说是等钱做手术呢？姐夫，桑叶人挺好的，她也认字，对了，今年还跟桑柏两人都考上大学了。”

    林磊听的莫名其妙，不过没有多问，只是顺着他话说：“桑叶桑柏真给二叔二婶争气，将来等他们上学出来，两老就能享福了。”

    桑辉倒是诧异道：“姐夫，你要同意桑叶去上大学呀？那两孩子怎么办？”

    林磊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桑辉看着他的神情说：“妈说把桑叶介绍给你当媳妇，两个孩子就有人照顾了，就是……那个你得出二叔的医药费。这样，两好搁一好，咱们两家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林磊说：“姐夫，你不知道这件事吗？桑叶那丫头前两天气的都跳河了。正好你回来，我觉得你可以去跟二婶好好说说，一个丫头读那么多书干啥，现在家里出事了，她帮不上忙，还添乱。”

    林磊脑子嗡的一下子，心里也乱成一团。

    “小姨，二外婆。”林磊被怀里大闺女的声音惊的回了神。

    看向跟在挑水的二婶身边的桑叶，他不由楞一瞬，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丫头长的可真白。

    这就是林磊对桑叶的第一印象，阳光下，这丫头白的有些发光。

    桑叶看到林小芳，挥手跟她打招呼道：“嗨，小芳，早上好。”

    小芳似乎也被她小姨这打招呼的方式给惊到了，小丫头有些羞怯的学着她的样子，对她挥手：“嗨。”

    桑叶妈心里抽死了，她加快脚步对几人说：“桑辉挑水呀，林磊来了。”

    不等两人回话，她对身边的桑叶说：“快走，去把家里的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