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被轻而易举看透并戳破,初步试探以失败告终,纵然叶荞心里憋闷也无济于事。
她听话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或许是警服加身的缘故,让实习法医跟助手倍感压力。
小许:她不会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吧。
小贾:谁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沈老师?
小许:得了吧,我可不敢。
小彬:但是她在这里,搞得我很紧张啊!
独立办公室门打开,摸鱼闲聊的几人纷纷跟看救星一样,只见沈叶初拎着随行箱叫上小许,又冲角落的人开口:“跟我走吧。”
“去哪?”年轻警察问。
法医耐心答:“协助工作,路上说。”
叶荞不再追问,起身跟上。
三人消失在集中办公室,其余人堪比过年,就差出去放挂鞭炮了。
沈叶初开车逐渐驶离城市,叶荞见状出声:“去哪协助工作?”
“是底下乡镇派出所,那边没有法医,所以找我过去解剖尸体判断死因。”
“你不专属于公安局?”叶荞问她。
面对这个问题,沈叶初笑着说:“我不算是公安局专聘,所以可以接其他委托鉴定。”
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段时间,她饶有兴致主动挑起话题:“你有什么好奇的不如趁着现在问,过期不候。”
对方抛出橄榄枝,叶荞也不拘着,直接道出疑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可以说是很亲近的关系,她的一切我都知道。”沈叶初坦然回应。
“3.16案里,你是人质。”叶荞说出自己很在意的点。
这回沈叶初稍微沉默一会才说:“说出来是有点丢脸,不过还是大意了一点,没想到范志彪会找上我。”
叶荞不解,忍不住皱眉:“他为什么要找你?”
“无非就那几个理由咯,你自己慢慢想。”沈叶初有意终止对话,随手转动方向盘驶进貌似才刚修好的石子路上。
始终待在后车座的小许默默抱紧箱子不吭声。
这到底是什么小说情节啊,唤醒失忆梗?她成里面的苦逼NPC了??
派出所民警在门口等候许久,见车上人下来后迎上前伸手打招呼:“你好沈老师!路上辛苦了。”
“还好,让你久等了。”沈叶初态度温和回握对方的手以示礼貌便松开,“死者现在在哪?”
“没有的事!在那边,跟我来吧。”说话间他瞅见警察跟年轻男人,愣了下询问,“这两位是……”
“京北市刑警队的,叶荞。”叶荞自报家门,语调生硬。
沈叶初见此,轻描淡写替她挽回几分形象:“她要代表局里形象所以严肃了点,您别见怪,另一位是我的助手小许。”
“不会不会!我们先去吧。”
民警不多耽搁,带三人朝里面的屋子边走边说。
“幸好你们肯来,不然这还不好办了。老董家老娘过来报警说家里招贼了,她儿媳妇儿让人砍了好几十刀。但是我们觉得这不太符合抢劫,所以就想让鉴定所的法医过来帮忙做下尸检,好确定死因。”
“就抢劫来说,砍受害者太多刀会浪费时间,很容易被发现,对他不利。”叶荞在一旁发表意见。
民警应和:“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老董家儿子不在家,还是打电话征求家属同意才叫的沈老师你们过来。”
尸体还在裹尸袋中,沈叶初跟小许从箱子里拿出防护服开始穿戴。
小许看她反手打结的样子想上前帮忙,结果半路被人抢先。
她扭头看去,女人垂眸神色认真,系好后与她四目相对,眼底冷意惊得她瞬间移开视线。
这人真的是警察吗!确定不是什么□□恶势力派来的卧底?!
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暗潮汹涌“,沈叶初转过身好心提醒:“你最好也要穿,防止积液喷溅。”
毫无头绪的叶荞观察四周:“那我要做什么?”
“录像拍照,你个子高,拍照正合适。”
跟叶荞差不多高的助手如鲠在喉,这来就来还把自己的活给刨了!
内心刚腹诽完,她又碰上沈叶初的视线,心底暗叫不好。
“我来说跟记录,你来进行解剖。”
她可真是天选之子啊。
将近四十分钟解剖工作宣布结束,小许跑出去蹲在草丛边吐到只剩酸水。
沈叶初体贴送上矿泉水,转而问身后查看图片的人:“你没事吗?”
“还好,可能看得多了,所以没有那么大反应。”叶荞确认无误,收起相机随口一问,“她是你学生?”
“不是,她本来是周老带,因为我要来市局办公,所以叫我带着她多出出现场。”沈叶初如实道。
叶荞闻言,停顿半晌评价:“抗压能力有待提高。”
沈叶初笑出声,怕损了助手面子,借口去找民警去看凶器。
“就是这把水果刀,当时就在案板上,上面血迹冲得干干净净的。”民警调出照片给她。
仔细观察过后,沈叶初问:“死者婆婆年龄多大?”
“六十多了,挺矮小一小老太太,怎么了?”民警随口说,“觉得她动的手?”
“不排除这个可能。”沈叶初将照片归还,“初步检查死者伤口,发现伤口刺入的深度有一个明显的变浅,所以猜测可能是凶手到了后期体力有巨大消耗。尸检报告我会尽快到时传真给所里,希望能对破案有帮助。”
民警一听顿时认真起来:“我知道了,回头我再去问问她婆婆,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沈老师。”
“没事,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就好。”沈叶初无权过问太多关于案件的问题,出声道别。
换岗体验的感受对叶荞而言,就是从一个有危险刺激的工作,换到另一个十分有味道,且极度挑战视觉冲击的工作。
相较于警察看到的表面,法医更要深度刨析深处的线索,替死者言。
就是苦了白天那位实习助手,今天一天都没什么食欲,甚至看到同事点的牛骨汤后又冲去厕所吐了一阵。
没办法,谁让那具尸体确实过于凄惨。
入夜,法医楼人员陆续离开,沈叶初换上外套出来发现椅子上看书的身影。
“怎么还不走?”
听到声音,叶荞合上书,“你没说可以走,我以为你还有工作需要我。”
死脑筋的回答让女人想笑,她双手揣进口袋里取暖,微抬下巴示意:“如果你不想留下看门的话,跟上我吧。”
两人并肩离开,经过长廊时叶荞说:“你认为那个死者是死于入室抢劫吗?”
“不像,通过下刀的力度,不难看出凶手对死者应该有强烈的厌恶情绪,所以才会有这种类似于泄愤的举动。”
“那你觉得凶手会不会是那个婆婆?”
叶荞的猜测也正如她所想,可毕竟不了解整个案件前因后果,单凭手中得知的线索不足以串联。
“不好说,到时候可以问问结果。”
这个话题似乎结束,叶荞又开口:“你应该听说了。”
“听说什么?”
“人格分裂。”叶荞回答,“程刚大概说我有人格分裂的情况,或者直接说我是神经病。”
沈叶初了然点头:“确实这么说了,而且还指着被你打的地方控诉了好久,估计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你这个小姑娘打成这样,很丢脸。”
“那你信吗?”
“你想让我信吗?”
下楼梯的脚步停住,叶荞转身看向高她几阶的女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叶初并不急着催促什么,因为她有预感,对方会想要主动倾诉。
果不其然,她等到了。
“最初确实有那个迹象,不过被我遏制住了而已。”她说完继续往下走。
是跟对徐队截然不同的说辞。
身后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沈叶初几步赶上问:“为什么要遏制,以你现在的状态,或许分出一个人格会让你轻松很多。”
“因为我不想再见到她的时候不是我。”叶荞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紧张,好似生怕自己失去第一眼的机会。
沈叶初心底丝弦触动,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上去轻松随意道:“为什么呢?既然都不记得她了,为什么还要拼命想起她?”
关于这个问题,叶荞曾经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最终答案趋于一致。
“可能在我的认知里,她可以偶尔缺席,但不能避而不见。”
藏匿在腕间的叶子手链映入眼帘,沈叶初庆幸夜色遮住她眸中闪烁的斑驳,让她可以专心倾听耳边满怀羡慕的诉说。
“在疗养院的时候有开放日,那天所有病人的家属都能来看他们。也有人来看我,可她一次都没来过。不过今天听了你的话,我想,也许她来过,只是……”
自己没认出她而已。
“荞荞……”掺杂着浓烈哭腔的嗓音从女人口中溢出,她仰起脸与叶荞交换目光,“她没有去看过你,你不用苦恼这件事。”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叶荞眼底透着失落。
“因为……”
她真的经受不住一次又一次面对这人陌生的眼神,在她们彼此最相爱的时候。
“她忙啊,而且307院去探访病人都是跟他们关系最亲近的人。她对你而言是爱人,也许在别人眼里……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叶荞念叨着这四个字。
走出法医楼那刻,凉风吹的人发冷,沈叶初不由得收紧衣襟说:“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叶荞直白拒绝对方的邀请,拉上外套拉链告别,“路上小心沈老师,明天见。”
沈叶初不再挽留,远远望着她走远,却又不得不开车越过她。
唯有这样,才能消除这人在自己身上的层层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