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9月30日15时01分——辖区协管员——徐如林

    我真是服了,这帮老爷怎么总是能把听着就和我毫无关联的工作甩到我头上。警察接到听上去真假难辨的匿名报警,怕盲目出警对社会影响不好,打给我这里的领导说先派个人去探探虚实,然后我就毫不意外被安排来新才高中巡逻了。我平时的工作也就是调解居民纠纷,例行公事检查沿街商铺,直接让我面对可能存在的持枪匪徒真的合理吗?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哦,是我脑子转慢了——只有死了人,才会有大功,出人命之前都只是“一般居民闹事”级别的鸡毛蒜皮小事。要是我死了,多少能被捧成一个捐躯的英雄,栽培我的他们也能声泪俱下分一杯羹吧。

    新才高中里不对劲的感觉扑面而来,倒不是我直接发现坏人了,而是这异常的熟悉感令我有些头晕目眩。明明这个学校对我来说应该是相当陌生的存在,但是每个画面都能和我的记忆叠出重影。我清晰记得昨天和前天我都在会议室里给大领导们摆席卡泡茶叶,却又记得我似乎在新才高中里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冲突的记忆让我回忆起了年轻时候喜欢的悬疑作品,但麻木的生活和痛苦的回忆只能让我摇摇头,不再去回头看这所有恍如隔世的一切。

    年纪很大的门卫对于我所描述的情况满脸惊愕,信誓旦旦和我拍胸脯说学校里肯定没出过事,一边一脸殷勤给我塞烟。无论哪里的安保人员都是这样,除非实在瞒不住了,不然天大的事情也必然对外宣称一切安好。费了好大功夫我才说服他,不收烟真的只是因为我不抽烟,绝不是对他有意见或是怀疑他的话语。

    校庆的氛围依然如故,各种声调的笑声占据了校园的主旋律,实在很难想象我是来这里追查匿名警情的。所谓的有人持枪袭击,八成就是cosplay的学生用道具枪追逐打闹吧?反正现在本来也就是上班时间,来年轻人环绕的地方散散步,呼吸下青春的空气,总比泡在每个动作都要勾心斗角的办公室里好得多吧。

    为了避免兜半天啥情况都没发现,回去交代起来比较麻烦,我转向行政楼,试图找个学校高层随便问问,写报告的时候不至于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越靠近行政楼,人烟越少,这是哪所学校都有的必然规律。主干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这里已经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坐在小花园里歇脚了。正在我迈入行政楼大门的瞬间,不明由来的浓烈的恶意猛然向我袭来,背后急促的声响和呼吸都不带一点遮掩。

    我下意识抬起右手挡住后脑勺,运气实力五五开挡住势大力沉的一击,就是手臂都有点被震麻了。幸好我稍微练过一点,普通人被这样打中后脑勺的话,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吧!这个就是报警电话里提到的匪徒吧?我不给他调整姿势再攻击的机会,抓住也不知道是哪条的四肢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扔进了行政楼里面。

    对方人仰马翻倒在我前方大概三米的位置,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对方说不定还有枪。为了防止被暗藏的枪直击,我没有径直跑向他,而是一个箭步冲向边上的墙壁,靠蹬在墙上的力弹出一条三角形的轨迹,把他牢牢压在地上。

    诶?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这不是我之前在学校里没收灯管时候来找茬的学生吗?啊?等等...我什么时候来这所学校没收过灯管的?自相矛盾的记忆再次让我脑袋有点抽痛。

    “对不起,对不起,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的,您没事吧?”背后两个女生追着跑来,领头的那个穿西装的不停弯腰道歉,“实在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真受不了。”

    “啊——”

    转头看向她,双方同时发出完全一致的惊讶。这不是我发现炸弹以后,拜托帮忙疏散学生的两位女士吗?等等——我又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发现炸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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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30日15时24分——高中生——王飞凰

    其实时空轮回这玩意,刚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懵,但适应了这个设定以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能遇到这种事情,进一步印证了我就是舞台正中央的主角。既然是主角,那自然有主角级的强运,这就给我撞到嫌疑犯了。之前那个抢我灯管、自称公职人员的老东西,现在正在鬼鬼祟祟进行政楼。现在去行政楼的陌生人十有八九心怀不轨,上次我就觉得他超可疑的,现在我几乎可以确信他就是眼镜男的帮凶!可...为什么他能轻易防住偷袭,还顺势把我撂翻在地啊?我不理解!

    眼冒金星,心底写满了不服,但两个女的却硬是过来打断了这场男人间的决斗。结果阴差阳错成了一场早就不是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四个人就地盘了一下情况,终于理顺了之前事情的来龙去脉。算上之前那个自称是包工头的农民工,一共已经有五个能保留轮回记忆的人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多这么一个有战斗力的“队友”对于局势而言有决定性的推进作用。那个农民工神经兮兮跑了,留下我们三个人其实还蛮头疼的,三个人怎么分组都会有一个落单的,落单的人万一单独面对凶手也太危险了。不分组的话,就只能三个人一起硬守行政楼了,不然一旦出去巡逻,就相当于给了凶手溜进来刺杀校长的机会。现在四个人就可以分成两组,一组守行政楼,一组出去追踪凶手的动向,而且每组都可以至少有一个武力担当,算是很合理的行动方针了。

    现在这四人组还挺像模像样的,有我这个绝对C位的“勇者”,有个年龄很大、力气也很大的“战士”,有个堕入邪道后迷途知返的反派女“盗贼”,有个唯唯诺诺不善言辞的女“牧师”,这可是很多游戏标配的主角小队了。故事节奏按照传统王道堂堂展开,我又重新踌躇满志了起来。捉拿凶手,成为解决轮回困境的英雄,应该也是我这个主角命中注定之事吧。

    向他们仨诉说了我的计划后,虽然拜金女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好看,但暂时也没人能提出更好的方案。一通商量下来,我和销售两个人守行政楼,毕竟这里会有学校领导进进出出,万一被盘问起来,有个学生在可以比较容易搪塞过去。就算老龙本人外出,我也能找个理由跟着他一起行动。我对巡逻组的老东西和主播大姐讲解了一下学校布局,随后目送他们慢慢走出视线之外,在行政楼门外的小花园中开始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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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30日16时37分——销售——罗胜男

    和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高中生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傻坐超过半小时了,这样空等下去真的能解决问题吗?本来我就对他提出来的计划不置可否,但是又能怎么办呢?直接一走了之?很可能又会被时空轮回拉回来吧?和公司领导、校领导或者警察商量?算了吧,只会当我是乡下逃出来的疯子。

    唯一我比较能确信的点,只有那个持枪的眼镜男死了会重新启动轮回的事情,甚至他会为了这个目的主动跳楼自杀。还来不及好好消化第一次见到人摔成面目全非的冲击,就又要想着怎么对付这个人了,要不是亲身经历这种情况,我肯定会觉得说这种故事的人脑子被门夹了。

    这个凶手如果成功杀了校长,是不是他就没必要自杀重启轮回了呢?是不是我要早点脱离轮回的话,帮他一起行凶才是最快捷的选项?可惜我也没那么花花绕绕的城府,我只知道人命关天,谋财害命的事情都是不对的,更何况要是谋杀变成既定事实以后不轮回了,警察查过来不是马上就能发现我是帮凶了吗?

    我们在这个轮回中被凶手杀了又会怎么样呢?对方手里有枪,也就这种动画片看多了的中二小鬼才会觉得自己能赤手空拳无伤制服持枪恶匪吧?按照主播姐姐的说法,之前这小兔崽子就被炸死过一次,还导致我被那头肥猪陷害进局子了。结果轮回发生以后,他还完好无损坐在了我的面前,也就是只要再次轮回,过程中我们就算死了也是可以被救回来的吧?可是我们的目的是阻止轮回继续发生,这两者是互相矛盾的。轮回不再的话,过程中产生的死亡还有办法逆转吗?我看挺悬的,至少我不想轻易牺牲自己来进行测试。

    “这么说来,我才想起来一直没问过你名字呢。之前沟通时候就知道你姓罗,你叫什么啊?”

    哎,要是这家伙可以不要时不时问点这种烦人的问题就更好了,我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把名字告诉他。

    “哈哈哈哈,这名字也太土了吧!像是我爷爷这辈人会用的名字。姓罗的多好啊!改个名字叫罗斯特,多酷!我的名字叫王飞凰,还不错吧?”

    “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闭上嘴对你我都好。”我捏着鼻根摇摇头,和他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沉默半响后,他像是那种气氛尴尬的时候就要强行破冰的综艺主持人一样继续找着话题:“你说......他为什么要对龙校长下手呢?”

    “你不是和他很熟吗?你都不知道,还指望我一个外人知道啊?”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们校长看着也不像坏人,可能就是不想同流合污,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呗。”

    “倒是也有可能,其他年纪大的校领导也都看他不爽,别说其他官场上的外人了。”他若有所思地咬着手指,一副天真地认为他的聪明才智足以破解迷局的样子,“但是这帮人也没办法雇到能发动时空轮回的杀手吧?”

    “你不如问问,为什么会选在你们校庆的日子来杀人呢?变数那么大。只要普通的工作日来暗杀,根本没有那么人多眼杂,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了吧。他是仗着自己能轮回时空,故意炫耀技能给你看吗?”

    可以,我这次至少成功堵住了他2分钟的嘴,能短暂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了。

    “那你说,他嚷嚷着拯救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说什么老龙之后毁灭了世界,完全想不通啊!他明明是个为了我们学生的诉求,可以和任何老古董吵翻天的大好人!我就没在新才见过讨厌他的学生!”好景不长,他立马又找到了即使讨论也没用的崭新废话。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怎么这个时候你就这么听话了啊?你明明和我做生意时候,很有自己主见的嘛!”一想到这个我就更没好气了,直接冲着脸怼他。

    “哎呀,和专业的销售做生意,总要留点心眼的嘛...”

    “那我现在也是个专业的销售,请你多留点心眼,当心言多必失。”

    他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就是不肯道歉的傻笑,使劲在思考该怎么转移话题。很不幸,最后还是被他想到了:“巡逻组离开已经快一小时了,我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吧。”

    他掏出手机拨电话,但是连续三四次都是完全没有回应的忙音。我和他都意识到这个情况不对劲了。他们两个离开之前,我们互相再三确认有电话一定要接,没接就说明对方出紧急状况了。

    “哎...我就说,我们不该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吧?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啊...”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找他们吗?”他没有正面回应我的叹息。他满脸的犹豫也很容易读懂,一旦去找他们就等于放弃了对行政楼的防守,不去找他们就很可能是在放任他们送死,更何况——压根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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