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啦。”许书承对着季凝珂挥挥手，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侧。
走进教室，许书承麻木地屏蔽掉周围投来的期盼的眼神。
方巧莉和张忆唐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翻着一本资料，时不时往她这边看。
……
许书承在心底深深叹息。
感觉自己疲惫弱小且无助。
倒也不是不想讲题，她很乐意帮助同学，每次讲完题，也会加深她对知识点的理解，只是有的题她也不会啊……
但是季凝珂不可能不会。
所以……
一般应对这种情况，需要用到八字真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下了早自习，她没去食堂吃饭，见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趴在课桌上倒头就睡。
校园里的广播声，教室外走廊的脚步声，课桌传来的楼下搬动桌椅的声音，渐渐在耳边减弱，消失。
她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睡梦中，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声和脚步声。桌上好像放了什么食物。食物冒着热气，香气腾腾。
又睡了一会，她迷蒙地坐了起来。
眼睛睁开，她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着两个圆鼓鼓的包子。
她拿起塑料袋，发现套了两层袋子。
这是谁送的?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方巧莉对着她微微一笑，“看你没有去食堂吃饭，我和忆唐给你带了酱肉包。之前看你在食堂经常吃这个。”
“谢谢你们。”许书承拿起包子，轻轻咬了一口，酱香味在口腔内四溢。
包子皮薄馅大，面皮却并不透亮，显得朴实可爱。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她反而静默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
不是人与人之间浮于表面的客套，恰如其分的热络，暗地里的比较和打量。
而是实打实的关心和藏在细节里的体贴友好。
本来打算第一节课下了啃冷面包的。
现在却在蒸腾的热气与氤氲的芳香里感受食物的带来的滋养。
许书承吃完后收拾好桌面，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上午两节课一晃而过。
大课间内，方巧莉和张忆唐捧着资料过来问题。
“季凝珂，这道题可以给我讲讲吗？你先看看题目。”
“我的思路是……但是这样算不出来。”
许书承现在一听到有人喊“季凝珂”这三个字，立刻清醒百倍。
她淡定地看着题目，分析条件，随即眉目舒展开，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这道题她做过类似的。
她将所有已知条件拆分，然后按照逻辑重新组合，形成一条完整的思路。
“这道题考察的知识点是……”许书承认真地讲起思路。
见方巧莉和张忆唐仍在思索，许书承静静地等待了一小会，然后开口道，“我刚刚讲清楚了吗?还有不是很清楚的地方吗？”
方巧莉点点头，“我刚刚思考了一会，现在差不多理清楚了。我等会再去复盘一下这个思路。你真厉害，不愧是年级第一。”
张忆唐也附和道，“我也懂了。不愧是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女人。你的思路真的好清楚。”
“资料上有一道题的考察方式跟这道题很类似。”许书承翻开数学资料。
许书承很快翻到那一页，说，“在32页。”又指了指打了五星标记的一道题，说，“是这道。你们可以把这道题也写一遍。”
“谢谢啦。我们这就去写。”张忆唐和方巧莉坐回座位上。
刚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一道身影覆盖过来。
许书承抬头。
是王舒悦。
班级里的小透明。
许书承对她的印象不深。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的名字。
王舒悦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很安静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刷题，额头上的刘海有些长，微微遮住了眼睛。
王舒悦手里拿着一张物理试卷，手心攥得有些紧，卷子被捏住的一皱了起来。
许书承问，“你要问题目吗？”
“嗯。”王舒悦对上许书承的眼睛，很快又垂下眼，捏了捏手里的卷子。
许书承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望着她手里的卷子说，“那我看看。”
王舒悦把卷子展开，递给许书承。
“是这道题。”王舒悦指了指试卷上的一角。
“好。我先看看。”许书承仔细地凝视着题目，脑海里开始分析题目给出的已知条件，思索着。
太好了，这道题也似曾相识，季凝珂给她讲过。
她姿态闲适，在草稿纸上列出条件推导过程，轻松地讲完了这一道题。
“还有我没讲清楚的地方吗？”许书承搁下笔，看着王舒悦。
“嗯……我再理一理吧。”王舒悦说。
许书承静静地等着，又看了看卷子上的其他题目。
王舒悦很细心，这张卷子已经做了一大半。每一道选择题和填空题的关键条件，她都会用黑笔标出来。这些题目旁边还有一些零星的推导公式。
“刚刚这个条件为什么能推出来这个?”王舒悦疑惑地皱起眉头。
许书承看了一眼，快速在草稿纸上列出式子，一边讲解一边推导过程。
“这个定义你可能不是很明白，我用我的理解讲一遍……”
许书承想起季凝珂给她讲题时的语气和表情。于是她模仿着当时的情景投入地阐释着知识点。
“哦!我懂了。谢谢你呀。”王舒悦一向沉默的脸上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来。
“没事，客气啦。”许书承笑了笑。
其他几个女生也纷纷拿着份资料围了过来。
许书承的座位被包围起来。
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女生率先开口道，“季凝珂，我们也想问问你这题怎么写。”
“好啊，我看看。”许书承爽快地答应。
接过卷子一看，这道题目是压轴题，涉及到的知识点很多，考法也生僻偏难。
……
这题她也没什么思绪。
许书承故作镇定，看了看题目，抬头迎上同学们期待的眼神，她严肃地说，“这道题是压轴题，出得过于偏僻了。”
“研究这题性价比不高，你们可以把精力放在其他难度中等的题目上。如果你们对这道题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想想它考察的知识点，找找思路，李老师下午应该会讲这道题。到时候如果还是有问题，再来问我。”
“对了，你们现在有思路吗？”许书承问。
几个女生摇了摇头，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说，“没有。我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那你们还有其他的题目要问的吗？”许书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五分钟上课。
“这一道题，我们都不是很明白。”一个女生指了指卷面上用红笔打叉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许书承看着这道题，心里估算着难度。
这道题计算量有点大，步骤也很复杂。
五分钟应该讲不完。
于是她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着她们，“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快上课了。我把关键的步骤推算写出来，你们拿去看一看，等下节课下了，再来找我问，可以吗？ ”
“好呀好呀。那就谢谢你啦。”
女生们开心地道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许书承单手支起下巴，看着桌面上的试卷，心里涌出一丝庆幸。
还好那张卷子前天晚上季凝珂给她分析讲解过了。
除了那道压轴题没讲，其他的她基本都掌握了思路方法，还练了一些同类型的题。
上学的日子过得很慢，又很快。单独一天拎出来感觉很漫长，但几天过下来，又感觉时间跑得飞快。
国庆倒计时最后一天的下午。
又是放假前的班会总结。
许书承提前收拾好了书包，还趁着班主任念总结的时候，充分利用好时间，写完了半张化学试卷。
国庆七天的小长假，同学们在欢呼假期终于到来的同时，也都不约而同地吐槽各科老师发的试卷太多了，称这些试卷为“长白山”，一张卷子摊开来，长度又长，卷面颜色又白，内容又多，像一座爬不完的山。
这次她们班散会的时间比平时早几分钟。
于是她走出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没能像往常一样第一眼看到季凝珂。
季凝珂现在所在的班级还没有散会。
许书承站到她们班窗外的走廊前，目光投向教室内。
她一下子就在一片蓝白色的海洋里找到了季凝珂。
季凝珂端正地坐在课桌前写卷子，耳边一缕碎发滑落到脸颊一侧。窗外的夕阳照射到她的桌角，那一缕碎发也染上了金黄色。
她的桌面很干净，只有一本书，一支笔，一张卷子和一本草稿纸。
许书承对着季凝珂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玻璃窗上也印出她自己的笑容。
她借着玻璃来照镜子，抚弄着头发。
这面“镜子里”突然投下一道阴影。
季凝珂发现了她，朝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之间，许书承眨眨眼，冲着季凝珂挥了挥手。
顺着季凝珂的目光，其他人也抬头往窗户边看来。
顶着这些目光，许书承莫名感觉到有些紧张，甚至有一点点心虚。
真奇怪。
不就是接季凝珂放学嘛……
讲台上老胡正讲得激情澎湃，“假期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你们不要把这段时间给荒废掉了。有些同学，作业从来没写过!每次都是周日上晚自习来抄别人的作业!课代表收上来的时候，字迹都没干!”
许书承内心腹诽道，老胡每次班会发言，台词都是这些。
大多数同学转头之际，老胡也往窗户边看。
察觉到不对劲，许书承迅速地弯下身子，蹲到窗户下。
呼。还好，刚刚应该没有被老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