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许书承就听到老胡洪亮的声音传来，“刚刚站在外面的人，你们都在看是吧?”
老胡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好好膜拜一下大佬，那就是年级第一，季凝珂同学。你们都向她学习学习。不要成日里不学无术，就想着混日子!高中能混上来，那大学呢?”
许书承:……
一不小心就替季凝珂被“膜拜”了。
许书承继续蹲着身子挪到走廊边，然后站起来。
来来往往的同学路过走廊，有说有笑地走下楼梯。
方巧莉和张忆唐手挽手走过来。
瞧见许书承站在走廊旁，方巧莉好奇地问道，“季凝珂，你怎么站在这呀?你在等人吗？”
“嗯。你们先走吧。拜拜。”许书承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那拜拜。”
九班的班会一结束，教室里的人拎起书包一溜烟地跑出教室。
许书承站在走廊的过道里翘首以盼，寻找着季凝珂的身影。从她身边经过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像滴入湖中的墨水一样，在她眼里隐去痕迹。
突然，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季凝珂单肩背着书包，看见她时，眼里闪着笑意。
许书承眼睛一亮，小跑到季凝珂身边。
许书承抢先开口道，“走吧。”
季凝珂也同时说出这句话。
许书承嘿嘿一笑，“我预判了你的台词。我就知道你要先说这句话。”
季凝珂笑道，“那你可真聪明。”
许书承骄傲地仰起头说，“那可不。每次你等我的时候，一见到我，你就会跟我说'走吧'。”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走出了校园。
上了车，许书承问季凝珂，“我们去商城玩吧。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好。”季凝珂答道。
车停到商业街的地下停车场，许书承和季凝珂下了车，走到电梯处，乘电梯到达五楼，直奔娱乐区。
“我们先去抓娃娃，再去吃点东西，吃完饭还可以去看电影。”许书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游玩计划。
“好。”季凝珂微笑着点头。
“走啦走啦。”许书承挽住季凝珂的手。
季凝珂下意识想抽出手，勉强维持镇定，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手心传来温热感，暗地里的幸福感让她感到目眩神迷。
每次许书承做出亲密的举动，她的心就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好像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颤栗着。
很小的时候，季凝珂就发现自己只对女性感兴趣。她喜欢女性的所有特质，从生理到心理。
所以她一直会和女生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过她孤僻惯了，习惯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过可以随时牵手拥抱的女生朋友。
无所谓。
她只对许书承心动。
这是她对许书承心动的第七年。
有人说，心动是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毫无缘由，让心颤动，强烈但是并不持久。
但她的爱是稳定的溪流，时而湍急，时而平稳，却总是生生不息地流动着。
她看着许书承叽叽喳喳地讲着等会要去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回答“好”，眼神里流露出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许书承捏了捏她的手心，有些不满道，“季凝珂，你怎么只会说好呀。”
“你有一点敷衍我哦。”许书承凑近季凝珂的脸。
季凝珂的脸颊蓦地发烫，她看着许书承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没有。”季凝珂声音平静，解释道，“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去做，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
“噢，这样呀。那我们去抓娃娃好不好?”许书承指了指前面的娃娃机。
“我先去买几个游戏币，你站在原地等我，不要走动。”许书承松开季凝珂的手，欢快地跑进电玩城。
季凝珂的手突然一空，心里有些失落。
再一想到许书承刚刚说的话，季凝珂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自清《背影》里的橘子，变成了游戏币。
不一会儿，许书承拿着一小包游戏币跑了过来。
她把游戏币塞进季凝珂手里，拉着季凝珂的手走向最近的一台娃娃机。
娃娃机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可爱的娃娃。
许书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问季凝珂，“这么多娃娃，都挺可爱的。季凝珂，你喜欢哪一个？”
“那个粉红色的兔子吧。”季凝珂把所装着游戏币的小塑料袋递给许书承。
“好呀。让我大展身手，试一试。”许书承投入两个游戏币。
“第一次就当热热身，练一练手。”许书承深吸一口气，按下操作按钮。
机械爪缓缓向下一抓，一瞬间，粉色小兔子被抓住了。
许书承眼睛一亮。
但是很快，机械爪松开了，粉色的小兔子掉在了娃娃堆里。
“就知道会这样。”许书承嘟起嘴，又投入两个游戏币。
“这个确实不好抓，可以多试试。”季凝珂看着娃娃堆。
这一次，许书承小心翼翼地按下按钮，机械爪往下一抓，扑了个空，什么也没碰到。
许书承继续投入两个游戏币。
仍然没有抓到。
“哼……抓不到。你来试试吧，季凝珂。说不定学霸的考试运用来抓娃娃也会很好。”许书承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游戏币，塞到季凝珂手里。
季凝珂按下按钮，机械爪向下奋力一抓，抓住了躺在最上方的粉色小兔子。
“哇。”许书承立刻惊叹道。
但很快，机械爪升到一般时，粉色小兔子再次掉落下来。
“我不信邪。我再来试试。”许书承继续投入游戏币。
一连抓了十次，什么也没抓上来。
“季凝珂，我抓不到你喜欢的粉色兔子。你还玩吗？”许书承有些丧气地说。
“不玩了。要去看看其他的吗？”季凝珂问。
她看着那只粉红色的小兔子。兔子睁着大大的眼神，穿着粉红色的蕾丝裙，耳朵上系着一直粉色蝴蝶结，可爱极了。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只兔子莫名地像许书承。
可是你就是那只我想要的兔子呀。
季凝珂在心里说。
“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许书承说。
“好。”
两人坐着扶梯，缓缓向下，到达三楼美食区。
“吃什么呢？季凝珂。”许书承拉着季凝珂在三楼转悠。
她们路过了一家潮汕牛肉火锅，一家韩式拌饭和一家日式烤肉。
前面还有很多店。
“去吃川式火锅吧。”季凝珂说。
“好呀。走!”许书承拉着季凝珂一起小跑起来。
走进火锅店，服务员迎着她们到座位处坐下，又拿来两条围裙。
许书承和季凝珂坐在同一排沙发上。她们的书包并排摆在沙发对面。
套上围裙，许书承转过去，背对着季凝珂。
季凝珂替她系好围裙，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反手替自己也系好了背后的围裙系带。
季凝珂一松开手，许书承的手就摸了过来，摸到她的背后。
“你自己已经系好啦。”许书承眉眼弯弯。
“对呀。”季凝珂说。
“你学我说话。”许书承调侃道。
“有吗?”季凝珂挑了挑眉。
服务员走了过来，递上平板。
“有呀，你之前从来不说'呀'这种语气助词的。”许书承用手机扫码，登录账号，进入火锅点单页面。
“锅底点什么?”许书承往季凝珂那边挪了挪，凑到季凝珂身边。
“鸳鸯锅?”
“好呀好呀。”
然后她们开始挑选食材下单。
很快，一名服务员端着两杯豆浆轻轻地放在桌上。
厨师也端着锅底放到了桌上。
菜品很快也都齐了。
“走吧。我们去拿一些水果，我给你调几个巨好吃的蘸料。不吹，真的巨好吃!”许书承站起身来，走到过道里。
季凝珂跟了上去。
自助区各种小料摆放整齐，水果有应季的柚子，香梨和水果黄瓜。
季凝珂弯腰拿了一个小碟子递给许书承。
“你吃葱和香菜吗？”许书承问。
“不吃香菜，吃葱。”季凝珂拿起一个碟子，三样水果各夹了一些。
“真巧。我也是。”
许书承先加了一勺生抽，一勺陈醋，再加了一勺蒜泥和一勺香葱。又拿出另外一个碟子，加了一勺辣椒面，一勺芝麻油，一勺蚝油，一勺蒜末，一点点糖。
火锅的汤底已经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许书承用汤勺舀了两次菌菇汤底，放在两叠蘸料里。
肥牛卷下入火锅，在锅里翻腾十几秒，就变了色。
季凝珂用漏勺捞出肥牛，盛到一个小瓷碗里，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许书承面前。
“谢谢你呀。季凝珂。”许书承笑眯眯地夹起一块肥牛卷，放入清淡点的蘸碟中卷了卷，然后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拿一只瓷勺。
许书承筷子夹起泡在蘸碟中的肥牛卷，放入另一只手拿着的瓷勺里，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季凝珂嘴边。
“啊，张嘴。”许书承说。
季凝珂伸出手接过了勺子，细细品味着这一口的滋味。
“好吃。”季凝珂赞叹道。
“干嘛不让我喂你吃东西。”许书承嘟囔着。
想到某种可能性，许书承坏笑着捏了捏季凝珂的脸，说道，“季凝珂，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
季凝珂一时无言。
许书承继续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我现在不就是你嘛。我喂你吃东西，相当于你用你自己的手喂你自己吃东西呀。”
许书承又夹起一块肥牛卷，在辣碟里蘸了蘸，夹在勺子里，再一次喂到季凝珂嘴边。
季凝珂微微张嘴，吃下这一口，心跳得有点快。
“好吃嘛？”许书承的语气里藏着得逞的欢欣。
“好吃。你也吃吧。不用一直喂我吃。”季凝珂垂下眼睛，撩了撩耳旁的头发。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季凝珂说。
“嗯?”许书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你还吃两个?包装袋泡泡水喝了得了。”
许书承捂着嘴笑起来，“季凝珂，你也知道这个梗呀。很久之前的梗了。”
“知道。《背影》，《骆驼祥子》和《四世同堂》。”季凝珂笑了笑。
“等会吃完饭，你要回我家了。”许书承突然有些失落，“要是你能陪我回家，国庆节跟我住在一起多好呀。”
“你也想奶奶了吧？”许书承问。
季凝珂点点头，安慰道，“没事，白天我可以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都可以。”
提到季奶奶，许书承突然想到李萍前几天打来的那个电话。
许书承望着季凝珂的眼睛，心里纠结着要如何开口说这件事，眼神闪烁，犹豫不决。
看出许书承的犹豫，季凝珂直截了当地问道，“嗯?你要说什么?”
许书承在心底叹气，顿了顿，下定决心，开口道，“季凝珂……”
“嗯?”季凝珂有耐心地继续等待着。
“前几天李萍跟我打了个电话。”许书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说道，“她说奶奶想趁现在房价跌了买套二手房。她们都劝奶奶不要买。但奶奶很坚持要买，她说想给你留点东西。”
“你知道这件事嘛?”许书承问。
“知道。之前奶奶有透露过一些。我也劝过她先别买。她当时答应了，最近可能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还是想买。”季凝珂反而比较镇定。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许书承望着火锅。
汤面凝着一层厚厚的牛油，颜色鲜亮。
她出神地想起了李萍当时的话。
想到李萍说的“可怜”这两个字。
心里突然又堵了起来。
季凝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想的是先别买。钱不够。”
“我可以给你买呀。”许书承急忙说。
季凝珂摇了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钱。”
“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不是吗？”许书承急忙说道。
“这不一样。”季凝珂的语气很温柔。
“就连我的身体也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许书承的声音压低了一点，继续补充道。
“我知道这笔钱暂时没办法过明账，但是我会给你留着。总之，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也想你可以坦然地接受我的好。”许书承拉着季凝珂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季凝珂望着许书承，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先不用考虑这个。不过你可以先留着。”
“好吧。那暂时先这样吧。”许书承说。
“过完国庆假，就得月考了。我好担心这次考试呀。”许书承叹了一口气。
“不用太紧张，也不用有压力。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也一直在好好学习呀。”季凝珂柔声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投入学习了。以前我每天都自由自在，从来没感觉到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我。但是现在我虽然每天学习都很累，好像被它带来的一些有形的和无形的规则约束住了，但是我的心里不是空的。”
“我很想很想下次考好一点，尽力考到前面一些。”
“虽然我以前从来不在意考试的名次。我不在意成绩。不在意排名。我现在也没那么在意我自己的考试成绩。”
“但是我在意你的。”
“季凝珂，我想替你继续守住你的荣耀。”
……
季凝珂的心像被清风拂过的湖水，轻轻地颤动了。
“我没有做好'许书承'，但是我想做好'季凝珂'。”许书承认真地望着季凝珂的眼睛。
“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季凝珂伸出手，本想摸摸许书承的脸，最终还是停在脸颊旁的发丝。
季凝珂轻轻地摸了摸许书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