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我说过。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拿在手中的刀刃自然不能笨钝,可太过于伶俐却又极易伤了自身。

    逢潭亦是如此。

    逢潭道:“所以除夕那晚,你与那黑衣人碰面的确是为了谢闻识的事。”

    对于她的疑问,常聿倒也没有隐瞒,坦然地说了声“是”。

    逢潭皱了皱眉:“那陈姑娘?”

    常聿道:“也是。”

    ...所以见云的猜测没有错。

    如此一来,一切好像就顺通多了。

    除夕那晚,陈姑娘提前离场,碰巧遇到了在醉酒回府的谢闻识,窥见他对孩童做下的惨无人道之事,当下惊恐引了注意,继而又被强迫。

    晟王为保其子,除去一切隐患,故追查起那晚疑似看见这起残暴经过的所有人。

    “这珊瑚……?”

    “是姜润玉的。”

    姜润玉,应该就是今日来元丰楼大闹的那个女人,谢闻识的夫人,姜太傅的女儿。

    逢潭不解:“她为什么?”

    常聿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姜润玉善妒,因此自姜家与晟王两家结姻后,凡是出现在谢闻识身边,或是与谢闻识有过纠葛的女人,轻而被她弄花了脸,从此不能示人是小;常行……一刀抹净。”

    “那陈家的,确实无辜。谢闻识犯下罪行,晟王自是要为这个宝贝儿子筹划。原打算将陈家的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然却不曾想被姜润玉发现,先一步出手将她解决了。”

    逢潭不能理解:“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常聿瞧着她脸上的涩然,“他们这些人,向来视人命如草芥。”

    逢潭缓了片刻:“所以你需要我去为你将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一步步变成板上钉钉的证据。”

    常聿不置可否的样子落到她眼里,就已是无声的默认。

    “人活一世,不容易的。”

    她喟叹。有多少人哪怕被病苦缠身,仍旧艰辛奋搏……只为能够活着。

    “人是自私的。”常聿说的轻飘,神情淡漠的犹如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是因为每个人都不容易,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试图让自己的活得轻松些。若是以一人,能换自己处境安稳,哪怕只是一时,你也会这么做的。”

    “……”

    逢潭没有回答。

    她不敢轻易去说以后的事,亦不敢保证自己若是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这个时代同化。

    静默良久,常聿泰然启声,像是随口说的一句闲话:“眼下已晚,宫门落钥,贵人打算何去?”

    眼前人拧眉。

    “臣倒是在宫外也有府邸,自不用担心无处可去。”男人佯作思考道,“可贵人……”

    “……”

    逢潭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觉得...常大人应该是不会忍心看我流落街头的。”

    “也不是没想过。”常聿已然毫不留情地提了步子。

    “……”

    逢潭面上正色:“常聿。”

    常聿漫不经心回头瞧她:“臣在。”

    她薄嗔浅怒:“你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常聿敛下眼,阴恻一笑:“贵人表里不一,与臣半斤八两。”

    ……

    ……

    客栈的前台,小厮手肘托在脑下打着瞌睡。

    忽然响起的一阵桌椅剧烈碰撞的声音,打破笼罩深夜的甯宓。

    “——怎么了?!”

    小厮一口气直奔三楼,气喘吁吁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好不容易从门口拥堵的人群中跻身房间内,映入眼帘的即是遍地凌乱、东倒西歪的陈设中央,赫然横趴着一个骨瘦如柴,面如猢狲的男人。

    “这位客官,您还好吗?”小厮觑一眼地上,小心翼翼道,“这是怎么了?”

    逢潭揉着脖子,坐在唯一完好的木凳上,慰道:“活的,有气儿。”

    小厮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对着门外围观的众人道:“没事,没事啊!都散了!”

    夜里逢潭忽觉口干,起身倒水的间隙,被地上的人从背后袭击了一下。所幸房间昏暗,只能虚虚看清人影,故此让这贼人失了手。

    “你你你你……!”地上的瘦猴,狰狞的面庞上带极具许怒火的红,“你使的什么阴招?!”

    为什么他肩颈以下的大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

    瘦猴四肢绵软地趴在地上,使足了力气回转脖子,发觉自己的双腿还在,暂时松了口气:“这位姑娘,我就是看你衣着不凡,想着能在你这里捞点钱财,没想害你的!”随着他的动作,脖间的不适感加重:“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解了罢!”

    “……”

    不是。

    这人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

    劫财居然还能劫到她的头上。

    逢潭噎语:“做劫匪,你还真是眼光独到。”

    瘦猴也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蹲点数日,以为总算碰见个合眼缘的“鎏金软包子”。谁承想挑来挑去,居然挑到了这么个硬茬!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乞求道:“人生头一次,难免失了手!看在咱世子的面子上,姑娘你行行好,放过我罢!”

    逢潭:“世子?”

    瘦猴道:“你身上这条裙子,可不就是晟世子给的?”

    逢潭若有所思地看他:“你倒是识货。”

    瘦猴嘿嘿两声,说:“当然了!这条裙子,就是世子命我买了放置在元丰楼的!”

    逢潭顿了顿,冲小厮道:“把他翻过来。”

    旋即当瘦猴的正面在眼前曝之,逢潭打心眼儿里再次钦佩道:“……神了。”

    这背后画手的技艺,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地上此人正是白日画像上那位——青面獠牙的朱阿德。

    这时,紧着她尾音,一块食指大小的金条闪着金华腾空:“天亮之前,抬到厂狱。”

    店里的小厮瞪大了眼睛,手比眼疾地先一步接过,笑不拢嘴地道了一声:“是!!!”

    常聿说完,又睨逢潭一眼:“走罢。”

    ……

    ……

    门开的那一刹那,一阵骇人的冷风袭面。院中烛光幽暗,面前大片的竹林屹立,竹叶随风抚动飒飒作响,画面阴森凋凄,好不诡异。

    逢潭不禁沉默。

    “......”

    敢情这是进了地府吗?

    她脚下踌躇,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常聿进去。

    常聿仅侧目,凉凉开口:“贵人大驾寒舍,微臣喜不自胜。”

    逢潭干笑两声,抿了下唇,齿后斟酌着欲要婉辞:“要不我还是……”

    “若贵人觉得自己命够硬,”常聿头也不回一下,“大可随意。”

    “……”

    说实话,逢潭现下疲累至极,的确也了无精力再去过多折腾。于是,她小碎步跟上常聿,“常大人,你那里可还有缓解跌打损伤的药酒?”

    朱阿德背后袭打的那一下,虽是没伤及到她的要害,可她的后颈却是实打实地叫他拿着花瓶挨了一遭。这会儿子,正火辣疼痛得厉害。

    常聿终于止步,借着周围的光影,将将把她这个人看清,“你倒是临危不乱。”他忽然莫名冒出一句。

    饶是半夜里被歹人潜入房中袭击,从始至终竟是连一声都没吭。

    当时,他听着杯落声现身隔壁,前后不过起身的几息间隙,朱阿德就已然被她一针放倒。

    逢潭听着他的话,隐约觉着有几分阴阳的意味在里头:“...还行。”

    只听常聿冷呵一声,继而转身给她留下一道背影:“既然如此,那就受着罢。”

    “......”

    受着。

    也行吧!

    寄人篱下说不了什么,左右这点儿小伤也死不了人,受就先受着吧!

    “......”

    ——不对!

    逢潭陡然恍过神来。

    可常聿却已然没有了身影。

    “......”

    所以,她上哪儿睡?

    *

    审完朱阿德从厂狱里出来,天已经大亮。

    朱阿德被单独拎出来提审时,甚至还不曾尝到任何一点皮肉上的苦头,便被湿软滑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大长虫吓得尿了裤子。

    “是、是晟王!是他叫我这么干的!”

    数年来,谢闻识的恶行举目皆知,早就引得百姓皆愤,晟王虽因他的事情大为动怒,却也因后来姜润玉的行事,转而喜之。

    原就身处风口浪尖上,哪里还容得了再多一人生出祸端?!

    姜家为保女儿,伙同晟王找到朱阿德,命其带着那已经死透了四人逃出了城外。接着,又找来蜘蛛和龙眼二人,在他们酒里下了事先就已备好的迷药。

    一朝酒醒,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奸杀了人,伪造了假象。同时,为了掩盖尸体真正的死亡时辰,晟王甚至还特意命人在一处山洞中,打造了四张能够延缓尸体腐烂的冰床。

    而朱阿德,就只需每日去山洞里瞧上一番,为她们的尸体做好围栏防护,避免被上山的人以及山中的野兽发现,将她们食之。

    待到姜晟两家将谢闻识禁足家中的事情放出以后,确保在明面上不会有人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时,才又命令他将尸体曝至人前。

    晟王原是承诺此事即成,允朱阿德百两白银,回乡安度。

    可谁知,朱阿德这边才将行完尾事,他们便派了数名杀手欲将他除之!

    他在霁京城中躲躲藏藏数日,终是在遇见了逢潭这个“香饽饽”后选择出面行窃,哪知竟又误打误撞地自投罗网到了东厂手中……

    朱阿德叫苦连天,叹自己倒霉!

    回宫的马车上,逢潭恹恹靠睡着,万缕青丝松垂肩侧,透白的脖颈细腻平滑,夺人心目。

    “……”

    常聿目扫而过她颈侧隐没进领口的一点殷红,不知为何忽然觉着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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